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蕭俊帶着燕氏等人徑直來到府衙,門房自然是認得蕭俊的。
“大老爺出去訪察民情去了,要不您先進去等着?”見蕭俊過來,門房的差役極客氣的說道。
蕭俊笑着說道:“也好。”帶着燕氏一行人徑直來到了府衙後院的夫子院之內,這夫子院是專門給師爺幕友居住所用的,於公雖然並沒有什麼師爺幕友,但武昌乃一省首府,高官顯貴總是有些的,從南方進入武昌避難的士紳又極多,這院子便被因各種關係塞進來的人住滿了,不過蕭俊雖然是門生,卻也勉強算是的半個師爺的身份,因此臨行之前倒是討了一間院子,雖然只有三間屋子,但用來塞下這些人卻是足夠用了。
房屋倒是極好分配,燕氏和孫子遠住堂屋,蕭俊和於公住在一起,吳秀才一家住在偏房之內,衆人見終於安定了下來了,不用露宿荒山,不用再擔驚受怕,心情均是大好,三個婦人一進院就立刻開始收拾房間,除去灰塵,並且興致極濃的談論起了如何置辦傢俱。
燕氏正和吳平的兩個婆娘說笑着,忽然見蕭俊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樣,忙過來詢問道:“我兒在憂慮什麼?可是擔心你杜姨娘她們?”
蕭俊搖頭道:“黃家就象附骨之蛆,安定下來了反而更易被他們尋到,孩兒在臨湘爲了尋找月娘,可是亮出過武昌衙門腰牌的,黃家順着這條線索,遲早會找到我們。孩兒現在即不能鬆懈,也沒有退路,只能是一直往上爬,一直爬到能夠扳倒黃家爲止。”
燕氏聞聽此言,本已大好的心情也低落了下來,臉上帶着憂色說道:“黃家勢大,在官場極有人脈,我們無權無勢,勢單力孤的,又如何能鬥得過他們?”
蕭俊纂了纂拳頭,臉上現出堅毅之色說道:“事在人爲,現在天下大亂,跟隨在於公身邊正好是個歷練的大好機會。孩兒會在對黃家出手之前做好一切準備的。”
………
與此同時,在武昌府衙不遠處的一間院子內,一個年近三旬,身材修長,潔面無須的青年,正面色陰鬱的聽着旁邊幾人的彙報,這青年長得儀表不凡,雙目不時的閃爍出狡詐和機智的光芒,一看便是心計極深之人。
“五爺,那小子今天出現了,和他在一起的有那小子他娘、繼父還有兩個面生的婦人和一個儒生模樣的人。”在一旁彙報消息的赫然是那趙四。屋內還有兩人,竟然是那最開始圖謀蕭俊的黑臉漢子和黃臉漢子。
“嗯,以這小子的機智詭詐,能回來實屬正常,此子現在有府衙做靠山,處於上風,我等且不可草率出手,打草驚蛇,一定要看準時機,一出手便是致命一擊,且記,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可輕易出手。”五爺倒負着雙手,望向府衙的方向,淡淡的說道。
趙四臉上現出諂笑說道:“五爺乃有名的黃家四傑之一,誰不知道黃家年輕一代五爺的名頭最響。由五爺出面謀劃,自然是萬無一失。”
五爺的臉上卻並未露出絲毫愉悅和自得之色,意味深長的喃喃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這五爺名叫黃仲達,是黃氏大族年輕一代中最爲出色的四人之一,雖然只是秀才的功名,但爲人卻極其精明幹練,將家族中許多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是族長黃顯聲極爲得力的臂助,只可惜出身旁支,否則下任族長之位非他莫屬。此次奉命前來圖謀蕭俊。
……………
臨近傍晚的時分,于成龍終於回到了府衙,蕭俊一直在府衙門口等候,見於公回來了,立刻上前拜見。
“呵呵,回來就好,這麼長時間沒回來,爲師正有些擔心。戰亂一起,事情實在太多,爲師這人手緊缺。這一路之上的情形怎樣?”于成龍滿面風塵之色的說道,顯然今天應該是出城了。
