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讚歌爲你,鐵錘爲死者
“你爲生存而戰,她爲信仰而笑。”
“死亡不是命運的終點,而是不信者的序曲。”
“第二小隊,準備迎接挑戰。”
卡牌的聲音依舊冰冷,如同墜落前的鐘鳴,在每個人的神經末梢敲出一記細密的迴響。
維拉小隊所在的區域,被一道幽藍的結界緩緩封閉。
那道透明卻不可逾越的能量牆將他們從整個房間隔離開來,
彷彿切割了時間和空間,也切斷了逃生的退路。
卡牌懸浮在高處,投下淡金色的光暈,如一隻死神的獨目,靜靜注視着這一場即將上演的賭命審判。
“請指定出戰順序。”
系統宣告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間投向維拉。
哪怕是剛纔還因她的祈禱而生出一線希望的穆思思與藤宮澄,
此刻也下意識以爲維拉會精細權衡:誰體能強?誰心理素質更穩?誰更適合壓軸作爲保底?
但維拉只是微微歪了歪頭,像在輕鬆地翻閱一本破舊的祈禱手冊,神情溫柔、語氣平靜:
“魯道夫先。”
“然後藤宮。”
“穆思思第三。”
“我最後。”
她說這話的語氣,溫和得就像是在安排一次教堂郊遊的唱詩班次序。
魯道夫微微一震,皺起眉頭,語氣中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與遲疑:
“你確定要我先上?我……並不擅長這種‘遊戲’。”
維拉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朝他露出一個安靜的微笑,眼神如聖堂內午後透過彩窗灑落的光:
“別擔心,你不會死的。”
就是這句輕描淡寫的迴應,卻像一根堅定不移的燈塔桅杆,插在了暴風眼中心。
魯道夫望着她那一如既往的平靜神情,終於低聲咒罵了一句,咬牙走上前。
下一秒,那頭沉睡於黑暗中的巨物睜開了眼。
米諾斯——傳說中徘徊於生死邊境的判罪守衛,從撕裂的空間縫隙中緩緩踏出,
巨蹄重重碾碎地面,裂縫如蛛網蔓延,彷彿整個空間都在低聲呻吟。
它高約三米,臂展如橫樑,其肌肉如熔鑄鐵塊,青紫色的血管宛若毒蛇攀附於身,隨每一次呼吸微微鼓動。
頭顱如公牛,卻長滿交錯的裂紋,那些深紅的溝壑彷彿隨時會裂開吐出鮮血與瘋語。
它的眼睛——那對空洞無情的漆黑瞳孔之中,卻燃燒着病態的猩紅火焰,不似活物,更像某種古老惡神在以犧牲者的靈魂爲柴生火。
那柄鏽斑斑的大錘,被它單手拎起。
錘面殘破卻依舊厚重,其中嵌滿了碎裂的頭骨殘片與沾滿膿水的骨釘,
那些骨釘彷彿還在滴着血漿,混合着黑色油脂,從錘柄滑落,發出黏稠的“啪嗒……啪嗒”聲響,
像是某種對即將到來的“砸擊”提前奏鳴的死亡鼓點。
“與吾對賭,三輪猜拳,二敗受刑。”
它開口的聲音,如金屬器具摩擦水泥,沙啞而刺耳,每一個音節彷彿都帶着擠壓骨髓的痛感。
魯道夫踏上賭命臺的那一刻,背脊已被冷汗溼透。
他不是膽小鬼。
他是個工程師,習慣邏輯,信奉理性。可在這個空間裡——邏輯沒有意義。
他下意識開始分析:牛頭怪的體型約在三米,臂長過一米,武器質量預估超過八十公斤,一擊動能近千五百焦耳——
足以擊碎合金板、打穿車門,更別說是人的頭骨。
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感知死亡的強度;
每一步接近,都是在逼近某個預設的終點。
他幾乎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內震顫如鼓。
而維拉,在他身後,靜靜地注視着他。
不施援手,也不言安慰。
她只是雙手合十,輕聲祈禱,彷彿那一聲聲唸誦不是爲神明,而是爲魯道夫的勇氣加冕。
這,不是一場賭局。
而是一場,向死亡討價還價的儀式。
“第一局——石頭,對方布。”
魯道夫輸了。
“第二局——剪刀,對方石頭。”
他又輸了。
兩次落敗,便是死亡判決。
喉嚨發緊,指尖冰冷,連血液彷彿都停滯在靜脈中。
他機械地站立着,皮膚開始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意識尚未崩潰,但理智正在被一種近乎動物性的恐懼吞噬。
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曾是工程師,研究的是安全緩衝、撞擊力分散,見慣了模擬車禍中的死亡數據。
鋼鐵被碾碎、骨架扭曲、座艙塌陷……無數次在電腦模擬器中重演的冷冰冰畫面,此刻彷彿正一幀幀從他腦中倒帶。
而現在,那些曾在他屏幕上“以他人之名”反覆上演的死亡,將由他來親身體驗。
他顫抖着,腦中閃過一幕幕生活的細節:妻子炒菜時的小咳嗽、女兒睡前的咿呀聲、他抽屜裡那封始終沒來得及交的辭職信,
還有未完結的自動化課程論文,第十九頁標題還留着空格。
他不想死。
可輪到他來選擇的時候,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牛頭怪動了。
它那如山般的身軀猛地前傾,厚重的蹄足在地面上砸出裂痕,雙臂鼓脹如纜索繃緊,錘柄震顫發出尖銳金屬音。
空氣在它舉錘的瞬間塌陷,似有一道低沉的雷霆在頭頂滾過。
錘子高舉過頭,斑駁的血跡與混凝的白色黏液如淚珠滑落。
下一瞬,死亡撲面而至。
風壓卷起他額前的碎髮,頭皮如針刺般發麻,他瞪大雙眼,想閉卻又閉不上的眼瞼, 彷彿要用盡生命的最後一秒將那一幕看個清楚。
然後——
一道聲音響起。
不是咆哮,也不是悲鳴。
那是一道悠揚而空靈的女聲,彷彿自天穹裂隙中灑下的星塵,溫柔卻堅定地落入這片死寂。
沒有歌詞,只有音符,如銀鈴擊雪,如晨光照林。
歌聲輕輕地盪開,如羽翼般輕柔,穿透壓抑的黑霧,如夜航燈塔,給絕望的眼睛重新賦予方向。
魯道夫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彷彿那一刻,
他聽見了妻子在廚房哼着歌、女兒在走廊奔跑的回聲、那個小小的家中,從未被黑暗染指的溫暖。
可……預想中的衝擊沒有來。
“砰”的一聲悶響,震耳欲聾!
