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不是救贖,
只是屠刀下,
稍縱即逝的喘息。」
轟隆隆——
廢墟上空,黑色天幕劇烈扭動,彷彿被一隻無形巨獸撕裂。
一道血色光柱從雲層深處轟然墜下,宛如來自煉獄的判罰之矛,瞬間貫穿整片廣場,
照亮焦土,像是將整個廢墟廣場變作屠宰場中央的信標。
光芒之中,瘋子十三的投影再度顯現。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依舊是一半溫柔得近乎慈悲,一半卻扭曲得如同野犬吞噬死肉。
隨着光芒的扭曲,那雙不對稱的眼睛彷彿正看透每一個人,脣角輕輕張合,低語在空氣中迴響:
【歡迎回到地獄,試驗品們。】
【第三夜——歸零者試煉。】
投影分裂成無數碎片,如光焰一般飛散而出,迅速飛入每一位倖存者面前,構成一塊塊燃燒着數據火焰的光屏。
熾白與血紅交織的系統提示,如同末日咒語一般滾動浮現:
【遊戲規則·升級版】
【1】每位玩家軍牌編號已刷新(1-9)。
【2】場地設有九道【戰爭之門】,每道門對應一個數字。
【3】組隊條件:
小組人數限制:2-4人。
軍牌數字相加,取“數字根”,必須與目標門號一致。
部分門標記爲【質數門】,僅限質數軍牌(2、3、5、7)玩家組成。
特殊存在【歸零門】(數字0),僅接受數字總和爲10、20、30、40等倍數者通過。
【4】允許單人進入【孤注一擲門】,但將面對超級強化試煉。
【5】組隊一經確認,無法更改。錯誤組隊——腕錶爆炸,直接淘汰。
【祝你們好運——如果還有命的話。】
瘋子十三低低笑着,身影消散於血光之中。
全場,頓時陷入死寂。
只剩下手腕上的軍牌,在衆人的手腕上發出微弱而冰冷的嗡鳴。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顆定時炸彈,在衆人耳邊低語着死亡的節拍。
司命垂下眼簾。
【6】
他掃了一眼軍牌上的數字,神情未變,卻更沉靜了幾分。
四周,林恩、莊夜歌、穆思思、段行舟、艾琳、莉莉絲、許今宵等人也各自低頭緊盯着自己的軍牌。
那是攸關生死的數字。
呼吸聲此起彼伏,卻都被壓得極低。那不是安靜,是壓抑,是恐懼,
是每個人在被數字與規則死死鉗住理智的邊緣,強行保持冷靜的掙扎。
“1、2、3、5、7……質數門。”
“數字根,什麼叫數字根?是位數相加後的個位?比如13就是1+3=4……”
耳語開始浮動,一些人已經開始混亂地自我計算。
更多人則愣在原地,臉上浮現出茫然與迷失。
規則太複雜了。
瘋子十三這一次佈下的,不是簡單的屠殺場,
而是一張巨大的心智陷阱網——數學陷阱、規則陷阱、心理陷阱。
“歸零門……10、20、30、40……誰的數字能湊得上?”
“如果我們組錯了,軍牌會爆炸?直接死?”
在所有人都被恐懼與困惑壓得無法呼吸之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如鋼鐵般砸落,打破了死寂:
“必須立刻計算出最優組合。”
魯道夫。
那位失去一臂、身受重創,卻依舊理智如機器的工程師。
他的眼神冷靜而清晰,像是一塊從廢墟中打撈出來的精密零件,仍在運轉。
司命眼角微挑,隨即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意興未衰的笑意。
他擡起手,一枚撲克牌“唰”地旋轉彈出,在指間飛舞。
“看來……今天又要靠數學救命了。”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瞳中那種並不屬於混亂世界的理性光輝。
沒有多餘語言,他們同時半蹲下身,手指迅速在焦土上劃開空間。
魯道夫撕下一角破布,司命則從衣物縫隙中掏出一截炭筆頭。
在塵埃與破裂光影之間,他們用廢墟爲紙,炭灰爲筆,迅速繪製出一個簡陋卻精準的沙盤。
林婉清第一個蹲下,看着他們的筆觸飛速穿梭,眼神越發緊張卻堅定。
林恩、維拉、信奈、段行舟等人緊隨其後,圍攏而來。
每一位,都目光凝重。
娜塔莎輕吹一聲口哨,懶洋洋地開口,語氣帶着一點玩笑與一絲真切的欽佩:
“居然要靠算術活命,真是浪漫到爆炸。”
她話雖輕鬆,但語氣卻未帶一絲浮躁。
