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叫我小雷,我爹他是去年補屋子的時候不小心從屋頂摔下來了。”小雷說着低着腦袋小聲哭泣。
“小雷乖,叔叔可以幫你爹爹看病。”見眼前的娃娃哭的傷心,柳桓忙蹲下身子安慰道。
“真的?”小雷一臉驚喜看着眼前的男子,村裡的郎中說爹的脊椎骨摔斷了,這一輩子只能躺在牀上。
“如果,你能看好我爹的病,你們吃飯可以不用給錢。”小雷邊說邊拉着柳桓進了自家的院子。
墨玉巒跟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也進了小院,眼前的小院看起來有些悽楚的感覺,屋外的牆壁有些斑駁,屋中的擺設也有些破舊,而且……自進來這小院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雖不刺鼻,但味道確實也不好聞。
“小雷……誰來了?”屋內傳來男子有氣無力卻滿是擔心的聲音。
小雷聽到這聲音,忙拉住柳桓的手便朝屋內扯去,“爹爹,這個叔叔還有外面一起的那個叔叔想在我們家吃頓飯,而且這個叔叔說他會治病。”小雷說着指了指柳桓。
“在下姓柳名桓,是去京都趕考的書生,因未找到吃飯之處,這纔來過來打擾,希望大哥見諒!”柳桓邊說邊朝牀上之人拱手行禮。
“柳公子客氣,只是寒舍吃食簡陋,柳公子不要嫌棄纔好。”男子微微應聲,而後忙開口吩咐小雷道,“小雷,先幫客人倒杯茶去。”
“嗯,爹爹好好休息。”小雷乖乖應了聲,替自己的父親掖了掖被子這才轉身跑出房間。
“哎,可憐了這孩子。”王遠山看着小雷與遠去的背影,眼角略帶溼潤。他的孩子才七歲啊,七歲的娃娃本是天真浪漫的時候,而他的孩子卻已經揹負整個家的重擔。
“不知大哥怎麼稱呼?”柳桓緩緩開口道。
“我姓王,叫王遠山,家裡許久沒來過客人了,招待不週還望見諒。”王遠山說着滿是歉意看着柳桓。
“王大哥客氣了,這一路趕考,能有個落腳之地已屬幸事。”柳桓說着看了看牀上之人滿是擔心,以他的觀察,王遠山定是從高處落下時摔斷了脊椎骨引起身體癱瘓,目前殤國,還沒有哪位神醫能治好這類癱瘓,更何況他這種是算得上鄉村小郎中的大夫。
“王大哥,你身上的病,恕我無能無力!”柳桓說着低下了頭,常見的小病還好,這癱瘓對他來說實在是束手無策。
“柳公子不要介懷,這病我自己心裡有數。”王遠山說着對着柳桓擠了個笑容,去年一時不小心從房頂摔下,誰知醒來後便是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也想過乾脆去了的好,可是小雷還是一個孩子,他捨不得他呀。
“王大哥要多曬曬太陽,常年躺着對身體有害無利。”柳桓看着臉色蠟黃的人建議道,癱瘓並不致命,致命的是常年躺着的人身心受着折磨。
“哎……家裡除了小雷再沒有別人,他一個孩子已經夠苦了。”王遠山瞅了瞅窗外的小院嘆息道,“柳公子趕緊去廚房弄些吃食趕路,耽誤了行程可不好。”
聽王遠山這般說,柳桓轉頭看了看還在門外站着同小雷聊天的墨玉巒道,“王大哥先休息,我出去了。”
“嗯”王遠山輕輕應了聲,緩緩閉上眼睛,曬太陽?那太奢侈,他只有在夏日短暫的一刻鐘能見到從窗外透過來的陽光。
門外,墨玉巒拿着手中的水杯喝了口水滿是詫異道,“你說你將來要當大夫?”
