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套淡藍色的首飾,共七樣十一件,分別是釵、簪、步搖、耳墜、項鍊、戒指、鐲子,其中簪、耳墜、手鐲、戒指都是一模一樣的兩件。這些首飾乍看之下似是淡藍色,上邊閃動着瑩光,細看卻發現是裡邊一條條遊離的淡藍色煙帶映襯出來的效果,十分精美別緻,月娘反覆把玩着手中的玉飾,臉上露出十分喜愛的神色。
“客官真是好眼力,這一套首飾除步搖之外,都是從同一塊上等藍田玉上扣下來的,每樣裡邊都襯着藍色瑩光彩帶,這釵子和簪子上的花紋和蝶翅十分精美,墜子的造型更是精巧別緻,和這位姑娘簡直就是絕配。”那夥計恰到好處的介紹着說道。
“這一套首飾多少銀子?”蕭俊擺弄了一下問道。
“本商行的首飾從來都是明碼標價,這一套首飾四百兩,您可以到別處打聽打聽,本商行從來都是物美價廉,您若是到別的地兒,絕對找不到這麼便宜的。”這夥計見二人似乎有買下來的意思,更加熱情了些。
月娘皺了皺眉頭,有些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這錦盒內的首飾,苦着小臉說道:“好貴,哥哥還是買些別的吧?”
蕭俊卻是不緊不慢的取出一塊玉牌問道:“本人乃萬花樓的貴客,請問是否用這牌子可以打七折?”
那夥計見到這牌子不由得有些意外,一般能得到這牌子的都是有背景有實力之人,眼前兩人這窮酸樣,居然也成爲萬花樓的貴賓?接過牌子仔細驗看了幾遍,確定是真的無疑,這才客氣的說道:“當然可以,我們和萬花樓都是一個東主。您請隨便挑,到時候用這牌子到那邊結帳就可以了,不過要留下您老的姓名以便覈對。”
“嗯,這盒首飾我們要了。月娘,你再替母親和杜姨娘挑幾樣略便宜些的,估摸着打完折一共二百兩左右便可。”蕭俊揉了揉月娘的頭髮說道。見月娘一付心疼銀子的模樣,笑道:“過幾日花魁爭豔,我們兩個弄不好會成爲衆人注目的中心,不好好打扮怎麼能行,在一堆富賈官宦豪坤面前,我們總不能打扮得象個叫花子。”
月娘見他說的有道理,點頭應了,細心的努力回想着在頭腦中本就十分模糊的燕氏和杜氏的喜好,應該挑些什麼纔好………
二人隨後又到萬錦苑買了幾身精緻的衣物,幫燕氏和杜氏也買了些精緻的布料,之後又到萬脂園幫月娘買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縱然是打了七折,這一來一去的也花了六百兩銀子,女孩子都是十分喜歡逛街的,東西也都是月娘挑的,小姑娘雖然大大滿足過了一把購物癮,卻也十分心疼銀子。
二人將東西全部買齊之後,又將給燕氏和杜氏的東西送走,這樣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了下午,見月娘有些累了,蕭俊拉着她進了一家茶鋪,尋了一間臨窗的包間,要了兩杯茶,兩樣點心,一邊眺望着窗外的風景,一邊品嚐着茶點,略作休息。
月娘揉着有些發酸的雙腿,輕聲的抱怨着:“這裡的東西好貴,六百兩銀子,普通人家都能生活十好幾年了,在這金陵城中卻只買了不幾樣東西。月娘現在還有些心疼呢?”。
“傻丫頭,你挑的都是上等貨色,自然是要貴些了。”蕭俊寬慰着月娘,笑着說道。
二人正說笑着,包間的門簾忽然被人挑開,緊接着一位年逾五旬,身形魁梧,士紳模樣的老者出現在了門口,此人身後還帶着兩個隨從,這兩名隨從下盤紮實,步伐沉穩,雙手微微內扣,精光內斂,一看便是身手不凡的練家子。
這老者甫一現身,便神色頗有些激動的上下打量凝視着蕭俊,聲音亦是略有些顫抖的詢問道:“本人蕭達通,不知你母親可否提及過關於我的事情?”
蕭俊聽這老者如此說,先是微微一驚,隨後定下神來,仔細的打量了眼前人幾眼,他倒是聽母親描述過蕭達通的長相,這老者寬鼻闊口,鬚髮花白,方面短鬚,滿臉風霜之色,雖然年紀稍大了些,但基本特徵還是相符的,蕭俊雖然肖母,但若是仔細看,倒也和蕭達通有着三分相肖,雖然二人並未相認,但從對方的容貌上基本上便已經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蕭達通的突然現身顯然令蕭俊感到有些意外,略沉吟了一下,蕭俊這才簡短的說道:“請坐。”
蕭達通卻並未急着坐下,而是十分急切的說道:“可否讓老夫驗明一下你的身世?”