她知道,現在這羣人的生死,正在這堆數字之間迅速編織。
赫爾曼則沉默站立,立於外圍,爲所有人充當警戒盾。
他的目光如鷹,手指始終搭在弩機之上,彷彿隨時可以應對突發襲擊。
廢墟之上,兩個人影專注地蹲在塵埃之間,在一塊破布上勾勒出密密麻麻的數字網絡。
炭筆在布上飛快滑動,發出“唰唰唰”的乾澀聲響。
魯道夫滿頭冷汗,但神情專注,脣角緊抿,眼神銳利如切割器。
司命則宛如一位正在分析賭局的老牌賭徒,每一個組合都被迅速推演、拆解、篩選、記憶、拋棄或保留。
他們不只是計算。
他們是在賭命。
身後圍觀者全神貫注,林婉清悄悄將自己知道的數字組合規律一一寫在旁側,盡力減少他們的計算負擔。
維拉開始低聲點名,記錄所有人的軍牌編號。
段行舟和穆思思則將廢棄的金屬片拼成地圖板,方便整體戰術佈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壓力如岩漿翻滾在每個人胸膛。
而焦土之上,那張用破布和炭灰繪製出的簡易沙盤,也已然鋪開。
編號、組合、數字根、質數分組、歸零配置……信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一筆都彷彿用生命劃出。
這是賭桌,是地圖,是陷阱,是鑰匙。
在這個瘋子設計的九門之局中——
他們的出路,只有一條:
算清楚。
選對人。
不犯錯。
不背叛。
活下去。
而司命和魯道夫,正把這場賭命的運算,轉化爲一場——精密冷酷的數學戰。
司命用手指快速滑動着沙盤,聲音壓低,卻清晰而堅定:
“我們必須先劃定——歸零門優先。”
“如果能組出符合歸零條件的小組,就能解除禁令,極大提高整體存活率。”
魯道夫緊跟着在布角寫下幾行字,筆跡利落如刻:
【歸零門目標數:10、20、30、40……】
他沉聲補充:“以目前我們手上的軍牌數字推算……理論上最多可組出兩個符合歸零門條件的小隊。”
司命輕咬着牙,指尖在數字之間來回點動,腦海中瘋狂排列、篩選,成百上千種組合在他腦中疾速滾動。
【6+4=10】
【5+5=10】
【9+1=10】
【7+3=10】
可能成立的數字根組合快速標記。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質數門組合也被迅速歸類,系統自動篩選出質數編號:2、3、5、7。
司命一邊快速將這些質數拉入標註區域,一邊將不符合歸類邏輯的邊緣數字剔除。
他的眉眼緊繃,整個人沉浸在運算中,像一部沒有情緒的高效計算機。
“質數成員確認:2、3、5、7。”
“質數門可由他們優先組成小組。”
時間在滴答聲中迅速消耗。
而遠處,其他倖存者小隊已開始騷動。
“你是質數!你必須和我們組!”
“不行不行,我的數字配你們不對!”
“快點啊!還不分隊就完了!”
激烈的爭執聲此起彼伏,嘈雜、憤怒、歇斯底里。
有人已經開始拉扯,有人拔出了武器,彷彿隨時可能因爲一個數字而引發羣體性踩踏。
一線之隔,生死不同。
而在這一片焦灼混亂之下,司命與魯道夫卻如兩臺無聲運轉的戰術機器,靜靜蹲伏在微光映照的沙盤前。
他們的手指在破布上不停滑動,炭筆在布面上急速劃過,每一道筆觸都迅疾精準,帶着死亡倒計時下的冰冷專注。
偶爾短短地交換一句信息,便立即繼續演算。
林婉清蹲在一旁,雙手緊攥着膝蓋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沙盤,彷彿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林恩屏住呼吸,滿臉寫着緊張,肩膀微微顫抖。
信奈抱臂站立,刀未出鞘,卻有一種讓空氣凝結的寒意。
維拉則輕聲念着古語禱詞,調和精神波動,幫助他們在壓力之下保持思維清明。
炭筆終於在布面上停下。
司命擡頭,語氣低沉卻穩若磐石:
“初步方案擬定完畢。”
“我們能湊出兩個歸零門小組,三組質數門小組。剩下一人,必須進入孤注一擲門。”
魯道夫眼中閃爍着理性的光輝,聲音沙啞卻充滿確定性:
“容錯率極低,但可以——活下來。”
他頓了頓,低聲道:
“問題是——信任。”
司命聞言,冷笑一聲,語調中帶着一絲譏諷與冷冽:
“這是瘋子十三真正想要的。”
林婉清怯怯地開口,聲音發顫:
“如果……有人在最後背叛呢?”
