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一舉三得

入夜。

寶姐姐領着鶯兒迴轉蘅蕪苑,待回得正房裡,鶯兒眼見寶姐姐臉兒紅一陣白一陣的,心下自是十分不解。

暗忖自家姑娘方纔與遠大爺相會過,怎地這會子瞧着滿腹心思?

當下便問道:“姑娘,遠大爺……可是說了什麼?”

“嗯?”寶姐姐回過神兒來,嫺靜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將與鳳丫頭合夥的營生給了林丫頭罷了。”

鶯兒頓時蹙眉道:“這怎麼話兒說的?遠大爺給了林姑娘,豈能短了姑娘的?說來姑娘纔是名正言順的……額……”

寶姐姐呵斥道:“你快住口,那膠乳工坊不過賺個仨瓜倆棗的,我素來與鳳丫頭不對付,又何必眼巴巴湊上前找不自在?給了林丫頭倒好,免得她只守着那幾箱子書。”

鶯兒又腹誹道:“就盼着遠大爺來日也能給姑娘尋一樁妥帖營生呢。”

寶姐姐笑而不語。薛姨媽雖不曾明說,可如今到底依了陳斯遠的路數行事,既寄希望於陳斯遠來日遮蔽薛家,那自個兒的嫁妝又怎會薄了?不敢奢求拿了大頭,可三五萬銀子的陪嫁總是有的。

有這些銀錢,寶姐姐只消四下置辦房產、鋪面,每歲便能安安穩穩的吃出息,可不比那苦哈哈的營生強了百套?

寶姐姐吩咐道:“去打了水來,我這會子睏乏了。”

鶯兒應下,扭身出去打水。

寶姐姐禁不住撫了自個兒的臉兒,面上又騰起紅雲來。那營生給黛玉打理,本就是她的主意,自是沒什麼可說的。

真個兒羞人的是寶姐姐方纔到底讓陳斯遠佔了些許便宜……或許不算些許?

寶姐姐自個兒低頭瞧了一眼,臉色愈發紅潤,暗忖也不知他爲何如此貪戀……料想是母親早亡之故?這一番口舌真真兒讓人心癢,隨即稀裡糊塗地便被其哄着動了一番手腳……

寶姐姐越想越羞人,又生怕被鶯兒瞧出來,便強忍着身下褻衣不適,耐着性子尋了書冊觀量。

少一時,鶯兒打了水來,伺候着寶姐姐洗漱過,寶姐姐又趁着鶯兒去倒水,緊忙鑽了被窩。換過一身中衣,至於那原本的,自是被其團成一團丟在角落,暗忖待明兒個一早鶯兒尋見了,也察覺不出異常了吧?

正思量間,鶯兒已然迴轉,寶姐姐乾脆假寐起來。

“姑娘……姑娘?”鶯兒喚了兩聲兒,見寶姐姐不答應,便以爲寶釵睡下了。本待吹燈自個兒也去歇息,誰知捧了燭臺正巧瞧見角落裡的褻衣。

鶯兒不禁嘟囔道:“怎麼丟在這兒了?”

寶姐姐心道不好,卻不敢動彈,乾脆翻身不去看。那鶯兒拾起了褻衣,正待拾掇起來,忽而便身形頓住。略略低頭嗅了嗅,旋即面色古怪地瞥了寶釵一眼。

鶯兒年紀也不小了,又豈會不知那衣物上沾染的是何物?當下掩口吃吃而笑,便捧了衣裳出去了。

那牀榻上的寶姐姐臊得實在沒臉兒見人,乾脆蒙了頭來回打滾兒……過得須臾,寶姐姐睜開眼來,心下咬牙切齒,暗忖往後再不好讓陳斯遠佔了便宜,否則豈不是要被鶯兒笑話死?

這一宿寶姐姐輾轉難眠,自不多提。

倏忽幾日,這日一早陳斯遠與香菱又往新宅來。

香菱自去側花園裡見母親甄封氏,陳斯遠與晴雯說過幾句,便往後樓而來。

入得三姐兒房裡,便見二姐兒、三姐兒正說着話兒,又有二十出頭的奶嬤嬤正在奶孩子。

那奶嬤嬤瞥見陳斯遠頓時面上一紅,趕忙別過身去。

陳斯遠也停步門前,二姐兒、三姐兒卻渾不在意。

尤三姐迎了陳斯遠,待落座後便道:“菩薩保佑,阿醜好歹是活過來了。”

一旁尤二姐也唏噓不已,道:“前一回夜裡哭得閉過氣去,我與三妹妹只當這孩兒活不成了,誰知奶嬤嬤拍打了一番,阿醜倒是活了過來。”

陳斯遠道:“莫不是嗆奶了?”

