藩亂爆發後,提督王輔臣叛於西北,於康熙十四年攻破西北重鎮蘭州,朝廷派重兵征剿,結果在甘涼地區,由於大量綠營兵降了王輔臣,餘下的少量兵力被迫集中在了東西兩線,東線沿黃河一線與蘭州叛軍對恃,西線則集中在靠近新疆邊境地區的關隘地帶防範異族入侵,如此一來,在甘涼地區的中心地帶便出現了“真空”。當時擊敗卓特巴巴圖爾的和碩部便是主要聚居在青海,遊牧部族性如豺狼,葛爾丹藉助其上位後,便翻臉不認人,與其反目成仇,率兵將其驅趕到了靠近甘肅的地區,卓特巴巴圖爾更是因此被“擠”在了甘肅邊境,生存空間極其狹小,日子十分不好過,正山窮水盡之時,卻忽然發現瞭如此“良機”,他在甘肅邊境經營多年,對甘涼早有覬覦之心,早就已經打探出一條越過山脈的隔擋,進入甘肅的秘道。如今見有機可乘,立刻仗着馬快,殺入甘涼腹地劫掠,這股馬匪來去如風,朝廷西有準葛爾汗國牽制,南有三藩之亂,東有蘭州之變,兵力抽調不出,只能任其在自己腹心之地縱橫馳騁,攻破衛所,掠走婦女牲畜。這部馬匪,數次攻入甘涼劫掠,膽子越來越大,襲擊衛所軍官,甚至軍餉也被劫了一次,後來這股馬匪激怒了甘州,被設計伏擊,仗着馬快,戰力強悍,丟下二百多具屍體狼狽逃回,但儘管如此,也足以讓卓特巴巴圖爾肉痛萬分的了。
康熙十五年,王輔臣敗降平涼後,這股馬匪由於情報跟不上,再次進入甘涼地區的時候,被朝廷用重兵圍住,但這些沙漠之中百戰餘生的精英,由於多次進入甘涼,對當的地形已經十分熟悉,最終殺出了重圍,丟下三四百具屍體逃回了青海,之後卓特巴巴圖爾痛定思痛,開始招募在戰亂中因各種原因逃到青海的戰力強悍的精英綠林馬匪,不久之後便又將隊伍慢慢擴大了起來,並且利用這些綠林馬匪同爲漢人的優勢,在甘涼地區撒下大量的哨騎,偵探動靜,一旦有機可乘,立刻深入腹地,搶完就走,毫不停留,就算一擊不中,也立刻全身而退,端的是狡猾異常,尤其可恨的是他利用這些綠林漢人做內應,裡應外合攻破了幾個小小的關隘,使得來去更加自如。
由於朝廷綠營兵步騎比爲九比一,只有甘涼地區是四比六,因此大量騎卒被調往南方平叛,畢竟藩亂已經動搖了國本,而這股馬匪只是癬疥之疾。
這股馬匪在騎兵南下後,更是無所顧忌,雖然甘州有提督坐鎮,涼州有總兵坐鎮,但西北戰場剛剛平定,不少綠營兵都是先降了王輔臣,後又被朝廷招安,不知朝廷將來會如何處置自己,心中惶惶不安,甚至不少人還在觀望着吳三桂那邊的局勢,伺機再反,自然也沒有什麼心思去剿匪,因此只要馬匪不來招惹自己,他們也懶得去拼命,只是將兵力收縮在州城及太僕寺馬場等幾處,處於被動防禦的態勢。
甘涼地區民族衆多,情況複雜,這股馬匪的肆虐以及朝廷的軟弱,讓這一地區各民族大爲不滿,尤其是回部,隱隱有叛亂的跡象,此地的局勢就象坐在火藥桶上,一觸即發。
蕭俊便是打算將文章做在這裡,這股馬匪雖然難以對付,但他有着自己的優勢,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江寧府蕭家別院之內,此時蕭達通正倒負着雙手,靜靜的聽着姚成向他彙報蕭俊近來的所有情況。
“你是說,俊兒離開江寧後,先是收了一個怪尼,然後二人共同謀劃,竟然將不可能高中之事變成了已經高中,還弄了個震動天下的制科貢士,而且俊兒現在基本上已經被定下要去永昌對付甘涼悍匪?”蕭達通有些震驚的問道。
“正是。”姚成沉聲答道。
蕭達通沉吟了半晌,這才緩緩道:“這個兒子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了,行事匪夷所思,往往出人意料,卻每每又能達到自己所需要的目的。思慮之深,謀劃之遠,出招之奇,皆是聞所未聞。我蕭家能得此子,許是列祖列宗見我長房一脈遭難,遣了這麼個怪物出世,幫我蕭家復仇。此子行事如此高深莫測,看來於公這邊要好好下上一番功夫了。”
姚成恭聲詢問道:“少爺說要帶着屬下前往永昌,將會有些危險的事情交情屬下去處理,屬下已經答應少爺了,還請老爺恩准。”
蕭達通倒負着雙手,思索了半晌,這才說道:“恩,既然少爺對你十分倚重,那你以後就跟着少爺吧,只可惜我身邊的人手不多,否則多派給他幾個人。他來信說要象我借用一萬兩,這些銀兩我蕭家還是拿得出來的,唉,這孩子居然說借用,想必還是和老夫有些生疏。”