魯道夫回答得乾脆而無情:
“直接死。”簡單。粗暴。殘酷。
這就是瘋子十三親手打造的篩選機制,一場沒有復活、沒有回頭的真實屠殺。
司命眯起眼,目光掃過場中那些正在組隊、在哭泣、在撕扯彼此的身影:
有的人臉上是慌亂、絕望;
有的人眼中藏着計算與冷靜;
還有的人——嘴角已經露出刀鋒般的笑意。
那不是希望,是人性被剝開之後留下的最底層原色。
“只有真正冷靜的人,才能走到最後。”
他低聲呢喃,彷彿在對所有人說,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篝火已熄,夜色沉沉。
昏暗天光灑落在廢墟之上,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漫長而扭曲。
四周,那九道戰爭之門靜靜矗立,如同死神張開的齒輪口,一動不動,等候鮮血灌入。
魯道夫最後在破布上劃出一條連線,所有小組配置正式落定。
他擡起頭,聲音低沉而緩慢:
“分組完成。”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司命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塵土,隨意地甩了甩手裡的撲克牌。
卡牌劃破空氣,發出一陣細微而清脆的破風聲,如同某種儀式前的號令。
他看向衆人,嘴角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孤注一擲門,由我一個人去。”
空氣驟然凝固,沉默了一瞬,然後炸裂般地反應。
“——什麼?!”林恩的聲音第一個響起,眼眶瞬間泛紅。
林婉清猛地站起來,聲音發顫,幾乎帶着哭音:
“不行!太危險了!孤注門可是……!”
赫爾曼皺起眉,似要勸阻,卻又遲疑着未開口。
娜塔莎罕見地收斂了平日裡的輕浮,眸色深沉:
“小司命,這種事情不該逞強。”
維拉輕輕搖頭,銀白髮絲隨風微揚:
“孤注一擲,是瘋子十三最鍾愛的‘個人裁決’儀式。進入後,連理智之星都可能來不及啓動。”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司命身上。
那是一種沉甸甸的注視,混雜着擔憂、焦灼與壓抑的無力。
但司命只是笑。
他攤開雙手,如同在賭桌前亮出一張王牌,眼神明亮,語氣帶着幾分戲謔,又藏着不容動搖的堅定:
“別忘了。”
“我現在,可是全場最幸運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閃爍微光的軍牌編號——【6】。
微弱的數字在黑暗中彷彿發出某種奇異的迴響。
他輕聲自語,像在對自己、也在對另一個存在低喃:
“我的秘詭,可是統御‘命運’的主宰。”
片刻沉默後,娜塔莎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帶着一絲無奈,一絲不服,還有一絲近乎佩服的欽佩:
“……真不愧是小司命。”
“連死神都得看你臉色的男人。”
魯道夫也擡起頭,目光深深地看着司命,緩緩點頭:
“我認可這個決策。”
“賭徒,偶爾也要靠直覺。”
林恩咬着脣,眼圈泛紅,死死攥住林婉清的手。
林婉清低頭,雙拳緊握,手指關節發白。
她們都明白——
在這座瘋子掌控的城市裡,沒有人能永遠被保護。
所有人,都必須學會在死亡面前獨自行走。
司命低頭,拍拍林恩的頭髮,笑着低聲:
“別擔心。”
“我可不想死在這種沒觀衆的舞臺上。”
說罷,他轉過身。
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那扇孤零零立於廢墟邊緣的門——
【孤注一擲門】。
門上黑色齒輪緩緩旋轉,深處傳來輕微的咔噠聲。
彷彿在低語:
歡迎,賭徒。來一場,屬於你自己的審判。
與此同時。
根據魯道夫與司命縝密推演出的組隊方案,其餘小組迅速完成集結與整合:
信奈、蕭漣音、林恩、莉莉絲——歸零門
娜塔莎、莊夜歌、艾琳、段行舟——歸零門
赫爾曼、林婉清、藤宮澄——質數門
維拉、魯道夫、許今宵——質數門
九門已開,命運已注。
空氣彷彿凝固,連風聲都壓低了音量。
司命站在廢墟中央,深吸了一口氣。