蕭俊將路上逃亡的經歷的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于成龍沉吟了良久之後,嘆道:“前線兵將屠殺流民一事,爲師也有所耳聞,流民也曾經有人向我哭訴過,此事我等也是無可奈何,關於你的幼妻一事,爲師會盡力遣人在江北防線一帶派人打聽一下,今日暫且休息,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蕭俊忽然道:“此次與學生同來的還有兩個臨湘的秀才,恩師這裡既然缺人手,不知可否讓他們也在府衙做些事情?”進武昌府衙做事是臨來之前與孫子遠他們商量好的,這府衙共有胥吏數百,都是沒有工食俸銀、不在朝廷編制的“臨時工”,因此再多兩個“乾白活的”也不影響什麼,況且孫子遠他們的都是秀才功名,身份也是足夠。
這等小事也不算循私,於公倒也沒說什麼,算是答應了下來。
第二日,蕭俊便開始跟在於成龍身邊忙碌了起來,在城內組織鄉壯,負責維持流民的治安,同時對流民登記造冊,想辦法安置到各轄縣,或者尋找合適的地方,讓這些流民自成一寨,自己開荒,同時建立保甲,流民中有許多孤弱,家無丁口的,只好讓他們繼續留在城中,發動城內士紳,效仿養濟院,籌些糧米,勉強養活他們,但即使如此,每天仍然有不少流民病餓而死。
大軍向前線雲集,雖然主力未至,但修橋補路,支應糧米,馬料,安撫境內百姓等等諸事繁雜,蕭俊倒也長了不少見識,學會了不少東西。
幾日後的一天夜裡,蕭俊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之後,沒有立即入睡,而是將三眼銃抽了出來,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又將從明史上撕下來的記載着火器的那幾頁仔細的琢磨了一會兒,結合着前世自己對火器所瞭解的星星點點,以及當日周軍哨探“招供”出來的關於三眼銃的一切信息,基本上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三眼銃分兩種,周軍普通軍士用的是三個銃管共享一個藥室,一次點火,三銃齊射的“霰彈”槍,精銳哨騎用的則是三個銃管藥室獨立,可以依次點火發射的“連發”槍,火槍的發展歷程,若是從點火的角度歸類,大致分爲火門槍、火繩槍、燧發槍和擊發槍。這三眼銃便是最原始的火門槍,其發射原理和點炮仗一樣,直接把燒紅的火繩或鐵條之類的探進火門引燃火藥,當然也可以用藥捻引燃,火門槍缺陷極多,被兵士們稱之爲“必須有三隻手和兩雙眼睛纔夠用”,原因很簡單,你必須得用一隻手持着點火的火繩,這樣就只能用另一隻手託着火槍發射了,通常都是夾在掖下進行估射,而人只有一雙眼睛,點火時必須得雙眼注視着火門上的小孔,這樣一來就只能用餘光瞄準,而敵人的位置又是不斷變化的,由此可想而知,這火門槍的射擊精度如何了?雖然可以用藥捻點燃,點燃後也可以有個短暫的瞄準時間,但用藥捻點燃的缺陷是需要等候一小會兒,戰場之上,這一小會兒的等待,很多情況下是足以致命的。
改進後的火繩槍,將火繩夾住,勾動扳機將火繩推進火門引燃火藥,因此可以雙手平端槍身,眼睛也可以一直盯着目標,射擊精度自然大大的提高。
至於這燧發槍,是用燧石擊打鐵砧產生火花引燃火藥,更高級了些。不用拖着長長的火繩相互干擾,以及火繩槍那些複雜的操作,隊形也可以站得更密集些。
蕭俊擺弄着手中的鐵疙瘩,琢磨了良久,又畫了些圖,口中喃喃道:“雖然工藝過於複雜了一些,但改裝成燧發槍也並不象想象中的那麼難嘛?”他來自後世,大概的知道火槍發展的歷史,加上這部明史中對燧發槍也有個大概的介紹,因此這大方向能把握住了,自然不會走什麼彎路。
將圖紙畫好之後,蕭俊卻在考慮另外一個問題,按清律,沒有工部和兵部的允許,尋常百姓是不允許私自研製武器的,違者嚴懲,至於如何嚴懲,是砍頭、抄家還是流放則是要依情形而定。
當然無論是明朝還是後世,在中國,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不允許百姓隨意研製火器的,這是鐵律,自己得想辦法鑽鑽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