蕭達通說到後來,語氣中明顯帶着一線落寞,隨後繼續說道:“這成爲一縣之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雖然俊兒來信中說要一切儘量從簡,但這官場上的事,又豈是如此簡單的?按制每名縣官到任,可帶家人二十,我會在族中挑些精明強幹的,願意到西北苦寒之地賺些銀錢的,另外,雖然俊兒不願帶幕僚師爺,但身爲一縣之尊,身邊沒有幾個師爺,這怎麼成?象我們這等大族出身的知縣,按例是要帶上十個師爺的,師爺們數千銀錢的年俸,他若是拿不出來,族中替他出了,也是無妨的。他如此年輕,便成了兩榜進士出身的知縣,族中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個人才,必定會全力支持的。這樣吧,爲防黃家藉機搞鬼,我尋找幾個可靠的幕僚師爺,你一同帶過去,在蘭州候着他。”
姚成恭聲領命道:“是,老爺。”
康熙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日,晴空萬里,暖風陣陣,太和殿東西閣階下,所有參加殿試的貢士們,左右列開,各自端坐在一張桌案後面,認真的研着筆墨,蕭俊被安排在了正科貢士的最末尾,不過他也不在意,能坐在這裡,得個進士的身份,他就已經很滿足了。他向來都不是貪得無厭之人。
雖然蕭俊努力想要低調,甚至連無眼藍翎都沒有佩戴,不過周圍的貢士們卻都是頗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這個最近頻頻大出風頭的“天才”少年,此次試題果不出蕭俊所料,考的是平賊策,如今吳三桂已經暴斃,周軍羣龍無首,號令不一,形勢急轉直下,嶽州和長沙相繼失守,雖然周軍潰勢已成,節節敗退,卻仍然拼死抵抗,清軍攻城掠地,雖然步步緊逼,但也頗爲艱難。戰亂並非是短時間內可以結束的。
康熙帝遠遠的端坐在太和殿內的一張龍椅之上,雖然殿門大開,但遠遠的也看不太清楚,殿試開始後不久,蕭俊用餘光遠遠的便看到康熙離開了龍椅,轉身離去。
殿試三天之後,讀卷大臣們將精選出來的十篇策論,以及幾篇頗有些獨特之處的策論送入了乾清宮,擺在了康熙的面前,按清制,殿試三天後讀卷大臣會結合會試的成績,進呈前十本,供皇帝御覽,欽定狀元、榜眼、探花。由於此次殿試國家正處於戰亂之中,情況比較特殊,因此幾篇對平亂有幫助的文章也被甄選了上來。
康熙將這些策論一一御覽了一遍,這些能被選入前十的,都是結合着會試的成績入選的,不僅字詞優美,詞藻華麗,字跡端莊娟秀,其策論的內容也都是見解獨道,條理清晰,只不過這些觀點早已有人提出,對朝庭平賊卻也沒有多大的裨益。
當康熙閱讀完前十份策論,拿起第十一份策論的時候,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份策論字跡雖然還算工整,卻略顯粗糙,用詞雖然還算考究,但文采顯然比之前十份策論相差甚遠,不過當康熙看到標題的時候,臉上卻是露出一絲若所思的神色,只見上面寫着《平涼州馬匪之至論》。
康熙一路看下去,神情卻是越來越凝重。半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涼州糜爛,這股悍匪已成我大清西北地區心腹之患,僅率轄縣鄉勇,便能掃滅涼州馬匪,此子真能做到麼?”
轉過身來對着吏部尚書吳禮達說道:“前幾日甘涼奏報在永昌設縣一事,俱已經安排處理妥當,傳臚之後,便讓這蕭俊擔任永昌知縣,直接歸甘肅巡撫直轄。允其可酌情便宜行事,命其即刻走馬上任。”
傳臚,即是公佈名次的意思,殿試名次的排列分爲三甲,一甲共三名,第一名稱狀元,第二名稱榜眼,第三名稱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賜同進士出身。殿試傳臚後頒發上諭,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第二名、第三名授翰林院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