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黑瞎子屯。持續了兩天的屠殺已經接近尾聲。全散盡,四下裡零星的響着槍聲,那是清軍在清理殘餘的紅毛鬼。長長的山坡上,到處都是紅毛鬼的屍體,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土牆工事,在那裡堆成了一個巨大的金字塔。
納彥辛奪滿意的看着這一切,心裡多少有些飄飄然。部隊傷亡六千人不到,就已順利全殲了四萬餘衆的洋鬼子,自大清朝開國以來,這也是絕無僅有的大勝仗。黑瞎子屯一役,無疑會成爲歷史上最富傳奇色彩的一筆,納彥辛奪這個名字,也將隨着這四萬紅毛鬼的覆滅,永遠的刻在大清朝的里程碑上。
作爲一員鎮守邊關的大將軍,還有什麼比青史留名更榮耀的事情?
“晴兒,你看,這就是我納彥氏的驕傲!不容易啊!自打先祖跟隨太祖,東伐西討,南征北戰,經歷了多少代人的努力,才換來今天納彥氏的無上尊榮。而今天這一戰,更將名動天下,相信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亦足以含笑矣!”
納彥紫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眺望着遠處,眼神中似乎有種異樣的冷漠。
“晴兒,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還在……”納彥辛奪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神色明顯有些不悅。“晴兒,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永遠的法則,誰也無法更改。用少數人的犧牲,換取大多數人地生存。這便是取捨之道,欲成大事者,必先明白這個道理。當然,那個閹人能有這樣的勇氣,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連我也很是佩服。可是你要知道。他畢竟不是我納彥部大營的人。”
見納彥紫晴仍然沉默不語,納彥辛奪忽然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晴兒,你的三個哥哥,先後戰死疆場,連個後人也沒能留下。現在阿瑪唯一的希望,也就是你了。等這一仗打完。阿瑪一定替你選一個如意郎君,招贅到我們納彥家……”
“阿瑪!”納彥紫晴皺起了眉頭。納彥辛奪哈哈一笑,道:“好,好!不說了。只要你開開心心,阿瑪這心裡,纔會覺得舒坦。”
一陣北風吹來,陰霾地天空又飄起了雪花。納彥辛奪緊一緊戰袍,大聲道:“傳令下去:各營將佐集合隊伍,即刻撤退通河,轉道牡丹江。晴兒。你率右鋒營爲前部……”
“咦,要走了啊!看來蕭然回來的正是時候,還能趕上送將軍一程。”
一個聲音突然傳來,納彥辛奪父女兩個幾乎同時回頭,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蕭……欽差!!!”
“蕭然!!!”
納彥紫晴的臉上,驚喜的神情洋溢於表。幾乎忍不住拔腳便要衝過來,結結巴巴的道:“你,原來你還活着!那些紅毛鬼……難道你……”
納彥辛奪則目瞪口呆,半晌纔回過神兒來,登時大怒道:“你敢臨陣脫逃!蕭欽差,別忘了你可是立過軍令狀!”
“沒錯,我的確是立過軍令狀。不過請問納彥將軍,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臨陣脫逃的?”蕭然一聲冷笑。頗爲玩味的道:“納彥將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我要是真地臨陣脫逃了,你以爲你的兵馬還可以從從容容的站在這裡?”
“啊!難道。難道那夥紅毛鬼被你打退了?就……就憑你那六百號人?”要說六百號人能夠阻擊兩萬餘人的紅毛鬼,納彥辛奪當然打死也不肯相信。
“差不多吧。”蕭然淡淡的道,“擊退跟全殲,效果也都差不多。反正我的任務只是阻擊而已。”
“你,你是說……”納彥辛奪這時的大腦反應明顯變得遲鈍,足足有一炷香那麼長的時間,才猛的跳了起來。極其突然的動作,差點令周圍地人以爲他中了風。“蕭……老弟,你是說你那六百人,全、全殲了增援的兩萬紅毛鬼子?”
“差不多吧。準確的說,應該是兩萬四千紅毛鬼,現在都跑到松花江裡喂王八去了。恩,納彥將軍現在還要撤退麼?蕭然恭送大駕可也。”
納彥辛奪一張四方大臉登時漲的血紅。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又是驚訝又是懷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黑瞎子屯這一仗,自己的兩萬多兵馬生生的殲滅了四
鬼,便以爲是曠世奇功,但是比較眼前這個只有十七生地跟個小白臉似的太監一比,簡直有如兒戲!
