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蔣玥糊塗,關瑾言自己也……糊塗。
幸好她還算冷靜。
握着蔣玥的手,“總歸這次的事你是受我連累,是我對不起你,欠你的,將來做牛做馬我都會還你,至於我和嚴邵安之間,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這次也該有個了結了。”
“阿言,”蔣玥不安的攥着她,“你要做什麼?”
關瑾言抿脣一笑,無數決然抿在脣齒之間,她還能做什麼,要一個真相罷了!
“阿言,”蔣玥看出她眸中的堅決,卻是充滿了擔心,不安的緊緊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不要嚇我,”
“沒事的,”關瑾言安撫的對她說。
擔憂的目光落向被子下面蔣玥的右腳,風華正茂的年紀,她以後走路卻要……
心中酸澀難忍。
想起這一切都歸咎於嚴邵安,她心裡更是充斥着滿滿的憤恨。
若嚴邵安恨她,大可衝她來,何至於連累無辜的蔣玥!
君子坦蕩蕩,嚴邵安如此小人行徑,她又如何不恨!
從病房出來,遠遠看到聞少堂和周正勳兩人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說話,關瑾言在原地站了站,並未走上前去,蔣玥這裡她算是有了交代,接下來,自然就要處理和嚴邵安之間的問題。
可恨她腹中竟還懷着那人的孩子。
思及此,她手輕輕撫上小腹,眼中迸出凌厲的決絕。
倏地轉身,往另一條路離開。
……
“聽你這麼一說,楊國慶這人看來是有問題,當年嚴芮一事他就參與其中,現在又是劉欣,”聞少堂露出深思的表情,因爲蔣玥出事,他對於外界的事並不在意,此刻周正勳提起,他自也要說上一說。
“看樣子,”周正勳看着聞少堂,表情凝重,“當年嚴芮一事只怕另有隱情,嚴家因此恨上了關瑾言,卻不知這楊國慶在其中到底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聞少堂跟着點頭,“聽說你打算用你爺爺的名號,難道這樣也查不出真相?”
周正勳苦悶的搖頭,祭出爺爺的名號僅僅是幫他約到了楊國慶,也不知道楊國慶向爺爺說了什麼,他被爺爺罵了一頓,眼下卻是不敢再造次。
也因此耽誤了查清真相的時間。
“這樣,”聞少堂跟着皺眉,卻是不再深究這個問題,對於他而言,當務之急是照顧好蔣玥,至於關瑾言的一堆問題,恕他無暇分神,倒是有一事……
他撞了撞周正勳的肩膀,“關瑾言呢,你打算什麼時候坦白心跡?她和嚴邵安肯定過不下去,你要不要出手?”
畢竟,他把關瑾言裝在心底這麼些年了,該出手時也該出手了。
周正勳沉默着搖了搖頭,“再說吧,”
至少,先讓關瑾言緩一緩。
這段時間,她很辛苦。
聞少堂點着下頜,低頭看了眼手錶,兩人在這裡聊天不覺得,眨眼倒是過去了快半個小時,病房那裡始終沒動靜,他不免擔心,和周正勳打了招呼,兩人就往病房走。
“關瑾言呢?”
病房裡只有蔣玥呆坐在牀上,表情怔忡。
周正勳當即緊張的開口。
蔣玥木然的擡了擡眼皮看他,搖頭,“阿言她剛剛就走了,”
周正勳表情驟變,拔腿就走。
打關瑾言的電話,電話打不通,該不會是被嚴邵安帶走了,還是被警方的人帶走了?