尤三姐頷首道:“是極,虧得曲嬤嬤點破,不然阿醜哪裡還有命在?”

尤二姐嘆道:“也是沒法子,奶嬤嬤尋得急,這個正巧是頭一胎,也沒怎麼奶過孩子。”

陳斯遠笑着頷首,問道:“怎麼叫他阿醜?”

尤三姐蹙眉道:“皺巴巴的,可不就是阿醜?”

尋常足月孩子,須得滿月後方纔會長開。阿醜這等不足月的,只怕還要多熬一些時日。

問起這幾日情形,尤二姐欲言又止,緊忙偷眼去看三姐兒,三姐兒卻只道無恙。陳斯遠便知內中又有門道,不過三姐兒既不想說,他另尋旁人過問就是了。

當下又安撫了姊妹兩個一番,尤其是尤三姐。尤老孃這一去,三姐兒想要孩兒的打算自是要暫且擱置,起碼要一年守制過後再說;另一則,又結了一樁仇怨。

陳斯遠豈會眼看着三姐兒自個兒尋那賈芹拼命?那日他將此事攬下來,便是要出手對付此獠。

前幾日陳斯遠業已尋了好哥哥,料想不日便有回信兒。

陳斯遠在後樓坐了半晌,又用了午飯,其後才往前頭來尋晴雯。

問起這兩日情形,晴雯便壓低聲音道:“大爺不知,昨兒個寧國府來了兩個婆子……三姨娘發了火兒,自個兒提了寶劍要殺人,到底將那兩個婆子嚇走了。”

陳斯遠眯眼頷首,心下思量,那婆子料想定是賈珍打發來的?

如今寧國府有絕嗣之危,那賈珍自個兒生不出兒子,賈蓉又廢了,好不容易得了個不知是兒子還是孫兒的,縱使是個孽生的,賈珍又豈能不寶貝着?

不過賈珍此人也是病急亂投醫,哪兒有打發婆子來自個兒家的?

心下暗自鄙夷一番,陳斯遠又往後頭去瞧了甄封氏。

不出所料,甫一見面那甄封氏便吵嚷着要回蘇州。香菱求肯一番,那甄封氏到底鬆了口,只說過了中秋便迴轉。

陳斯遠心下記着與薛姨媽之約,當下吩咐香菱多陪甄封氏兩日,自個兒騎了馬施施然便往大格子巷而去。

誰知才行出一條街,忽而便有巷口傳來呼哨聲兒。扭頭一瞧,正是好哥哥徐大彪。

陳斯遠翻身下馬,牽着馬上前道:“哥哥怎地在此?”

那徐大彪一臉酒意,說道:“方纔與劉捕頭吃酒,正要回家歇息,誰知才放了水便瞧見陳公子了。”頓了頓,又道:“是了,公子委託之事,如今已經辦妥了。”

“哦?”

徐大彪自懷中一掏,尋了幾張皺巴巴的紙箋來。陳斯遠接過來略略掃量,頓時暗自蹙眉不已。

那賈芹自打得了管僧道的差事,剋扣僧道月例、中飽私囊且不說,還結交匪類,每日家聚賭豪飲、逼良爲娼,那水月庵早先不過是半掩門子,如今活脫脫成了淫窟!

內中女尼,但有不從者,少不得便是一通毒打。更有甚者,這幫人竟私下擄了好人家的女孩兒,剃度之後充作女尼,專供往來香客淫樂。

若只是前者也就罷了,水月庵中的女尼也沒幾個乾淨的,只能說願打願挨,陳斯遠才懶得管呢。可後頭這擄掠人口、逼良爲娼,便是陳斯遠都瞧不過眼。

再如何說那賈芹也是賈家子弟,其母出入也是乘轎的,怎麼淪落到如此地步?

陳斯遠看罷,收了紙箋拱手道:“多謝哥哥,此物與我有大用。旁的不多說,來日定要請哥哥暢飲一場。”

“這個——”徐大彪撓頭支支吾吾道:“——我多嘴問一句,陳公子可是要對付那些匪類?”

陳斯遠思量着道:“哥哥有什麼說法兒?”

