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玥!”
當素來自持冷靜的聞少堂黑着臉闖進蔣家,包括傭人和蔣正功在內,幾乎所有人都被嚇的不輕,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愣愣的看着他自帶火焰效果的往樓上衝。
“少堂,怎麼了這是?”蔣正功夾着菸斗站起來,一臉的困惑。
聞少堂置若罔聞,幾步奔到樓上,開始砸門,“你給我出來!”
她竟然替他安排相親,介紹女人,只要想着那個女人慾拒還迎如數家珍的說着她的家世,理想的情人,他就恨不得把蔣玥……
算了,他不捨得把蔣玥怎麼樣。
可他真的是氣急了。
她有什麼資格把他往外面推?
房裡。
蔣玥抱作一團縮在地毯上,聽着那“砰砰”的砸門聲,她瘦削的身體跟着一顫一抖,頭深深埋在膝蓋間,無論外面的聞少堂有多麼氣急敗壞,她始終不肯應聲,更不肯開門。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也是她想了很久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如果她註定不能陪他走到老,她有責任找一個可靠的女人照顧他。
“蔣玥!”
砰砰的敲門聲夾雜着男人氣急敗壞的吼聲,讓整個蔣家處在風聲鶴唳之中,幾個傭人早就躲開了,大氣不敢出。
房裡的蔣玥更是害怕的緊緊抱着自己。
別怪她,少堂,別怪她。
“少堂。”屋外響起蔣正功遲緩的聲音,他眯着飽含滄桑的眸子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輕嘆着拍聞少堂的肩膀,“讓她靜靜吧。”
低着頭往樓下走。
薄脣緊抿,聞少堂死死盯着房門半晌,頹然轉身下樓。
“她都知道了。”
他剛走下樓,站在窗前抽菸的蔣正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背對着窗戶讓逆光的蔣正功的佝僂的背影看起來蒼老了很多。
“爸。”聞少堂同樣痛苦的攥緊雙手,“那我們。”
“她不肯去醫院。”轉過身的蔣正功手裡還夾着半根點燃的香菸,濃眉緊皺着往沙發走,似乎想坐下,腰彎到一半又長嘆着站了起來,抽着煙長吁短嘆。
不過幾日光景,老當益壯的蔣正功兩鬢染了白,可見這幾日過的十分煎熬,聞少堂又何嘗不是,他已經幾宿未閤眼,即使勉強入睡,也是一宿宿的轉輾反側,睜着眼睛到天明。
就連奶奶謝玉知道之後亦是幾日未眠,直言聞少堂福薄,蔣家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嫁了他,竟沒有一個落得善終,擔心是聞家先祖早年征戰,造了太多殺孽,以至報應落在聞家後代身上,老人家一身素衣去了禪寺唸佛消業。
只求蔣玥能熬過此劫。
一念之此,聞少堂一對劍眉更是緊皺,“難怪她會替我安排相親。”
“你說什麼?”兩人之間的距離隔的有些遠,蔣正功沒聽清他的話。
聞少堂回神,對上蔣正功好奇的目光,卻是搖了頭,“沒事,既然她已經知道了,現在更是考驗我們的時候,我和你必須站在同一條陣線,說服她把孩子打掉,我問過醫生,把孩子打掉,她就可以接受治療,現在發現的早,只要找到適合的骨髓,小玥很有機會治癒。”
蔣正功不是沒請教過醫生,這些道理他也都懂,可是,他又抽了口煙,然後彎腰把菸頭捻滅在菸缸,“小玥她很固執。”
的確,平日看起來很隨性的女子,固執起來往往是沒有人能勸得住。
兩個男人對視着,劍眉同時越皺越緊,蔣玥那麼固執,他們該怎麼說服她打掉孩子?
醫生說過,她現在的情況,孩子越早打掉越好,如果拖下去,病情惡化,就算把孩子打掉,也未必能救得了孕婦的性命。
“既然說服不了她。”良久,蔣正功嘆息着開口,“我們或許只能用那個辦法了……”
古怪的沉默盤亙在兩人之間,聞少堂早已明白蔣正功的意思,眉心卻還是透着不忍,蔣正功卻看他一眼,道,“這件事讓我來辦,就算她將來要恨,也讓她恨我吧,不能破壞你們的感情。”
“爸。”聞少堂還是不忍。
“別說了,就這麼決定了,你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回去吧,等我消息。”蔣正功已經做了決定,獨自承受這件事的後果,聞少堂雖然不忍,可在蔣正功的堅持下,只得同意。
站在花園裡,聞少堂忍不住擡頭朝二樓陽臺的窗戶看,小玥,原諒他不能要這個孩子。
只因……
比起孩子,他更在意她!