這兩種可能都讓周正勳心臟驟然縮緊,表情凝重的接連撥了幾個電話出去。
卻是都沒找到關瑾言,他一籌莫展的站在醫院大堂。
而同一時間,關瑾言出現在醫院婦產科。
“這個孩子你不想要?”中年女醫生戴着眼鏡,繃着的臉透着古板,顯然對於引產這樣的事並不贊同,推了推眼鏡,打量起關瑾言。
“嗯,”手搭在小腹,關瑾言儘管爲難,還是毅然決然的點了頭。
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個孩子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先把病歷卡填一填,”往她面前推了一張紙,醫生突然站起來,“我去喝口水,”
看着醫生進了辦公室的裡間,關瑾言也沒多想,右手抓起筆,左手還搭在腹部,孩子,你不要怪媽媽狠心,實在是你來的太不是時候。
咬脣,她抓起筆在紙上刷刷填下了信息。
放下筆的時候,醫生正好回來,照例推了推眼鏡,“都填好了啊,”
從她面前把病歷卡抽掉,有模有樣的看了起來,“行了,你去外面等着,前面還有兩個人,很快輪到你,”
關瑾言沉默着站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哪,就是太不知道愛惜自己,瞧瞧,就今天一天,我這裡都接了五個人流手術,造孽,簡直造孽哦,”
聽在耳中,關瑾言腳步稍稍一頓,跟着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等她走遠,那醫生又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幾眼,表情透着古怪,轉身就吩咐護士讓下一位病人進來。
關瑾言坐在走廊的長椅,外面還坐着好幾個等待就診的人,間或有些吵鬧的聲音。
她低着頭,凝視自己平坦的小腹,沉默着,不捨的用手輕輕撫摸。
她是多麼希望有個孩子能陪她。
可到底……
她沒這個福分。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等待就診的患者只餘了一對小情侶,兩人顯然年紀都還很輕,男生不安的來回踱步,女生則低着頭,似乎是怕被別人認出來,兩人全程都沒什麼交流,只是在護士喊到他們的時候,女生站起來,不安的朝男生看,男生則略顯煩躁的揮了揮手。
“快進去吧,我們還小,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女生似乎不情願,又或者是害怕,眼神始終不安的望着男生,希望男生能安慰她幾句,而那男生並沒有這麼做,只是不停的來回踱步,很煩躁。
那女生只得孤零零走了進去,關瑾言看到她年輕的面龐透着傷心。
一時心中唏噓。
她不着痕跡的將手用力朝小腹貼了貼。
掌心被冷汗浸溼,一片濡溼。
門打開又關上,先前進去的女生白着臉出來,扶着門框喊男生的名字,先前還顯得很煩躁的男生突然一個箭步躥到女生面前,小心扶着她,“痛不痛?”
女生咬着脣,彎腰,手撫在小腹,“疼,”
“走吧,回去我熬紅糖水給你喝,”
兩人漸漸走遠,男生的話傳到關瑾言耳中,她心裡咯噔揪了下,她身邊再無親近之人,如果她現在進去手術,外面可會有人等着她,又可會有人給她熬紅糖水?
想着也是心酸。
她索性也不想了,用力做了個深呼吸,站起來。
“還沒輪到你,”護士在門口攔住她。
“可是,”關瑾言左右看了看,“外面已經沒有等候的病人,那不是就輪到我了嗎?”
護士還是搖頭,“醫生她剛剛手術做的多了,現在需要緩一緩,這也是爲了保證手術安全進行,我想你肯定可以理解的,煩請你在等一會可以嗎?”
關瑾言倒是不介意等,只不過……
“我,”
“關瑾言!”
話音未落,一道充斥着怒氣的聲音在走廊炸響。
聽到聲音,關瑾言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整個身體抖了抖,表情變得極度猙獰,搭在腹部的手甚至開始顫抖起來,嚴邵安,她不去找他,他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嚴邵安大步走來,行走間帶起微風陣陣,幾步躥到關瑾言面前,一把就攫住她的手臂,“你瘋了是不是,誰讓你把孩子打掉?!!”
他喘着粗氣,聲音着急又粗嘎。
“呵,”
關瑾言冷冷掀起脣角,對上他憤怒的面龐,“孩子在我肚子裡,我想打掉就打掉,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關瑾言!”
嚴邵安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他真的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他想着怎麼應付家裡的老頭子,她倒好,竟然跑到醫院來墮胎,孩子流着她的骨血,她怎麼能這麼狠心,她怎麼能?!!
“孩子有你一半的骨血,你怎麼能?!!”
“這就要問你了,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又何至於放棄這個孩子,沒有人比我更期待他的到來,你什麼都不懂,嚴邵安,你對我何來半分真心,這個孩子既然是你恨我的產物,我爲什麼要把他留下,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生長在仇恨的環境裡!”
嚴邵安聲音高,關瑾言的聲音比他更高,一聲聲的質問砸在他的心底。
嚴邵安痛苦的望着她,啞然失語,“阿言,我,”
“別這麼叫我,你沒資格!”
甩開他的手,關瑾言厭惡的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就往裡面走,“醫生,我準備好了,幫我手術吧,”
“我不許!”嚴邵安咆哮,發瘋似的從後面攔腰抱着她,“阿言,這是我們的孩子,我不許你放棄他,”
“呵,”簡直就是諷刺。
關瑾言聲聲冷笑,“嚴邵安,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我知道我沒資格,我不求別的,只求你留下這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就是罪有應得是嗎?
可她到底做了什麼?
“嚴邵安,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是不肯給我一句真話嗎,你娶我,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昂着頭,將洶涌的淚意憋回去,關瑾言努力的彎了彎脣角,讓自己看起來不會那樣狼狽。
她看不到嚴邵安的臉,自然也不會知道那張英俊妖孽的面龐此刻寫滿了掙扎。
他嚴邵安,早已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所謂的復仇計劃……
“人在那裡!”
就在兩人僵持間,突然又傳來一陣錯落的腳步聲,緊跟着走過來五個穿制服的人,其中一人指着關瑾言大喊,於是一行五人步履齊整的快步而來。
“關瑾言,你涉嫌買兇謀殺劉欣,這是逮捕令,跟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