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季節,正是秋高氣爽。揚帆海上,望眼一片海暢快之極。
和宮幸子帶着林清兒和納彥紫晴在船尾興致勃勃的釣魚。這時正是金槍魚在一年中最後的繁殖期,捕釣起來也還算容易。出人意料的是幸子的釣魚技術竟然高明之極,一條條又肥又大的藍鰭金槍魚好像着了魔似的,排着隊的來咬她的魚鉤,不一會功夫便釣了有七八條之多。林清兒跟納彥紫晴兩個嫉妒不已,這回總算是能大飽口福了。
上一次出征,蕭然也釣到不少金槍魚,可惜爲了減少船上的負重,把鍋竈什麼的都拆了去。又沒有合適的佐料,生魚片也吃不了,釣到了也只能放生,權當消遣了。這次船上各式鍋竈完備,幸子還特地從日本帶了山葵等各色的海鮮佐料,隨釣隨烹,怎一個鮮字了得!更不消說泛舟海上,臨潑垂釣,單這一份意境,堪稱絕妙。
藍鰭金槍魚肉質細嫩多汁,幸子的手藝又極高明,換着花樣兒做出各色精美菜式。除了山葵佐醬的生魚片,還有香煎魚排,什香魚脯等等。最絕的一道,是將金槍魚肉細細搗成肉泥,填在飯糰中,外面以黃瓜皮包裹,淋上醬汁,佐一莖山葵梗,其味鮮中帶辣,香而微鹹,甘辛之氣如醍醐灌頂,令人大呼過癮。
幸子淺嘗一口,忍不住鄉情暗生。扶舷回望,九州島早已消失在茫茫海面上。輕輕嘆了口氣。平添一絲傷感。卻聽身後一個溫柔聲音道:“妹妹,是不是想家了?”
幸子忙回過身,見是林清兒,搖了搖頭,又微微點了點頭,道:“說不想家是假地。畢竟在那裡生活了十多年。可是現在跟蕭……跟相公在一起,還有兩位姐姐作伴,幸子覺得很幸福。”
林清兒拉住她手,微笑道:“你能這麼想,我真替相公感到高興。別看相公從前對你兇巴巴的,但是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他很疼老婆的。”
幸子臻首低垂,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輕聲而堅定的道:“我知道。幸子自幼生長皇宮之中,六歲賜婚,後來易嫁德川家。雖是皇女的身份,其實不過是權政籌碼,任人擺佈,從沒有人真心待我。上一次在上田藩,相公能捨身救我,我便發誓要永生相報。能跟相公在一起,是我幾生幾世才修來的福分,願與兩位姐姐一道。盡心侍奉相公!”
林清兒忍住笑,眨眨眼睛,道:“服侍好相公是咱們地本分,自不消說的。不過姐妹麼……”
幸子一怔,繼而神情一黯,道:“姐姐這麼說。是不願認幸子這個妹妹麼?”
林清兒格格笑道:“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早我就說過,你是我妹妹,你瞧我可是那反悔的人?我要跟你說的是,姐妹可不只是我跟紫晴哦!”
“啊?原來……原來相公他還有……?”