“恩恩,小雷將來要治好爹爹的病。”小雷說着轉身看了眼從房間走出來的柳桓,“柳叔叔,我都聽到了,連你也治不好我爹的病。”小雷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沮喪。
“不過……飯錢我不要了,因爲你們是好人。”小雷說着跑去了廚房。
“哎”柳桓看着眼前的院子重重嘆息了聲,墨玉巒聽出他語氣中的沮喪,忙開口安慰道,“至少他們還有彼此,其實……大家都是可憐之人。”墨玉巒緩緩拉住柳桓的手努力給予他和自己安慰。
她的父親在五年前去世,那年她十五歲,還差幾天便可及笄,世事無常,父親連自己女兒的及笄禮都還沒來得急參加便去了,那時候殤國的百姓總在說,青國公墨老將軍爲保護儲君而亡,乃是壯義之舉,死得其所,可是……她真的好恨,恨自己被欺騙這麼多年,更恨那個父親犧牲性命保護的人竟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我們去幫小雷吧”柳桓看了眼墨玉巒努力露出一抹微笑道,他不想讓她擔心,更不想讓好不容易好些的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他不知曉的往事。
“好啊”墨玉巒努力挑了下嘴角應聲道。
廚房很簡陋,可想而知裡面的東西也不多,柳桓幫着小雷蒸了兩碗米飯,看着小雷做飯時的熟練勁,柳桓總感覺心裡酸酸的,他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而已。
“這些鹹菜你們會喜歡嗎?”小雷端着盤子裡的鹹蘿蔔緩緩開口道,他們家沒什麼東西可吃,一般情況,早上白粥,中午吃點米飯加鹹菜,晚上再將中午剩的米飯炒炒來吃。
小雷年紀還小,家裡的幾塊地都給了村裡其他人來種,而他們家每年只收取每塊地三成的糧食,這些便是家裡所有收入的來源,只堪堪讓他和他爹不餓死而已。
“當然會喜歡,聞起來很下飯啊。”柳桓微微一笑,摸了摸小雷的臉保證道。
墨玉巒沒說什麼,只端起手中的碗想着吃完快些離開,這小院裡的一切都太過壓抑,壓抑的人喘不過氣,而她不喜歡這種鼻子酸酸的感覺。
“那叔叔先吃,小雷去看爹爹睡醒了沒?”小雷說着便笑着跑開,他每天在爹爹午睡醒來後,會爲他按摩身子,大夫說這樣對爹爹的身體好,他死死記在心裡,希望有一天爹爹可以站起來,再揹着他去地裡抓野雞。
“玉巒”柳桓吃了口有些硬的米飯緩緩開口,一雙眼睛盯着墨玉巒看了眼又低下。
“什麼事?”墨玉巒停下動作不解看了眼面前支支吾吾的人。
“我想幫一下小雷他們。”柳桓滿是堅決,轉頭看了眼破舊的小院很是感慨。
“怎麼幫?”墨玉巒沒有反駁,只是看着他問道。
“我們可以幫他們修一下屋子,而且我可以幫王大哥坐個曬太陽的椅子。”柳桓緩緩開口,一雙眼睛更加迅速的打量起小院中可用的材料與工具。
“曬太陽?”墨玉巒有些不解?曬太陽還要專門的椅子嗎?
“王大哥整日睡在屋子裡對身體不好,若是有個方便他曬太陽的椅子會好很多。”柳桓邊說邊開始比劃起來,“你有沒有看到院子裡廢棄的木板車,我可以將它改造成有輪子的椅子,這樣王大哥出來曬太陽時,小雷只需推着他就可以。”
柳桓緩緩開口解釋着,墨玉巒聽着他的想法越來越驚訝,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真的挺聰明,這注意好挺!
“挺好,一會吃完飯,我修房子,你作那什麼椅子。”墨玉巒開口建議。
“這……”柳桓看了看屋頂有些遲滯起來,王大哥便是從房頂摔下來傷的,“太危險了,還是我來修房子”
“你?”墨玉巒一臉不信,“我可以一下子跳上屋頂,你可以嗎?”