“這個……方纔一時嘴快,將此事說與了劉捕頭。不想劉捕頭聽了那幾個匪類的名頭,頓時拍案,說內中有二人身上背了人命官司,他如今正愁如何拿人呢。”

陳斯遠心思一轉,便知徐大彪之意。只怕這位好哥哥一早兒便知那賊人中有揹負了人命官司的,存心交好那位劉捕頭,這才故意露了口風。

陳斯遠這會子只想對付賈芹,也好給三姐兒一個交代,又哪裡管什麼匪類?當下只道:“此事自是無妨,不過還請劉捕頭多等幾日,總要等那賈芹滾蛋纔好動手。”

徐大彪大喜,笑着道:“這個自然,劉捕頭不過是打發人暗自盯梢。不得賈家允許,劉捕頭哪裡敢破廟拿人?”

陳斯遠哈哈一笑,也不管徐大彪、劉捕頭有何勾兌,謝過徐大彪,便騎馬往大格子巷而去。

少一時到得大格子巷,陳斯遠與薛姨媽十幾日不曾聚首,此番自是天雷勾地火,內中旖旎繾綣自不多說。

待風消雨歇,陳斯遠眯着眼趴伏在牀,任憑薛姨媽小意揉捏着背脊。

俄爾,忽而聽得薛姨媽一聲嘆息,道:“姐姐尋我討了兩回主意,我又有什麼法子?當日若不是她自個兒說錯了話,這掌家的差事又豈會被老太太藉故給了鳳丫頭?”

陳斯遠嘿然道:“怎麼?太太給你臉色了?”

薛姨媽蹙眉停手,道:“倒是沒先前那般親近了,昨兒個更是單獨叫了夏家姑娘去,也不知說了什麼。”

陳斯遠示意其下來,自個兒翻了身靠坐起來,說道:“怎麼?又想與太太親近了?”

薛姨媽苦着臉兒道:“你還不知何時高中呢,如今可不就要指望了我那姐姐?”

陳斯遠眼珠一轉,頓時計上心頭。彎腰自地上扯了衣裳上來,摸索一番便從袖籠裡尋了那幾張紙箋來,遞給薛姨媽道:“你且瞧瞧?”

薛姨媽納罕道:“我認字不多,讓我瞧這個做什麼?”話兒是這般說,可她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內中沒什麼生僻字,薛姨媽看罷頓時唬了臉兒道:“這賈芹真真膽大妄爲!”頓了頓,又不解道:“賈家的事兒,你給我瞧是何意?”

陳斯遠低聲道:“你怕是不知,賈芹那差事,可是當初其母周氏求了二嫂子才討了來的。你將此物遞給太太,你說太太會不會又與你姊妹情深了?”

薛姨媽眨眨眼,頓時笑將起來,隨即又蹙眉道:“不對……你預備此物有何打算?”

陳斯遠枕臂悠悠道:“你那好姐姐近來一直瞧我不爽利,我本要用此物與其緩和一二……既然你有用,自然便可着你來了。”

薛姨媽不疑有他,當即疊了紙箋笑道:“算你有良心。”

陳斯遠閉眼假寐,心下暗自得意,此番豈不是一舉兩得?不過此番只是弄丟了賈芹的差事罷了,陳斯遠做事素來是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又豈會平白給自個兒留個仇敵?

因是這會子又暗自計較起來,往後須得另尋法子將此獠弄死。

此時薛姨媽又嘆息道:“我那姐姐啊,真不知如何說……我家拆借了幾萬銀錢,也不見她念我的好兒;夏家不過借了一萬兩,瞧瞧,她就差將那夏金桂當做親女兒待了!”

陳斯遠睜眼乜斜一眼,心想那如何能一樣兒?再如何說也是親姊妹,王夫人就算盤算薛家大房家業,明面上也須得遮掩了;倒是那夏金桂,不好生待人家,人家又豈會入甕?

可這話不能這般說,他便笑道:“所謂遠香近臭、概莫如是。”

薛姨媽頷首不已。二人略略溫存,薛姨媽惦記着與王夫人修好,臨近申時便別過陳斯遠往榮國府而去。

陳斯遠瞌睡一回,過得小半個時辰方纔施施然迴轉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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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

這日夏金桂又來王夫人房中,二人說過半晌,王夫人不禁愈發信重夏金桂,因是便說了些體己話兒。

夏金桂耐着性子聽罷,耳聽得王夫人竟對陳斯遠腹誹了起來,頓時笑道:“太太何必與那位遠大爺計較?說到底不過是東跨院的遠親罷了,再是有主意,自個兒又不能下場。單看大太太、大老爺所作所爲,東跨院起了心思,只怕老太太那一關都難過。”

王夫人一琢磨也是,頓時笑道:“是了,倒是我多心了。”

夏金桂又道:“再者說,那姓陳的如今四下週旋,只怕也沒空摻和府中之事呢。”

“怎麼說?”王夫人問道。

夏金桂笑道:“身邊兒婆子掃聽了一嘴,說是二嫂子尋那姓陳的要辦膠乳工坊,誰知才定了文契,轉頭兒那姓陳的便將文契給了瀟湘館。這事兒只怕還瞞着寶姐姐呢,若是寶姐姐知道了,太太以爲姓陳的如何收場?”