“這個麼,我得好好幫你算算。”林清兒扳着指頭一本正經的道,“除了我跟紫晴妹妹,還有雨婷姐姐。雪瑤妹妹,寧薇妹妹,寧馨妹妹,小竹妹妹。小月妹妹……”
“……”
蕭然這個時候,正跟徐世昌兩人站在船頭。聽着水花拍打着船舷發出輕快的聲響,心情振奮。
現在船隊的航向,正朝着濟州島以西方向前進。上回出征時遭遇地一夥海盜,徐世昌抓來了兩個舌頭,問清了那夥海盜棲身的島嶼,原來是濟州島西面的大公島。據那兩個俘虜交代,上次幹掉的兩艘戰列艦、一艘三桅巡航艦,是這夥海盜的主力戰艦,現在島上應該剩餘不足兩千號人,僅十餘艘小型戰艦。
這夥倭寇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正好順路將其幹掉,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蕭然一聽又有發財的機會,興奮異常,當即命令艦隊朝大公島方向進發。這時正跟徐世昌商議攻敵計劃。
徐世昌人體格較瘦,大概是自幼在海上討生活,肌膚曬得黝黑,其貌不揚的,屬於丟在人堆裡就找不着的那種。由於以前部隊始終是陸戰,徐世昌各方面能力一般,還是盛左一力保薦他當了個小隊長,蕭然對他也並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這次出征,對他可真是刮目相看,熟悉海戰,有勇有謀,憑着火炮都沒有的雙桅船,硬生生地幹掉了敵人三艘數千噸級的主力戰艦,
是錦帆賊附體,海上甘興霸!這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暗拿定主意,回京之後,立刻讓他來操辦起自己的新式艦隊。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單憑徐世昌一人之力,似乎有些孤掌難鳴。須知組建一支水師,在朝廷來說可是件大事,蕭然再牛逼,也不能置清議與不顧,大搞一言堂。這裡難免要任用原來舊式水師那幫人,也難免會有新的摩擦和派系之爭。自己事情又多,總不成天天跑去水師督訓,可是像老徐這樣熟悉海戰又值得放心託付地人實在是不好找,看來這個千鈞重擔,就只能先讓他一個人挑着了。
徐世昌見蕭然沉吟不語,遲疑道:“大人,你看我方纔所說的攻敵計劃,可有不妥?”
蕭然笑着擺了擺手,道:“不,海戰你是行家,當然是全憑你做主。一句話,你說怎麼打,咱就怎麼打!”
蕭然向來是個懂得放權的人,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從來不亂插槓子。但是對親身經歷過清廷水師黑暗腐朽的徐世昌來說,這卻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莫大信任。因此聽了他這簡單的一句話,心中激動不已,單膝跪地,抱拳道:“古人說,士爲知己者死。大人知遇之恩,世昌無以爲報,唯拼死效命!”
蕭然哈哈大笑,伸手將他扶起,道:“死個毛?老天讓咱弟兄聚在一起,那是爲了讓咱們幹出一番事業,謀下一世富貴,豈可輕言一個死字?徐大哥,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人,以後就崩說這樣的話。”
這一番話,說地徐世昌胸口陣陣發熱,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蕭然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徐大哥,說句心裡話,從前雖然弟兄們在一處,我卻不知你老兄有這般翻江倒海的本領,在隊伍裡做個小隊長,實在是委屈了你。等打完了倭寇,咱們就要凱旋迴朝了。此次出征,你當立第1份頭功,回京之後,我一定上奏朝廷,重新委你以重任……”
話還沒說完,徐世昌“啊”了一聲,抓住蕭然手臂,急道:“大人,屬下可是做錯了什麼?您……您不肯收留我了麼?我徐世昌曾經發過誓,誓死追隨大人,絕無二心!倘或犯了什麼過錯,任憑大人處置,就算割了我腦袋也絕無怨言,可是爲啥要趕我走?!”
“靠,你胡說什麼吶你!”蕭然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誰說要趕你走?我是說,你的特長就是海戰,放在咱們隊伍上,簡直就是浪費人才。回師之後,我想奏明朝廷,組建一支水師,由你來……”
“不去,不去!我老徐哪兒也不去!”徐世昌大聲道,“不瞞大人,當年世昌在大沽水師混飯吃,那是爲了追隨陳大首領,否則地話,就憑清廷的那些狗屁官兒,哪個在我徐世昌眼裡?清廷官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對自己的兵卒百姓是百般欺凌,面對洋鬼子燒殺搶掠,就全他孃的成了縮頭烏龜!給滿清韃子當奴才,沒的辱沒了我徐家祖宗!”
