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俊留下了兩千兩銀子,便告別了滿臉擔憂與不捨的母親與月娘,帶着一行人等直奔永昌。
衆人先行來到武昌洪山大營,與哨騎們會合,哨騎們接到六百里加急的調令後,數日前便從貴州前線趕了回來。
蕭俊望着面前的二十九個人,多了兩張生面孔,熟悉的面孔卻一張未少,笑着問道:“居然一個未少?這倒是一樁奇事,據我所知,過去的幾個月,大軍可是突破了長江防線,攻佔了整個湖南的?”
錢大壯心情頗爲愉悅的笑呵呵回道:“主要是我們運氣好,回到軍營後,正巧趕上吳三桂那老小子歸西,賊軍軍心不穩,一潰千里,前幾日我等被調到辰龍關,那關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通往雲貴的咽喉,比當日的七星臺還要難攻得多,我部本來已經被定爲了前鋒,我們正犯愁呢,兄弟們這次怕是要損失慘重。結果眼看着第二日要攻關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紙六百里加急的調令,把我們給從這鬼門關前給生生的拉了回來。當時我們還納悶,調令上說,讓我們給一位永昌縣的蕭知縣當親兵,還好牛丁腦子夠快,說十有應該是先生。”
牛丁在一旁也是溜鬚道:“先生果然厲害,才幾個月沒見。接連中了舉人老爺和進士,做了縣太爺,當然以先生的大才,縣太爺也是低了些,不過先生還年輕,不急,不急。”
蕭俊卻是神色一整,沉聲道:“此去永昌,馬匪橫行,兇險莫測,並不比前線差上多少,諸位還是莫要過於輕敵。”
姚一刀在一旁大喊道:“只要有先生在,我們便沒有什麼可怕的。”
衆哨騎也隨聲附和了起來,那兩個新來的,則是滿臉好奇的打量着這位年輕得不象話的縣太爺。
蕭俊擺了擺手,制止了哨騎們的七嘴八舌,朗聲道:“既然諸位是我蕭某的親兵,那我在這裡便重新劃分一下,原有的二十九人,加上柳眉、柳雷,共三十一人,還是分爲三哨,由德爺、老錢、娘們,分別擔任哨長,三哨人馬,暫由柳雷統領。”
哨騎們並不知道柳眉改回原名的事情,聽到蕭俊如此說,通通都理解爲了,柳眉擔任一哨之長,並且統領所有人馬,隨即便向蕭俊身後望去尋找柳眉,卻一眼見到柳眉身着女子裝束,大感新奇。不由得嘻嘻哈哈了起來:
“喲,娘們這回變成真正的娘們了。”
“小模樣長得還不錯啊?嫁沒嫁給先生呢?沒嫁給先生,考慮考慮兄弟吧?”
“切,你懂啥,咱們是‘親’兵,這帶隊的必須得是最‘親’的兵,知道啥叫最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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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最近心情正是不佳,見衆人調侃自己,怒吼道:“都他孃的給老孃滾開。”
哨騎們早已和柳眉廝混的極熟,哪裡會聽得進去?見柳眉發彪,反倒嘻笑得更厲害了。
蕭俊將柳雷推到身前,衝着衆人說道:“娘們已經改回了原名柳眉,我所說的柳雷,是此人,你們今後歸他統領。”
衆哨騎望着眼前這個明顯毛還沒長齊的少年,臉上都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那神情分明是說:切,不就仗着是知縣老爺的心腹嗎,等等,此人也叫柳雷,這眉眼,怎麼跟柳眉這麼象?