王夫人說道:“寶丫頭素來嫺靜,是個大度的……”

“嗤……”夏金桂掩口笑道:“太太怕是被她哄了,她大度?我打小兒便識得,她什麼事兒都要爭着搶着壓人一頭,何曾大度過?”王夫人將信將疑,夏金桂又道:“不過料想姓陳的此舉一旦傳出來,只怕又得了好名聲。”

可不是?賈家挪用了林家家業,人家陳斯遠反倒想方設法爲黛玉添家業,兩相比照,自是高下立判。

王夫人也不覺虧心,認定先前挪用黛玉家產都是老太太授意的,又與她何干?其後大老爺那個沒起子將那殘羹冷炙一股腦搬去了東跨院,那吃相才叫真個兒難看。

王夫人又想,若是此事被大老爺得知了,豈不要下不來臺?

想到此節,王夫人面上緩和,終於笑將起來,道:“且不去管他……是了,那放賬一事……”

夏金桂正色道:“老太太乃是吃齋唸佛的良善人,哪裡會容許府中有人放債?太太回頭兒拿了實證,若是逼出人命最好,到時候撂在老太太跟前兒,看老太太還如何說。”

王夫人有些捨不得,道:“只是那放賬……到底也是一筆出息。”

夏金桂信口胡謅道:“一年下來才幾個錢?太太若是信得着,只管將銀錢交給我媽媽打理,一萬兩銀子,一年少說能見三千兩,可不比那放賬強了百套?”

“果然?”王夫人心下歡喜,又猶豫不決。蓋因那放賬一事乃是她當日授意了鳳姐兒,若真個兒計較起來,豈不是自個兒也要牽連進去?

正思量間,忽而有玉釧兒在外間回道:“太太,姨太太來了。”

王夫人趕忙道:“好丫頭,這事兒啊,回頭兒咱們再計較。”

夏金桂極爲識趣,起身斂衽一福道:“那太太,我先回了。”

“去吧去吧,玉釧兒,代我送送。”

玉釧兒應下,引着夏金桂而出。須臾便有檀心將薛姨媽讓進來。

王夫人起身淡然道:“怎麼今兒個就回了?”

薛姨媽道:“留在老宅每日家跟蟠兒慪氣,我不回來修心養性一番,真真兒不知如何過活了。”

她又豈止是修心養性?這會子簡直就是身心通透。

王夫人冷眼瞧了眼面色紅潤白皙的薛姨媽,那薛姨媽頓時咳嗽一聲兒,訕訕說不出話兒來。

有些話不好挑明,那薛姨媽撿着閒雜事說了半晌,這才從袖籠裡取了紙箋推送至王夫人面前。

“這是?”王夫人納罕拾起。

薛姨媽便蹙眉道:“姐姐也知蟠兒素來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他心思實誠,倒是真個兒結交了兩個友人。其中一人聽聞順天府盯上了水月庵,便走通了捕頭門路,這纔將內情透露給蟠兒。

蟠兒急得不行,將這紙箋給了我,一早兒便催着我回來與姐姐說。”

水月庵?

王夫人蹙眉不解,她識字不多,虧得那紙箋上文字直白,王夫人看罷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心下暗忖,那賈芹真個兒膽大妄爲!

轉瞬又納罕不已,薛姨媽將此物送上是何意?

此時就聽薛姨媽道:“蟠兒提了一嘴,如今管着僧道的賈芹,好似是走了鳳丫頭的門路才擔瞭如今的差事?”

王夫人頓時恍然,心下竊喜之餘,面上慍怒道:“好大的狗膽!來人呀,快去請了老爺來,再不可讓此獠損毀賈家名聲!”

薛姨媽便道:“若我說,也是鳳丫頭分不出好賴人,再是無人可用,又豈能用賈芹這等敗壞名聲的去管事兒?”