話一出口,突然覺得不對,慌忙跪倒在地,連聲道:“大人,我口不擇言,不是說你,我是說滿清的那些奴才……啊呸呸!是說那些當官的!……啊,我,我……”越描越黑,急得擎起手臂,就要抽自己一頓大嘴巴。
蕭然一把攥住他手腕,直直盯着他看了半天,瞅得徐世昌心裡陣陣發毛,腸子都悔青了。蕭然忽然放聲大笑道:“好,好!徐大哥,兄弟果然沒有看錯你!不瞞你說,我要跟朝廷保薦你,爲的就是這一點。實話告訴你,我不但要保奏你做官,還要做大官!什麼鎮標啊遊擊什麼的,想都不要想。我要讓你做旅順口水師提督,轄制整個遼東灣的水師艦隊!我要讓你把這支水師,打造成海上霸主,打造成中國的無敵艦隊!”
“啊?!”徐世昌苦着臉瞧着蕭然,吶吶的道:“大人,你還是一槍打死我算了。反正我老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啥也不替滿清賣命!”
蕭然霍然擡頭,凝視着一望無際的遼闊海面,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道:“不,不是滿清,是中國!”
這幾十年來,中國經歷的風風雨雨,徐大哥見的比我清王朝走到今天,已經爛到了芯兒裡,滅亡只在早晚。正因爲如此,我們更不能讓這支力量落到清廷的手上!”蕭然扶起徐世昌,沉聲道:“徐大哥,海軍的意義多麼重要,我不說你也清楚。此事關係重大,只有你去我才放心,現在明白了麼?”
徐世昌恍然大悟,一時激動不已,道:“原來如此!放心,只要是爲大人效命,屬下一定全力以赴,絕不敢辜負大人的信任!不過……”皺了下眉頭,道:“軍營之中,免不了有各方派系勾心鬥角,爭權奪勢。就算我做了水師提督,只怕也孤掌難鳴。大人可否再選派幾位得力人手,助我一臂之力?”
蕭然嘆了口氣,道:“我又何嘗不想!可是你看咱隊伍上,哪有合適的人選?”
其實不單是大興山部隊,就連整個大清國,真正懂得海戰的也寥寥無幾。兩人商議了半天,決定先把程通調過去,一方面可以研製艦載火炮,另一方面,程通心思縝密,跟徐世昌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一連幾天,蕭然跟徐世昌,還有程通,湊在一起詳細探討新式水師籌備的具體細節。這一日,艦隊已經越過了濟州島,再往前就是大公島了。這大公島,傳說是某位天神在此濯足墊的石頭,方圓不過十數裡,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爲上面盤踞地這夥海盜,窮兇極惡,四處搶掠,臭名遠揚。
未時前後,大公島已然在望。徐世昌命令艦隊編好隊形,全速前進。準備炮轟倭寇。照他的估計,憑藉艦隊強大的火力,不消半個時辰就能解決戰鬥,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即將進入預定海域時,船上的瞭望手卻失聲驚叫起來,原來在左前方不足數海里的海面上,竟然意外地發現了另一支船隊!
徐世昌連忙親自爬到桅杆上去看。用從小鬼子那A來的千里鏡。可以清晰的看到海面上排成V字型的一支船隊,總數竟有十多艘。徐世昌憑藉多年經驗,一眼就判斷出,那些竟然是清一色的大型三桅戰艦!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徐世昌滑下桅杆,將情況跟蕭然說了一遍,蕭然驚訝道:“那兩個俘虜不是說,大公島上的海盜已經只剩下些小型雙桅船了麼?怎麼會有三桅戰艦?”
徐世昌也覺得莫名其妙。上回遭遇那夥海盜,一共幹掉了兩艘戰列艦、一艘巡航艦,照一般來說,這應該算是一夥大型海盜的主力戰艦了。要知道兩次鴉片戰爭期間,英國一共派遣到中國的戰列艦,也不過兩艘而已!那麼這些三桅船,又是哪裡冒出來地?