尤其在看到蕭然那六百弟兄一個不落全都回來了,納彥辛奪只覺得所有勝利的喜悅,全部化做辛辣的諷刺。天啊,六百人,對兩萬!這究竟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
關於這一仗的具體過程,蕭然並沒有講的太詳細,只說用地雷炸開了河道,請俄國佬洗了回澡。現在他還不想過早暴露大興山特種部隊真正的戰鬥力。
沒有了後顧之憂,當然也就不必撤退了。接連兩仗巨大地勝利,令清兵士氣空前高漲。而這個時候,流星探馬也送回了最新情報,那一路從黑河竄入邊境的紅毛鬼,已經沿嫩江一路南下,勢如破竹,殺到了明城一線。既然失去了東向的策應,這隊深入腹地的俄國佬,已然變成了孤軍。納彥辛奪立刻回師西進,同時命令就近地兩隻綠營部隊,三面合圍,將這夥紅毛鬼子堵在了牧馬河邊。
這一場戰鬥乏善可陳。鬥志激昂的清軍彷彿成了變身後的惡魔,整個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在後膛榴彈炮、短管曲射炮的強大火力壓制下,俄國佬根本就沒有還手的機會。近五萬人的部隊,僅僅三天不到,便被殺了個精光。
消滅了東西兩路主力,黑龍江境內的殘餘紅毛鬼已經不足爲懼。駐防吉林的八旗軍,這時也轉戰到了牡丹江一線,準備與納彥辛奪部一道,發起大規模的反攻。大概是覺着撿便宜的機會到了,馬桶將軍奕山這個時候率領他的三萬多人馬也折了回來,拉開一副保家衛國的架勢,興沖沖的來跟納彥辛奪部會師。
奕山說到底,畢竟是愛新覺羅的子孫,納彥辛奪對他雖然頗爲不齒,也還有所忌憚。但是蕭然卻不慣這包子,畢竟是欽差的身份,掌握着對前方將帥的生殺大權。會師當天,設下了鴻門宴,趁奕山離開大營,橫拖倒拽的綁了,一刀削去首級。同時請納彥部配合,將奕山部大營圍了起來。
主將被斬首,部下的清兵自然就亂了套,蕭然一面以欽差的身份出面安撫,一面將奕山部所屬人馬分撥到納彥部的各個大營。槍架腦門兒上,不由得你不從。這樣一來,隊伍頓時擴大了一倍。
短暫的休整之後,納彥辛奪約會吉林八旗軍,兵分兩路,進取戰官屯,以及烏蘇里江流域。俄國鬼子兩路大軍盡數覆沒,早已是心驚膽寒,雖然又派出了一支三萬人的隊伍來增援,但是驚弓之鳥,根本成不了氣候。戰官屯很快被收復,沿着當日紅毛鬼進犯的路線,納彥辛奪的大軍又一路大張旗鼓的殺了回去,不出半個月,便已打到了三江口。
這裡是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三江交匯之地,也是中俄邊境的戰略要地,爲兵家之必爭。俄國在此調集了大批的兵力,可惜這時正好是冬天,江面冰封,俄國佬的長項軍艦失去了用武之地。納彥辛奪部、吉林八旗軍兩支隊伍,分別沿松花江、烏蘇里江挺進,大縱深的穿插,將俄軍分割開來,首位不能相顧。戰鬥持續了十餘天,十萬紅毛鬼被打的落花流水,除了不足三萬人跳出黑龍江逃回本土,其餘人馬悉數被殲滅。
這個時候,後方也傳來了好消息。從中部進犯的俄國鬼子被僧王的鐵騎大敗於烏林,只一戰殲敵人數竟達兩萬餘人。俄國鬼子見勢不妙,狼狽逃回了達爾罕。而海上的俄國軍艦由於英國的強大威懾,始終不敢正面作戰。唯一的一次登陸是在旅順口,但是遭到了當地駐軍的迎頭痛擊。新式加農炮跟榴彈炮強大的火力,將俄國佬的三艘軍艦連帶着數千官兵,永遠的留在了中國海岸線上,剩餘的軍艦隻好退回朝鮮海峽。
三路大軍接連受挫,形勢所迫,俄國方面不得已向中國求和,準備重新簽訂合約。但是這時的蕭然正在興頭上,就算朝廷肯停戰,他還不肯停呢。
打蛇不死反成仇,斬草就要除根,這是蕭然的座右銘。對於他來說,一場真正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國求和的消息傳到京師,朝野震動。多少年了,自的槍炮第一次洞開了中國國門一直到現在,哪一個條約不是割地賠款?哪一個條約不是喪權辱國?這些大臣的記憶之中,似乎已然習慣了中國苦苦哀求與人議和,現在竟破天荒的收到了俄國議和的請求,實在是難以置信!