他猛地睜眼。
錘子停住了。
距離他的頭顱——不到十釐米。
那柄蘊含着千鈞之力的大錘,此刻卻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結界,被死死阻擋在死亡線之外。
錘面在劇烈顫抖,但彷彿被某種神聖的力量定格,無論牛頭怪如何咆哮掙扎,都無法再向前推進哪怕一釐米。
一道聖潔的光膜緩緩浮現在他頭頂,潔白如初雪,泛着淡金的漣漪。
那是天使的羽翼,是信仰的化身,是人類意志在生死之間留下的微光殘響。
維拉站在後方,胸前吊墜微微發亮,她的嘴脣仍在輕輕頌唱,眼神溫和卻堅定。
——她守住了他的命。
魯道夫站在原地,僵硬得像石像。
他還活着。
但他的心,仍未止顫。
因爲他知道,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會把“死”這個字,僅僅當作概念了。
身後,維拉的低語在沉寂中響起,聲如羽落,穿過層層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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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階命運系秘詭,讚歌天使的庇護,團隊增益型。”
她的話語平靜,沒有任何解釋,卻像一枚落子,精準地投向王奕辰隊伍所在的方向。
莊夜歌聽後,眸光微動,緩緩頷首,以八星秘詭師的身份,回以沉默的敬意。
另一側,司命倚靠在半透明結界內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場終於入戲的劇。
“什麼秘詭?你們在說什麼?!”王奕辰難以置信地轉頭,那一刻他甚至忘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驚愕、困惑、惶恐像潮水一樣涌上面龐。
“你們……不是普通人?”
他試圖抓住莊夜歌的目光,然而那人只是靜靜站着,眼神如冷月入海,既不迴應,也不迴避。
那一刻,王奕辰終於意識到——他已然失去“隊長”的位置。
再沒有人,聽他的指令。
魯道夫下臺時幾乎是跌跌撞撞,他的手還在發抖,心跳震耳欲聾。
而維拉只是微微一笑,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很好,做得很棒。”
她的語氣,像是在鼓勵一個初學者的孩童,卻不帶絲毫嘲弄。
那份篤定與包容,如聖光灑落。
藤宮澄咬着脣,緊張地攥緊裙角,像一隻顫抖的小獸,但還是在維拉那一聲輕聲鼓勵下,緩緩走上臺。
三局兩敗,她幾乎已經做好了承受懲罰的準備,但重錘終究停在了她頭頂上方,如先知手中遲遲未落的懺悔之杖。
它,沒有砸下,它,無法落下命運死亡的審判。
她活了下來,捂着心口跌坐在地,淚水滑落,但她咬緊牙,沒哭出聲。
而穆思思則完全不一樣,她輕快地上場,贏了兩局,通關後還笑嘻嘻地嘀咕:
“哎呀,我其實也想試試那錘子砸人的感覺,聽起來……很震撼?”
魯道夫瞪大眼睛,頭皮發麻:“現在的年輕人……都瘋了嗎?”
維拉沒有迴應這句調侃,只是微微低頭,輕聲登臺。
三局,全勝。
沒有拖延,沒有波瀾,彷彿她早就知道每一局的結果。
維拉小隊,全員通關。
無一人死,甚至無一人負傷。
大廳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風聲穿過空間的縫隙,彷彿在低語“奇蹟”。
而就在這份靜默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那個——從未站在光圈之外,從未多言半句的身影。
司命。
他仍靠着結界站着,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懶散地搭在身側,神情懶散,卻像一尊未醒的神祇。
他,是最後一個。
也是唯一一個由兩人組成,卻獨自面對S級挑戰的小隊隊長。
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道厚重的大門,悄然在他腳下升起。
門上沒有編號,只有一道深黑色的命紋——彷彿要吞噬掉所有注視它的目光。
空氣隨之微微震動,像是命運開始翻頁的前兆。
王奕辰目光呆滯,喉頭微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而司命——終於睜開了眼。
那一刻,彷彿連星光都爲之一黯。
“天使爲你攔下死亡。”
“可命運的刀鋒,終究爲你而來。”
“你,準備好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