上回抓的那兩個舌頭,在審明瞭島上情況之後,早被處決了。徐世昌不僅有些後悔自己的輕率。單純從實力上來說,自己這邊三艘兩千噸級以上的戰列艦、七艘一千六百噸級以上巡航艦,應該不會輸給對方,但是一旦開戰,自己難免會有所損失。要知道現在船上裝的,除了大興山的弟兄,就是新式設備跟日本工匠,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怎麼辦?徐世昌果斷命令船隊下錨。排好陣型,等待對方的反應;同時派出兩艘巡航艦跟兩艘小型雙桅炮艦,圍繞大公島巡弋,防止島上的倭寇駕船逃跑。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停錨之後,派出三艘體型較小的快速戰艦,遠遠地迂迴觀望。過了不一會兒,又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一齊下錨,派出一條小舢板,朝艦隊劃了過來。
狙擊手們都在船舷邊凝神戒備,水鬼們也換好了緊身水靠,隨時待命。板搖至近前,一名身材幹瘦的漢子衝船上喊話道:“你們是哪國的艦隊?爲什麼打出大清國的龍旗?”
這人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漢話,有些閩浙口音。徐世昌跟蕭然對視了一眼,都覺奇怪,徐世昌喝道:“我們就是大清國地艦隊,不打龍旗打什麼?”
那乾瘦漢子先是一愣,道:“咦,你是中國人?”繼而冷笑道:“別以爲這樣就可以糊弄我們。大清國哪兒來的三桅戰列艦?你們該不會是倭奴的走狗吧?想打馬虎眼,可沒那麼容易!”
徐世昌聽了,不禁心中一動,脫口道:“啊,你們是中國海盜!你們首領是誰?”
那人警惕的看了徐世昌一眼,道:“先說你們,到底是哪兒來的!否則的話,別怪咱們不客氣!”
盛左聽他語氣
心中不爽,看看舢板上一個人戴了只尖頂斗笠,眉頭道:“戴斗笠那個漢子,小心了!”略一瞄準,砰的就是一槍,將斗笠掀到海里去了。板上一共七八個人,何曾見過如此精準的槍法,震驚之下,發一聲喊,一起鑽入水裡。徐世昌撮脣打了個呼哨,涌身躍入海中,身後那些水鬼劈里啪啦就跟下餃子似地跟着跳了下去。
要說舢板這幾個人,水性也都不弱,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一會兒的功夫便被制服,一一綁到了大船上。徐世昌逮着的正是那個乾瘦漢子,倒真有幾分膽氣,道:“無恥小人,兩國交兵還步不斬來使吶,這算什麼?有種就把老子一刀砍了,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
蕭然施施然走上前,笑道:“先別急,請哥幾個上船,就是想讓你瞧瞧咱們究竟是不是大清國的艦隊。這回看清楚了吧?”
古時地中日服飾差異較大,樣貌打扮也有不同,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那漢子驚訝道:“你們……你們真的是中國船隊?那這些日本水手,又是怎麼回事?”
蕭然見他們是中國海盜,也就不再隱瞞,告訴他此乃大清徵倭艦隊,正回師途中。那漢子驚訝的半晌合不攏嘴,這才說出來歷,原來是舟山一帶的海盜飛魚幫,因爲大公島上的倭賊屢屢搶劫商船,這次大舉前來,正是要跟倭賊決一死戰。
徐世昌聽了飛魚幫三個字,大笑道:“哈哈,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那漢子,你們幫主賴老三,可在船上?”
那人訝然抱拳道:“你認得我們幫主?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徐世昌道:“姓徐名世昌,早年追隨陳大牙,與三爺曾有數面之緣。”
那人啊的一拍腦門,翻身便拜,道:“原是徐爺大駕!徐爺當年可是陳大首領麾下大將,多曾聽幫主說起,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萬乞恕罪!”