跟以往一樣,朝中很快就分成了兩個派系,一派是以肅親王華豐爲首的主戰派,一派是以大學士桂良爲首的主和派。奕馬,但派出了老丈人桂良,也就相當於表明了立場。
由於蘭兒已被打入冷宮,再加上蕭然對奕政務的大權,已經穩穩的落在了慈安太后,也就是鈕祜祿眉的手上。自打蕭然出征之後,眉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處理政務上。廢寢忘食的背後,也正說明了內心的空虛和寂寞,而對於眉來說,或許,這也是忘記一個人唯一的方法。
這天接到俄國遣使求和的消息,眉的心裡也是無比震驚。前次蕭然血屠了俄國領事館,她還在心裡好生責怪他處事莽撞,但是根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成了數十年屈辱歷程的一個轉機,昔日那強大的、不可一世的紅毛鬼,竟然這樣輕易的就給打敗了!那個不斷挑起爭端、一次又一次的從大清朝的版圖上擄走大把大把白銀、大片大片疆土地強大國度。就這樣失去了往日的威風,低下了那顆桀驁的頭顱!
曾經的辛酸和苦難,遭受的壓迫和屈辱,真的從此結束了?是神靈庇佑?是祖宗顯靈?不管怎麼說,今天,在洋夷鐵蹄下忍辱偷生數十載地大清朝。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眉忽然就有了一種令她自己都覺得莫名驚訝的預感:也許,沉睡已久的東方巨龍,這一次真的要甦醒了!
興奮之餘,她也明白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事情。現在前線的形勢一片大好,按理來說,正是揮戈北上、一雪前恥的大好時機,但是在朝臣之中,恐怕大半都不會同意。原因很簡單。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後,大清朝的國庫一天比一天見空,到現在還欠着各式賠款沒有還清,哪裡還有力氣去打紅毛鬼?
而另一方面,國內地戰事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結束。地方的幾大主力軍團,正在全力剿殺長毛,這個時候對別國驟然出兵,勝了還好,萬一輸了,則必然直接影響到國內的戰局。洋夷侵略中國。爲的無非是銀子,大不了再施與幾塊邊野的蠻荒之地;但是國內的長毛捻匪,爲的卻是要奪走大清的江山!
到底應該怎麼做?攘外,還是安內?這個問題,也同樣令眉無法決斷。但是時間緊迫,在朝臣劃分成兩派、口誅筆伐之前。作爲垂簾聽政的掌權者,她必須拿出一個自己的主張來。
燭火不時爆出必必剝剝地輕響。眉坐在書案前,已經整整沉思了一夜,但腦子裡卻是越想越亂。一陣更鼓傳來,擡起頭,窗紙已經開始微微發白。
“太后,您還沒歇息?我正巧熬了銀耳蓮子羹,來趁熱用一點。補補身子。”
回過頭,原來是麗妃彥琳,親自送了碗蓮子羹過來。眉跟她也不見外,搖頭輕嘆道:“你就別費這心思了。我現在是什麼都吃不下去。唉,說話可就天亮了,今兒個上朝,肯定又是頭疼的緊。”
“太后惦記的,可是紅毛鬼的那檔子事?”
“啊?”眉不禁微微一怔。現在在宮裡頭,她只有跟彥琳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無話不談,除了批閱奏摺跟上朝,基本上都由彥琳陪着她。但是彥琳素喜淡薄,對朝政之事從來都不過問,卻不知今天怎麼突然說出這話?一邊想着,一邊嘆了口氣,道:“可惜你對這國家大事一直不感興趣,要不然,倒真能幫我拿個主意,也省的我一個人在這裡犯愁不是。”
彥琳笑道:“國家大政豈是我一個妃子可以參論地,再說我也沒這個頭腦。不過是才聽奴才們議論了幾句,紅毛鬼這些年來,也欺負的咱們夠了。這一回打的他們落花流水,看他們今後還敢猖狂不?”頓了一頓,道:“說來這也是件好事,怎麼太后仍然愁眉不展?”