哨騎們立刻全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哈哈大笑着紛紛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舅子啊,看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俺就聽你指揮了。”
柳雷有些尷尬的望着眼前這些正調笑自己的哨騎們,一時有些頭大,他本就年少,還真不知道如何駕馭這些身手不凡,眼高於頂的軍漢。
蕭俊淡淡的說道:“你們若是不服,可以試試他的身手。”
話音剛落,錢大壯聽一個箭步躍了出來,拉開架勢,大咧咧的說道:“俺老錢來試試。”
說完,便抽出大刀便狠狠的劈了過來,柳雷此時也已擺好了架勢,揮刀便迎了過來,二人鬥到一處,柳雷畢竟年少,還沒完全長成,戰場撕殺每一擊可都是拼命全力的,兩人咬牙切齒的狠狠的對劈了足有二百餘下之後,柳雷漸漸不支,落了下風。
錢大壯的功夫在哨騎之中算是最好的幾人了,否則也不會長期擔任哨長,他對柳雷還是比較滿意的,躍出戰團之外,點頭稱讚道:“功夫還不錯,就是年齡小了點兒,經驗嫩些,剛纔我若使詐,你早就敗了。若是多加錘鍊,長大了功夫不會在我之下。”
衆軍士也都對柳雷的功夫表示了讚許,柳雷見總算是受到這幫軍中好手們的認可了,這才撓了撓頭,接過蕭俊遞來的花名冊,一一點起名來。
西北重鎮蘭州,依山傍水,坐中四聯,自古以來便是西北地區的中心,早在西漢時期,便設立了縣城,歷經滄海桑田,屹今爲止,已經是一座周長十八餘裡的雄城。
蕭俊立於雄城之下,目光從到處都是炮痕和箭痕的牆垣上掠過,心中卻有些感慨,從今日起,自己便要開始嘗試着學習如何做一個父母官了,身爲百姓的父母官,隨便的一個決定,可能就會影響到許多人,甚至會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行事決不能象以前那般隨意輕率。
蕭俊僅在心中略略感慨了一下,便衝着後邊一揮,率領着衆人從城東南的通元門外,進入到了城中。近幾年西北地區的動盪不安,以及盜匪的肆虐橫行,使得蘭州城內到處都是流民,尤以甘涼地區的居多,甘涼地區因是衛所制,百姓耕種的是官田,田畝所產,除了上繳正常的賦稅之外,還需繳納官租,稅賦極重,加之戰亂頻繁,連年乾旱,盜匪猖獗,官兵狠毒,百姓不堪其苦,紛紛逃離家園。
一行人馬穿過臭氣熏天,污水橫流的街道,直接來到城中一處名爲悅來的客棧,客棧之外正有一個小廝在不時的四處張望着,見蕭俊等人騎着健馬,聲勢浩大的奔了過來,立刻飛也似的奔入到了客棧之內,片刻之後,姚成帶着近三十人,從客棧之內恭迎了出來。
蕭俊從飛霜之上一躍而下,衝着向自己施禮的衆人微微頜了頜首,便大步流星的奔入到了客棧之內,餘下的數十人也跟着忽忽拉拉的魚貫而入,此處早已被姚成包了下來,蕭俊直接帶着孫子遠、姚成、德爺、老錢、柳眉、柳雷、巧娘到了後院的一處包間之內,這才神色冷峻的說道:“前兩日,我到鞏昌巡撫衙門報備的時候,大致的將永昌的情形瞭解了一下,情況遠比想象的要糟,永昌衛城現在已經被馬匪攻破,城垣倒塌,一片狼藉,守城參將也逃進了涼州衛。在永昌囤墾的鄉民百姓,也大都逃散,只有一些夷胡結寨自保,每寨數百人,這些夷胡民風彪悍,不僅抗拒盜匪,對朝廷的各項政令也是陰奉陽違,虛與委蛇,若是出差役只弄些老弱來應付,稅賦更是以各種藉口推託。最令人頭疼的是,蒙古馬匪收攏的這些綠林馬匪,散佈在了蘭州以北各處,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這些馬匪就會立刻知曉,我用銀兩稍微打點了一下,撫衙戶房的一位司吏悄悄告訴我說,朝廷發往邊關的軍餉和糧米,其實已經被劫了數次,只不過都被上官壓了下來,現在押運糧餉,採用的方法是多加掩飾,路線多變,化整爲零,分成數路,但仍然會有幾路被劫,足見其耳目之多。”
蕭俊停頓了一下,森然的目光從衆人臉上掠過,這才衝着姚成詢問道:“銀子帶來了麼?”
姚成站起身形微微躬身回道:“回少爺,老爺說,一萬兩怕是不夠,讓屬下帶來了三萬兩。並且還帶來了六位十分可靠的師爺,以及二十二名家人。”
蕭俊聞聽此言,眼中精光一閃,一拳重重的砸到案几之上,大聲道:“好,多出的這兩萬兩倒是正好解了眼下的危局,看來有個強硬的靠山倒是會省卻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