“可不是?”王夫人也道:“先前忙忙活活,我早知各處不大妥當,正要騰出手來查檢一番,誰知就——”

薛姨媽就笑道:“可見鳳丫頭還是差着年歲,到底差了周全。”

王夫人頷首不已,心下思量着,也不知此番能不能將鳳丫頭的差事奪回來。

少一時,賈政納罕入內。

王夫人也不廢話,徑直將那紙箋遞給賈政道:“老爺快看,那賈芹做下好大的事端來,虧得是妹妹察覺了,不然咱們只怕還要瞞在鼓裡!”

賈政接過紙箋,落座後略略掃量,頓時勃然大怒!

“好賊子!招攬匪類、逼良爲娼,只怕還要沾上人命官司,我賈家豈會容這等敗類?”

王夫人又上眼藥道:“聽說此事都驚動了順天府。”

賈政頓時悚然而驚!

他方纔升了學政,從濁流轉爲了清流,本待南下歷練一番,回京後另有任用,誰知就出了此事。

雖說賈政不過是二房,可此事一旦揭開,免不得有御史彈其治家不嚴,說不得那學政的差事就要泡了湯!

他又早早應下傅秋芳,此番南下定帶了其隨行左右,因是這會子真真兒是急怒攻心!

“好好好,好啊!來呀,去請珍哥兒外書房敘話!”

王夫人不明所以,道:“老爺,這……榮國府的事兒,怎好勞煩珍哥兒?”

賈政乜斜一眼,冷聲道:“你懂什麼?此事事關賈家名聲,輕忽不得!”

當下拿了那紙箋擡腳便走。

只餘下內中王夫人與薛姨媽大眼瞪小眼。王夫人本待往榮慶堂去,一道兒數落鳳姐兒用人不利之過,誰知老爺賈政竟越過老太太,徑直去尋了賈珍。

姊妹兩個計較一番,都不知賈政此舉意欲何爲,正待先行散去,誰知便有婆子來傳話兒:“太太、姨太太,老爺請兩位快去榮慶堂,說過會子便與珍大爺一道兒去見老太太。”

王夫人與薛姨媽應下,緊忙往榮慶堂而去。

少一時到得榮慶堂裡,便見賈政、賈珍早就來了。

待王夫人、薛姨媽落座,那賈政便攥着紙箋將賈芹罵了個狗血淋頭。

賈母起先還沒當回事,只說奪了賈芹的差事,命其歸家自省便是了。

誰知賈政卻道:“母親糊塗啊。此事業已被官府盯上,說不得何時便要破廟拿人,到時御史言官彈劾一本,莫說是大哥……便是兒子只怕也不好過啊。”

“啊?”賈母頓時慌張道:“那該當如何處置?”

賈政看了賈珍一眼,道:“兒子與珍哥兒計較過來,稟明敬大哥,將賈芹開革出族譜,旋即扭送官府,該怎麼處置,自有官府定奪!”

賈母唬了一跳,趕忙道:“老爺,何至於此啊?”

賈政肅容道:“錯非如此,只怕非但咱們賈家,只怕娘娘也要遭人攻訐啊。”

賈母這才慌忙點頭道:“罷了,既如此,那也怪不得咱們不近人情了。”

賈政得了準話兒,當即一拱手道:“那兒子即刻派人將賈芹拿了來!”

說罷與賈珍一道兒起身告退而去。

王夫人起先聽得雲山霧罩,待聽聞或許會牽連元春,這才明悟過來。心下慶幸之餘,自是領了薛姨媽人情。

當下與薛姨媽對視一眼,眼見那鳳姐兒低眉順眼一直不曾言語,便說道:“那賈芹……是何人委派了差事的?我怎麼不記得了?”

鳳姐兒聞聲銀牙暗咬,一時間說不出話兒來。

府中人事,如何能逃得過賈母的法眼?她聞言便是一驚,忍不住偷眼瞧了王熙鳳一眼,隨即含混道:“這等事兒過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先將賈芹扭送官府。”

王夫人略略蹙眉,又怎會甘心這般遮掩過去?當即遞了個眼神兒給薛姨媽,薛姨媽就道:“老太太,若我說這事兒可不好含糊揭過。這還只是個賈芹,誰知四下還有沒有旁的打着賈家的名號欺男霸女?”

賈母眼看遮掩不過去,頓時沒了主意。鳳姐兒見躲不過,乾脆咬牙上前一福,道:“都是孫媳婦的錯兒,當日周嫂子求到跟前兒,說芹哥兒眼看十八了,也沒個正經營生,我這才命其去管了僧道事。”

王夫人立時道:“賈芹本就是個遊手好閒的,你怎敢胡亂應承?再說便是應承了,過後又怎麼不看顧着些?”