眼前的孤注一擲門如一頭沉睡的巨獸,在等待他的靠近。
他擡步前行,身影穿越火光與煙塵,在衆人的注視下,那背影逐漸被拉長,像一位孤獨的賭徒,踏向命運深處的深淵。
九道戰爭之門如死神張開的齒輪,緩緩地旋轉着。
每一扇門後,似乎都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窺伺、在舔舐即將到來的血與命。
審判,就在下一秒,拉開序幕。
走到門前,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去。
那一眼,將整座廢墟的靜默定格。
他看見林恩站在原地,死死攥着那枚“回顧之聲”的懷錶,眼眶泛紅,卻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
他看見維拉舉起祈禱的印記,銀白髮絲在風中輕揚,眼神溫和堅定,彷彿一位庇護者,爲他送上祝願。
他看見信奈一言未發地拔刀,那姿態冰冷而肅殺,彷彿刀刃已替她表達一切立場。
他看見娜塔莎吹了聲口哨,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朝他比了個“別死啊”的手勢,
但眼中的銳芒泄露出隱藏不住的擔憂。
他看見林婉清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一個字,只是低頭攥緊拳頭,指節發白,眼眸微紅。
還有赫爾曼、莊夜歌、段行舟、穆思思、藤宮澄……
他們的神情各異,但那一刻,他們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釘在司命的背影上。
他微微一笑,那笑中帶着賭徒的灑脫,亦有領路人的沉靜。
他舉起手,輕輕擺了擺:
“各自小心。”
“等我回來。”
沒有長篇大論。
沒有激昂誓言。
只有短短几字,簡短、鋒利、沉穩,像利刃切開夜色,也像一句賭徒臨行前的告別——簡單,卻叫人無法忘記。
隨後,他轉過身。
那扇黑色的孤注一擲門靜靜矗立,孤獨而森然。
門上的齒輪浮紋緩緩旋轉,發出低沉的咔咔聲,像某種來自機械神明的心跳。
【只有一個人。】
【只有一次機會。】
【只有真正的賭徒,才配進入這裡。】
司命輕輕吐出一口氣,右手微微揚起,指尖轉動着那張熟悉的撲克牌。
【千面者】的低語,在意識深處緩緩甦醒,聲音慵懶卻不失那特有的嘲弄:
【孤注一擲?呵呵……司命。】
【這纔是——屬於我們的局。】
他沒回應,只將那張牌輕巧一旋,動作乾脆,目光冷靜至極。
鐵門在他推開的一剎那緩緩開啓。
一陣夾雜着鐵鏽、血腥、火藥與某種異質氣味的冷風猛然撲面而來,彷彿地獄深處向外釋放的第一口喘息。
司命不曾遲疑,邁步而入。
門後黑暗如海,吞噬他的背影。
而門——
在他踏入的瞬間,轟然閉合。
整個廢墟的地面隨之微微震顫了一下。
彷彿世界在這一刻,短暫地屏住了呼吸。
與此同時,按照既定的組隊計劃,其餘小隊迅速分頭行動,疾步奔向各自目標:
信奈目光如刀,步伐冷峻,帶着林恩、蕭漣音與莉莉絲一行人,直奔6號歸零門。
娜塔莎、莊夜歌、艾琳和段行舟則組成另一小隊,目標爲10號歸零門,速度迅猛如破風的槍。
赫爾曼、林婉清、藤宮澄三人迅速接應,協力朝4號質數門推進,赫爾曼警覺在前,
林婉清緊隨其後,藤宮澄神色冷肅,宛如即將開場的靜默咒術。
維拉、魯道夫、許今宵則組成另一支三人隊伍,目標鎖定質數門7號。
維拉以聖印開道,魯道夫負責節奏與判斷,許今宵眼神雖然空洞,卻緊跟步伐,似乎終於從虛脫中逐漸找回戰意。
莊夜歌則依舊如幽影般遊走在戰場邊緣,沉默不語,卻悄然牽制着某些不可預見的變數。
炮火的餘震仍未完全沉寂,廢墟在黑暗與焦土之間輕顫。
九道命運之門,在這一刻——全部開啓。
這是瘋子十三的第二輪賭局,是一場連靈魂都將被剝離的地獄遊戲。
新的試煉。
新的死亡。
新的賭博。
已然拉開帷幕。
而司命。
獨自一人,正走入那座被瘋子十三親手編織、淬滿瘋狂與深淵意志的最深層領域。
那裡沒有同伴,沒有援助。
只有壓迫。
只有絕境。
只有——賭命。
只有——孤注一擲。
「命運之門已開。
踏進去的人,
已不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