原來這陳大牙縱橫海上的時候,與飛魚幫有些交情,徐世昌作爲陳大牙麾下大將,頗爲賴老三賞識。直到陳大牙爲清廷招安,才斷了聯繫,不想卻在這裡撞見。
徐世昌當即命人置酒,款待這一衆兄弟。私下裡跟蕭然商議,既然兩路趕到了一處,不如合力共同攻打大公島,掠來的財寶,按出力多寡來分配。蕭然欣然同意,於是徐世昌將主張跟那個綽號叫泥鰍的乾瘦漢子說了一遍。
其實這種做法,是海盜們歷來的規矩,泥鰍等人都覺得公道,但是還需稟明幫主賴老三。喝了一回酒,便駕着舢板回去報告。過了小半個時辰,來傳話說賴老三已然應允,約定明日辰時,炮響爲號,從東西兩面夾攻大公島。
此時已是薄暮時分,兩邊各派出炮艦,往來巡弋,將大公島圍得鐵桶一般。島上倭奴看出這形勢不妙,組織了幾艘船,想要趁夜色逃跑,可惜都是雙桅小船,火力跟速度差的太多,給巡航艦一輪火炮便轟了回去。
徐世昌這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停的在船頭走來走去。蕭然道:“徐大哥,可是對飛魚幫那些人,覺得不放心麼?”
徐世昌連忙道:“不,不是。所謂盜亦有道,海上有海上的規矩。再說賴老三這個人,我多少了解一些,此人性情耿直,當年跟陳大首領相交不錯。後來陳大首領爲朝廷招安,賴老三還專程來勸過一回,說清廷無道,官場黑暗,只怕是難得善終,不如做海盜自在快活。想不到這話,竟真的被他言中了。”
蕭然道:“哦,這麼說,賴老三這人,也還算條磊落漢子。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些什麼?”
徐世昌沉吟了一會兒,道:“不瞞大人,這飛魚幫賴老三,在海上也算是一號人物。當年舟山一戰,大敗荷蘭紅毛,直到現在,連英法戰艦都懼他三分。我是在想,咱們組建新式水師,不是正缺一個這樣的人手麼?如果賴老三能爲咱們招安,何愁大事不成!”
蕭然皺眉道:“好是好,可是你方纔說,這人不願爲官,就算咱有心招安,不知他肯是不肯?”
徐世昌搖了搖頭,若有所思。正在這時,忽然泥鰍又搖了舢板來,說故人相見,賴老三想邀請徐世昌登船小酌。徐世昌嘿嘿一笑,低聲對蕭然道:“機會來啦!”
然道:“怎麼說?”
徐世昌道:“我跟賴老三雖然有舊,但現在畢竟身屬官軍,難得他肯邀我喝酒。想勸他接受招安,這可是個好機會。”
蕭然連忙道:“你要去?不成不成!就算你們過去有交情,但現在畢竟一個是兵,一個是賊,誰敢保證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徐大哥,絕對不能去!就算談招安,等打完了大公島,在島上自然會跟他見面,再議也不遲。”
徐世昌笑了笑,道:“我知道。不過大人,正因爲如此,我才更要去。賴老三之所以現在找我,應該不會是出於交情,而是對咱們有戒心。你想啊,咱們一下子就開過來三艘戰列艦,他賴老三對咱們能沒有顧慮麼?說是請我喝酒,無非是想探探咱們的底細。如果我現在不去,肯定會令他生疑。一旦他心裡存了疙瘩,再想招安可就千難萬難了!”
徐世昌說的的確有到了,但是蕭然沉吟了一會,仍然堅持道:“那也不行!徐大哥,咱這二十多條船,還有未來的新式水師,可就指望着你吶,如果有個什麼閃失,怎麼辦?能夠招安飛魚幫,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冒這麼大的風險,那可就不值當了!”