蕭俊身上並無什麼信物,也未曾聽母親提起過,見蕭達通如此問,有些疑惑的微微點頭道:“可以,不過母親並未給過我什麼信物憑據,卻不知如何查驗?”
蕭達通見蕭俊應允,臉上現出一絲愉快的神色,說道:“將上衣除去便可。”
蕭俊毫不猶豫的將衣衫褪去,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和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疤,蕭達通略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塊奇特的龍形玉佩,印在蕭俊胸口處,蕭俊只覺得胸口微微有些發熱,片刻之後,令蕭俊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自己胸口之上浮現出一隻栩栩如生的飛龍圖案。這圖案呈淡金色,和玉佩大小、形狀一模一樣,彷彿這圖案是被玉佩“吸”出來的一般。
蕭達通見此情形神情卻激動了起來:“孩子,果然是我的孩子,老天有眼,我蕭達通終於有了一個才智出衆,可挑起蕭家大梁的後代了,哈哈哈…………”
蕭俊臉上倒是並未露出什麼異色,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的失態以及他手中那塊奇怪的玉佩,半晌之後,蕭達通這才收斂起了激動之色。見蕭俊正滿臉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玉佩,這才解釋道:“哦,這東西看着詭異,其實道理是很簡單的,你知道郎中們治病都是靠診脈的,這脈路摸不着,看不到,就算是將死人剖開也是無跡可尋,但郎中們卻有辦法找到,而且所開的藥方也能攻入脈絡,藥到病除,當初你們剛出生的時候,我便將這印記用藥物種在你們的脈絡之上,這玉佩是用特殊的藥物浸泡過的,相當於郎中,可以將當初的印記尋到並激發出來。只不過激發的次數有限罷了,只需幾次,便再也激發不出來了。”
見蕭俊微微點頭,似乎已經聽明白了,這才關切的詢問道:“孩子,你和你娘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蕭俊思索了一下,說道:“很苦。”
“能說詳細些麼?”蕭達通皺了一下眉,顯然蕭俊的冷淡讓他很不舒服。
蕭俊命月娘斟了一杯茶,奉給蕭達通,這纔將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切,母子相依爲命、偶遇乞丐得了一身武功、受鄰居孫子遠啓蒙十一歲中秀才、十四歲拔貢、十五歲爲生活所迫從軍,以及軍營之中兩次獲得軍功,並且因功獲藍翎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當然也包括燕氏改嫁的事情。他說的基本上七實三虛。只說燕氏生活困苦,活不下去,被迫委身於自己的啓蒙秀才。
蕭達通聽完蕭俊所述,呆立了良久之後,這才嘆道:“你在軍中的事情,我大致也都聽說了,這些年,苦了你們娘倆了,那黃家竟然三番五次害你,着實可惡,如此看來我那其餘的孩兒怕是凶多吉少,你母燕氏改嫁,這就不好辦了,你放心,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解除婚約,成爲我蕭家的正室,你也就是我的嫡子,你能文能武,智勇雙全,是個出類拔萃的好孩子。定能扛你這份家業。這些年爲父扛的實在是太累了。也該歇歇了。”
蕭俊微微皺了皺眉,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和母親回到蕭家這個大漩渦裡來的,可是黃家隱於暗處,時常的出手謀劃算計自己,要想板倒這個龐然大物,永決後患,單憑自己是決計做不到的,必須得依靠蕭家的力量,勝算纔會大些,略思量了片刻,蕭俊臉上露出不悅之色,冷冷道:“母親現在生活得很好,我蕭俊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母親能夠生活得更幸福些,不希望有人去打擾她寧靜的生活,更不希望她再次成爲大家族的犧牲品,有一件事情您可能忘記了,母親改嫁之時,蕭俊還未成年。嚴格來說,現在蕭俊已經隨着嫁母過寄到孫家去了。”
蕭達通見蕭俊說的如此的絕情,臉色亦是一付冷冰冰的模樣,身形不由得猛的一顫,彷彿歷盡千辛萬苦,剛剛尋回自己最珍愛的東西,卻又突然被人一下子搶走一般,臉色剎那間變得極其蒼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臉上現出一絲絕望之色,顫聲道:“你不願意回到蕭家?你若是肯回來,無論你想要什麼,爲父都會盡管滿足你,哦,對了,過兩個月便是鄉試了,本次鄉試因爲戰亂,有些特殊,只要你肯回來,爲父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得個舉人的功名……”
血緣這個東西還真是有些奇怪,望着眼前神色惶恐、喋喋不休的老人,蕭俊沒來由的心底升起一絲不忍,他倒是沒有怨他,蕭達通這麼多年以來,獨立支撐起蕭家,子嗣接連死去,也是十分的不易。
蕭俊嘆了口氣,打斷了蕭達通的喋喋不休說道:“我從未說過不願回蕭家,只要您能答應我三件事情,我便可以回來,與您一起想辦法將蕭俊支撐下去。”
蕭達通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臉色漸漸恢復了過來,急切的問道:“哪三件事情,只要爲父能做到,一定會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