眉苦笑
“有的時候,好事也就是難事。紅毛鬼這一敗,朝大臣們,肯定又要爭論起來,有的說打,有的說不打。到底該乘勝追擊,還是見好就收,唉,委實難以決斷。可憐我這身邊,也沒人能出得上個主意。”
“是啊,可惜這個時候,小三子又不在身邊呢!”
眉身子輕輕一顫,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許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彥琳沉吟了一下,忽然低聲道:“太后若是真想找人出出主意,我猜現在還真有這麼一個人,或許能幫得上忙。”
“你這可是在說笑了。這宮裡頭,還能有誰……啊,你是說她!”
葉赫那拉蘭兒!
眉眼前猛然一亮。現在能夠替她出主意地,也真的只有這位被打入冷宮的蘭兒了。想不到平素不多言不多語的麗妃,竟能有這樣地見地。當下跟彥琳一道,只帶了貼身的太監寶祿,急急來到冷宮。
天色此時已經大亮了。同樣是皇宮內院,同樣是朱牆金瓦,但是冷宮總給人一種陰森而與世隔絕的感覺。一踏進這個冷清的院落,眉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忍。從前平起平坐的姐妹,今天卻落到了這般田地,心高氣傲的蘭兒,該如何接受這樣殘酷的命運?……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蘭兒的氣色卻非常只好,那張吹彈得破的臉龐一如往日的俏麗,並且還帶着一種淡淡的笑容。舉手投足間更透着一種泰然,甚至比從前在長春宮裡還顯得年輕了些許。眉又是驚訝,又是納悶,以至於在蘭兒給她見禮的時候,還在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你,你現在過得……可好?”
“謝太后記掛着。這裡一切都好,睡的也安穩,整個人都覺得精神了呢。太后,您稍坐,蘭兒給您沏茶。”
“不,不用,你也坐着吧。”眉這纔回過神兒來,忙拉着蘭兒的手讓她坐下。蘭兒卻說什麼也不肯,垂手一旁侍立。
眉按下了滿心的不解,跟蘭兒簡單說了現在的情形,包括蕭然率隊出征,以及前方的戰事。末了道:“此事關係着大清的江山社稷,我一時也難以決斷。從前處理這些事情,你經驗比我多,今天這裡也沒有外人,你能不能替我出個主意?”
說出這話,心裡在想蘭兒會不會推脫,那可就爲難了。誰知蘭兒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道:“太后以爲,小三子這一次爲什麼親自率隊,大老遠的跑到黑龍江去?”
“這……”眉微微一怔,道:“依你之見呢?”
“小三子之所以做這個欽差,率軍北征,應該是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俄國幾路大軍接連兵敗,必然要提出議和,我猜他防的就是朝中大臣會對議和一事有所異議。”
“此話怎講?”
“太后你想,如果小三子想停戰的話,當初根本就不必自己千里迢迢的趕到黑龍江去。憑着咱大清國的新式火器裝備,加上遼東、吉林、黑龍江的駐防八旗軍,擊潰紅毛鬼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但是現在小三子仍然留在黑龍江邊境督戰,那便是明擺着要出征俄國本土。如果朝中大臣有什麼異議,他也會一樣會率軍打過國境去的,這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啊,他這是……”
“是。如果現在朝廷詔令議和,那他的部隊也就成了孤軍,這就相當於斷了他的歸路。太后,小三子這麼做,是想告訴你,對紅毛鬼的這一仗,無論如何不能停。”
“我明白了!”眉豁然開朗。蕭然這個傢伙,居然不只不覺的將了自己一軍。這個傢伙!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猶豫的道:“可是俄國軍力強大,遠征到本土,勝負委實難料。另外現在大清國力微薄,這樣一大筆軍費的支出,也是一個難題。妹妹,你覺得咱們這一仗,能打得贏麼?”
眉跟蘭兒,從前並尊爲兩宮太后,以姐妹相稱。現在這一句妹妹,不禁令蘭兒微微一怔。過了一會,低聲但是堅決的道:“一定打得贏。我猜蕭然現在,應該已經做好了安排吧。”
♂ 第8卷 混跡後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