徐世昌這人,性格孤傲倔強,心說雖然大人說的有道理,但是這機會難得,怎麼好輕易錯過?賴老三這人雖然海盜出身,爲人也算仗義磊落。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退一步說,就算他賴老三真地想對我不利,憑自己的機智加上一身好水性,在船上也甭想有人困得住我。但是這話可不能跟大人直說,眼珠一轉,道:“大人,我雖然跟賴老三交情不多,但對他這人卻十分了解。賴老三大名賴定忠。雖然是海盜出身。但爲人正直豪爽。嫉惡如仇,從不劫掠中國商船,專好跟洋鬼子作對。招安成與不成且不論,他肯定不會對我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您放心,屬下若非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敢打這保票。”
蕭然聽他說的十分有把握的樣子,一時倒猶豫起來。徐世昌見他有鬆口的意思。連忙趁熱打鐵,不住勸說。蕭然思慮半晌,道:“好吧。既然徐大哥說的這麼肯定,姑且一試。不過你自己千萬要當心,一旦有什麼不測,馬上發信號召集弟兄。還有,保命要緊,記住了麼?”
徐世昌大喜。滿口答應。蕭然從弟兄那取來一枚旗花火箭。親手替徐世昌藏在褲筒裡,纔算放心。徐世昌坐着舢板,一路劃到飛魚幫船上去了。
這回他猜地果然不錯。賴定忠地確是想試探一下這邊地底細。畢竟是海盜跟官兵聯手,哪敢輕易相信對方?特意備好了豐盛酒宴,親自在甲板上迎接。見徐世昌欣然赴約,心裡的顧慮先去了一半,寒暄之後,相邀入席。
推杯換盞,少不得重敘舊誼。酒過三巡,徐世昌也不用賴定忠動問,便將這次秘密徵倭的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說起用氫氣球幹掉英國四艘軍艦,其中還包括一艘兩千噸級戰列艦,聽得賴定忠目瞪口呆,待說到一千多人的隊伍橫掃日本,奪取二十多艘艦船,這賴老三更是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疑慮盡去,二人開懷暢飲。徐世昌又說起大興山部隊,從碾子山大劫一直到北征俄羅斯,打得洋鬼子落花流水,賴定忠聽的是熱血沸騰。其實賴定忠這人,也是一身傲骨,自來對清軍瞧不上眼,所以纔不肯接受朝廷的招安。這次雖然宴請徐世昌,但總覺得他投靠了清廷,心中不免有幾分輕視。直到聽了這一番話,對徐世昌才刮目相看,敬佩之情洋溢於表。
徐世昌察言觀色,見他心意回轉,趁機將招安的意思說了一遍。說到清廷雖然腐朽,但海上卻有洋夷逞兇,血性男兒,當以保家衛國爲己任,賴定忠默然不語。如果是之前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樣地話,早丟到海里餵魚去了,可是聽說這支大清部隊驍勇善戰,橫掃洋夷,不免起了崇敬之心,沉吟良久,道:“招安不是不行,只要能打洋鬼子,我飛魚幫兩千多弟兄舉雙手贊成!只是我心中還有一點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世昌道:“三爺可是有什麼要求麼?但說無妨。”
賴定忠嘿嘿一笑,道:“咱們雖然乾的是擄掠的勾當,可也不是那見利忘義的小人。要求麼還談不上,只
樣,你們那位蕭大人,就真的有你說的那麼神?世昌這話你可別介意,清廷的那些個狗屁官兒,哥哥我聽的見地多了去了,見着洋鬼子,跑地比他媽兔子還快。我就不信這位蕭大人,真有這般本事,難不成是嶽武穆再世,戚繼光重生?”
徐世昌傲然道:“我徐世昌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剛纔說的這些,若有半句摻假,天打雷劈!若非兄弟敬重三爺是條漢子,換了旁人,我還懶得說吶!”
賴定忠打了個哈哈,舉杯道:“世昌兄弟別生氣嘛!我也是看清廷的那些窩囊廢看多了,纔有此一問。”
徐世昌道:“那招安一事,三爺做何打算?”