……
一個黑暗的房間,沒有窗戶也沒有一絲陽光,只有兩道交錯的呼吸聲。
“阿言,阿言,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黑暗中響起成巍小心着急的聲音,他的手腳被捆住,沒辦法移動,更沒辦法知道身邊關瑾言的情況,好在嘴沒被封住,他還能說話。
“我沒事,你呢?”關瑾言從地上坐起來,同樣手腳被捆住的她也沒辦法做更多的動作,又看不見東西,只能憑成巍說話的聲音判斷他在自己的右手邊。
“我也沒事。”
成巍也確定她在自己旁邊,艱難的蠕動到她旁邊,兩人靠在一起,成巍纔開始安慰她,“我們會沒事的。”
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關瑾言根本沒接話,她回京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艾米也被她打發走了,和蔣玥也鬧翻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會找她,換言之,也許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她失蹤了,她還指望誰來救她?
忍着心底的涼意,她配合的點頭,“嗯。”
成巍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說服力,乾笑了聲,黑暗中兩人都沉默下來。
半晌,還是成巍先出聲,“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就自己跑,別管我。”
關瑾言一愣,堅定的反駁,“要走一起走。”
她不會做出丟下朋友獨自逃跑的事。
成巍暗笑,“好。”
黑暗中的他憑着感覺雙眼看着關瑾言的方向,心裡卻已經有了決斷,如果真的……有一個人跑不掉的話,留下來的人一定會是他。
兩人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晚上,只是覺得腹中餓的不行的時候,門外突然有腳步聲。
“有人。”成巍小聲的提醒。
關瑾言的警覺絲毫不亞於他,早已聽到,同時戒備道,“不要說話。”
在她聲音落下的同時,門外的鐵鏈子發出哐當的聲音,門緊跟着被打開,“別睡了,吃東西!”
走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粗着嗓子把兩人叫醒,彎腰往地上丟了兩份盒飯,轉身就走。
“等等。”
關瑾言立即叫住他,粗獷的漢子回頭,粗黑的眉毛滿臉的不耐,“還有什麼事?”
“你把門關了,這裡面那麼黑,我們怎麼吃飯!”
她提出很合理的抗議。
男人嫌煩,皺着眉在屋裡看了圈,關瑾言配合的裝出很無辜的臉,大致表達的意思就是,你看吧我沒有故意鬧事,我說的都是真的。
“臭娘們,果然事多!”男人雖然咒罵着,還是鬆了口,“行了,我在門口坐着,給你們十分鐘吃飯。”
“謝謝啊。”
關瑾言很順從的沒有意義,還朝男人說了句謝,那男人似乎沒想到當綁匪的還能聽到被綁的人對自己說謝,一時表情像吞了蒼蠅那樣,好半晌才把下巴合起來,一步三回頭詫異的盯着關瑾言看,來到門口守門。
關瑾言只當不知道他在盯着自己,打開飯盒悶頭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飯。
成巍在旁邊目睹了所有的過程,雖然不確定她這麼做的目的,也很配合的開始吃飯,兩個人態度特別的好,倒是讓守在門口的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吃好了。”
在第八分鐘的時候,關瑾言放下了筷子,瞪着大大的眼睛把吃掉一半的飯盒蓋好遞給男人,男人抱着手臂盯她看了好一會,走過來把飯盒一把拿過去。
關瑾言笑着。
“我也好了。”成巍把飯盒舉高。
男人同樣用蠻力將飯盒拿過去,邊走還邊回頭瞪他們,眼神像是見了鬼一樣,把門甩上的時候還強調的吼,“別指望我會心軟放過你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要怪就怪你們得罪了人!”
“啪!”
門被用力甩上,然後是鎖鏈鎖住的聲音,再是腳步聲走遠。
直到腳步聲再也聽不見,關瑾言迅速收起笑臉,“看來我猜的沒錯,是有人故意綁架我。”
“你覺得是誰?”成巍也迅速進入狀態,冷聲問。
“兩個人很可疑。”關瑾言心裡有數。
“一個是蔡建興,還有一個是誰?”成巍接的十分精準。
只看關瑾言忽然掀脣冷笑,“趙輕舞。”
在廈門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不排除趙輕舞爲了得到嚴邵安而對她下黑手。
而她“開罪”的人,也只可能是這兩個了。
她眯起眸子透着犀利,等發現成巍突然不說話已經是過去了好幾分鐘,黑暗中,成巍的呼吸聲很重,卻是突然笑了,爽朗舒心,“剛剛我們兩個的對話……讓我想起了以前。”
以前……
兩人還是男女朋友那段時間,關瑾言在警局實習,在看一些案例的時候,也會在不透露案情的情況下和成巍討論,那時候的兩人永遠都能保持一個步調,她說一句,成巍很快能就接下一句,說出來的都是她想說的話。
實在是一對令人羨煞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