鳳姐兒叫屈道:“賈芹管僧道,當日太太也是應承了的……再說我便是想看顧,可後宅一大攤子事兒,又哪裡顧得了外間?”

薛姨媽便在一旁搖頭道:“到底還是不夠周全……”

鳳姐兒咬着下脣不言語,賈母更是一言不發。王夫人與薛姨媽之意,不言自明,自是奔着那掌家一事而來。

賈母好不容易將掌家事宜交給鳳姐兒,又豈會半途而廢?

當下心思一轉,唬了臉兒道:“鳳丫頭你再如何說也是難辭其咎。念在你是初犯,革去三個月錢糧,若再有下回,這掌家的差事你也別管了,先將後宅的事兒管周全了再說。”

那下頭的王夫人頓時瞠目。誰想到老太太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正待說什麼,賈母就道:“家門不幸,我如今頭疼的緊,你們也不用留着了,都散去吧!”

說罷扶了大丫鬟琥珀,唉聲嘆氣便往梢間迴轉。

王夫人霍然而起,正待開口,便被薛姨媽一把拉住,又連連朝其使眼色。王夫人情知這會子不好再鬧,且方纔老太太留了個口子,說是下回再犯便要革了鳳丫頭的差事……

恰好她知道鳳姐兒放債之事。

王夫人心知鳳姐兒不足爲懼,自個兒真個兒要應對的乃是背後的老太太。於是暗自深吸了口氣,朝着薛姨媽點點頭,這才笑着與鳳姐兒道:“鳳丫頭往後可須得仔細些。”

鳳姐兒心下自是惱恨不已,低聲回道:“太太教訓的是,這吃一塹長一智,往後我可不敢胡亂信人了。”

王夫人點點頭,便與薛姨媽相攜而去。鳳姐兒瞧着兩位姑媽背影,頓時氣得胸口起伏不迭。

……………………………………………………

卻說陳斯遠早已回返清堂茅舍,這會子被小惜春叫了來,如今正在凹晶溪館賞魚兒。

他將工坊轉給黛玉之事,連夏金桂都掃聽到了,三春等自也知曉了。

探春便以此打趣黛玉,羞得黛玉紅了臉兒,緊忙尋了由頭逃也似的回了瀟湘館。轉頭兒探春又讚歎道:“此事,也就是遠大哥能做得出來。”

陳斯遠擺手遮掩道:“一則實在是有心無力,三妹妹也知我要讀書;二來嘛,我也的確喜歡那本《嘉泰普燈錄》。”

探春與迎春、惜春對視一眼,俱都掩口而笑,心下又哪裡肯信?

那嘉泰普燈錄雖是宋本的,可又不是出名的孤本,外間能值個幾百兩銀子也就是了,可那工坊陳斯遠自個兒還要往裡砸不少銀錢呢,這番話又能瞞得了誰去?

二姑娘正要說起旁的來,忽而有芸香一路叫嚷着跑來。

到得內中也不避人,叫嚷道:“大爺大爺,可了不得啦,老爺興師動衆領了好些僕役出了門兒,說是要拿了賈芹問罪呢!”

陳斯遠驚愕不已,仔細思量一番,頓時恍然:是了!賈政才升了學政啊,鬧出賈芹這等事兒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清流帽子,可不就要不保?賈政素來以清流自居,暗恨自個兒是濁流,以他的性子,真真兒是誰要壞了他轉清流的好事兒,便要與其拼命啊。

仔細問詢一番,奈何芸香所知不多,只說了前頭具體情形,至於榮慶堂如何,芸香是一概不知。

主僕一問一答,聽得三春俱都蹙眉不已。

迎春就道:“如今還不好說,等二叔回來了再去探尋吧。”

探春先是點點頭,又蹙眉搖頭不止。

反倒是小惜春早先與智能兒交好,與往來的比丘尼都能說得上話,倒是知道一些內情。於是便冷笑道:“那賈芹將好好兒的庵堂折騰得烏煙瘴氣,我早知其有這麼一天。且等着吧,二叔既着了惱,此事定不會輕飄飄揭過!”

那一旁沉吟不語的陳斯遠這會子自是心下雀躍。本道是一舉兩得,誰知漏算了賈政竟有意外之喜,此番不是一舉兩得,而是一舉三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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