賴定忠一仰脖乾了杯中酒,然後慢慢地擦着嘴巴,半晌沒有說話。燈光之下,只見他眯縫成兩條線的眼中,似有精光隱隱閃過。徐世昌心裡一動,不禁下意識的將手摸向腰間,卻見賴定忠忽然縱聲大笑,道:“好!既然蕭大人如此英雄,我飛魚幫情願追隨左右,一句話:接受招安!”
說罷斟滿一杯,衝徐世昌道:“世昌兄弟,來日你我便是同袍,權且乾了這杯!”
徐世昌大喜,雙手奉杯,一飲而盡。哪知杯子還沒撂下,賴定忠啪的一拍桌子,喝道:“左右安在?”
話音未落,艙後齊齊涌出二三十人,如狼似虎般將徐世昌按翻在地。徐世昌雙目盡赤,怒吼道:“賴老三,你敢使詐!”
賴定忠冷笑道:“兄弟,對不住了。想招安我飛魚幫,成啊,只是不知你那位蕭大人,受得起受不起?”
徐世昌怒道:“你究竟想怎樣?”
賴定忠道:“沒什麼,不過是邀這位蕭大人過來一敘。如果他真是位大英雄,我飛魚幫立即接受招安,誓死效命。如果是個慫包,嘿嘿……”
徐世昌氣急,空有旗花火箭,但早被捆了個結實,哪裡放的出來?忍不住破口大罵。賴定忠也不理他,仍叫泥鰍劃了舢板,前去邀請蕭然。
再說蕭然在船上等了許久,不見徐世昌回來,不免暗暗着急,正準備派水鬼乘上小船,趁夜色過去查探,卻見泥鰍又來了,說賴定忠已經答應接受招安,特意來請蕭然過去商議。蕭然也是一時得意忘形,哪裡想得到其中的變故,大喜之下便要登船。盛左、段興年等人都不放心,想一同前去,但小舢板上除了水手就只餘一個空位。蕭然心說既然徐世昌說的那麼把握,又沒發訊號,看來不會有問題,帶的人多了,反倒叫人疑心。當下不顧盛左等人勸阻,乘船而去。
滿心歡喜的上了船,只聽一聲大喝:“動手!”數十條大漢撲上前來,五花大綁,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一時腸子都悔青了,心說完鳥!可嘆我蕭然自認聰明絕頂,怎麼今天竟TM弱智到這種地步!老徐啊老徐,看來今天你是要玩死我啊!
被人七手八腳推進船艙,徐世昌並不在裡面,當中端坐一人,四十多歲年紀,身材微胖,四方的臉膛,三角眼鷹鉤鼻,臉上一絲絲的都是橫肉,看了就讓人怵三分,想必就是賴老三了。還好蕭然久經生死考驗,儘管心裡怕的要死,表面上也還挺得住。
他深知海盜們的習性,落到他們手上,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拉慫包的話興許死的更快,還不如咬牙撐上一撐。
旁邊有人喝道:“跪下!”蕭然冷哼一聲,道:“憑什麼?我蕭然什麼人都跪,就是不跪孬種!”
“放屁,你說誰是孬種?”早有人大吼起來。
蕭然冷笑道:“怎麼不是麼?是好漢咱們刀槍上見,使這種卑鄙伎倆,真讓人笑掉大牙。若不是看在你們是中國人,而且是來打倭賊的,你以爲我會上這個當?操,只怪我跟老徐都太高估你們了!”
海盜們又要叫罵,賴定忠擡手止住,緩緩站起身,走到蕭然面前,道:“不錯,看不出你長的白白嫩嫩的像個兔爺,倒還真有幾分骨氣。可惜今天你是落到我賴老三的手上,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狗屁官兒,活命是別指望了。倘使現在給我跪下磕十個八個響頭,說不準我還能發發慈悲,讓你死的痛快點,怎樣?”
♂ 第8卷 混跡後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