“……”柳桓無言以對,只得低頭吃着碗裡的米飯,“那你小心點,萬一摔傷了,我一定會養你一輩子的。”
“……”墨玉巒一臉黑線,這廝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簡單吃完午飯,柳桓和墨玉巒便按照計劃,一人制作椅子,一人修葺房子,事情進行的有條不紊,只是兩人將這些都做好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無奈,兩人最終決定留宿這小院。
小雷今夜住在了王遠山的臥室,所以……今夜柳桓同墨玉巒要擠在一間小屋內,而小屋的牀鋪還是單人的。
“老規矩”墨玉巒將被子丟給柳桓,自己一個人找兩個板凳拼在一起後躺了下去。
“可是……你這樣休息不好。”柳桓看着背對自己側躺的人一臉擔心。
“不用擔心我,難不成你也睡我這裡,那晚上可是要聽好多遍你落地的聲音了。”墨玉巒說着極不厚道笑了起來。
“……”柳桓一臉無奈,卻還是繼續堅持,“你趕了一天車,還是睡牀上吧,我坐凳子上可以趴在桌子上睡的。”
“喂……”墨玉巒倏地一個蹬腿從凳子上爬起來,“囉嗦病又犯了是不是?要不要給你治治啊?”墨玉巒一番白眼,真是囉裡囉嗦打擾人睡覺,若不是他是柳桓,真想一巴掌拍昏後給丟一邊去。
“這就去睡覺”柳桓一個轉身爬到牀上,一臉警惕看着怒視自己的人,他也是擔心她好嘛,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威脅他。
“乖,睡覺”見某人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下乖乖聽話,墨玉巒聲音柔柔開口,而後一個側躺回到原來的凳子上。
柳桓看着不遠處的人,一雙眼睛捨不得閉上,只是腦袋困頓,最後還是身子輸給了意識陷入沉睡。
第二日,柳桓、墨玉巒兩人均是早早起了身,柳桓更是在小雷父子倆起來前做好了早飯,所以當小雷睜開眼看着桌上擺好的早飯時,激動的差點流淚,已經很久沒有人幫他們做早飯了。
“柳桓叔叔,你們真的要走了?”早飯過後,小雷拉着柳桓的手滿是不捨。
“小雷,柳公子要趕考,你莫要耽誤他的時間。”王遠山坐在柳桓爲他制好的凳子上開口道,因爲激動,連帶着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柳桓的手藝不差,所以雖然是舊的木板車廢物利用,那帶輪子的椅子看起來卻是有模有樣,昨晚墨玉巒看到這椅子時,差點激動的讓柳桓也幫她製作一個,日後她懶得走路時,起碼還有人幫忙推着走。
“柳桓叔叔,再見,你給小雷的醫書,小雷一定好好學習的。”小雷無奈只得放開柳桓的手,一雙眼睛卻依舊緊巴巴貼在柳桓身上不捨得拿開。
“好了,柳桓叔叔下次經過這裡會來看你,而且…還會考你是不是真的學了我給你的書。”柳桓說着摸了下小雷的腦袋滿是笑意。
他的行李中,放着一本簡單基礎的醫書,那是收拾行李時沒注意帶出來的,現在正好可以給想當大夫的小雷用。
“這位大叔,小雷也會想你的,再見。”小雷說着牽了牽手墨玉巒的手依依不捨道。
“……”大叔?墨玉巒一臉不滿,她看起來比柳桓老很多嗎?只是臉略微路人了一些而已。
“恩恩,大叔也會想起的。”壓着嗓子,墨玉巒說完坐在了小灰後面的木板車上邊,拿起繮繩。
“再見”柳桓爬上車朝小院門邊的兩人揮手道別。
看着漸漸消失在眼前的人影,小雷拉着王遠山的手道,“爹爹,他們還會回來嗎?”
“會啊”王遠山笑着看着眼前的孩子安慰道。
“爹爹,爲什麼我剛剛牽大叔的手時,發現竟比柳桓叔叔的手還要舒服呢?”小雷看着王遠山一臉不解。
“額……這個爹爹也不清楚,等下次他們來,你再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