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殺的,是我的皇兄啊!我幼時生病,他守在我牀頭衣不解帶,向天起誓願將他的性命分給我。他是這樣的皇兄啊!”季禳握着我的手,“你知道我身上負着什麼樣的罪孽,你不會像那些貪利之人一樣奉承我、原諒我。可你也知道天下是什麼處境,你肯認真的聽我講解我的計劃。我多希望能對你多講一些,並在你面前把它實現,讓你終於承認我是對的,那時你會爲我高興——不,就算我遇到挫折,也願意對你講,因爲你是能體會我的心情的。就算不值得高興,哪怕能一塊兒擔憂也好。現在,我需要有一個人,能聽我好好講話,你要離我而去嗎,昭?”
我暗地裡翻白眼。
聽帥哥表白,是很爽沒錯啦!可是前提是,膝蓋不能這麼痛痛的跪在地上好不好?他那麼一長篇話,統共一句話可以概括:“你是我的紅顏知己,我想你,你能留在我身邊嗎?”一樣可以達到動人效果。而我天人交戰後,直接回答他“不好。”他就有風度的放手,letmego,從此以後彼此思念於江湖就好了嘛!
不過,顯然,他不想放手。
他緊緊握着我的手,眼神裡滿滿是焦灼。他是真愛程昭然。我簡直不敢看他。
“難道你也對我失望了嗎?不相信我能度過這場難關,所以要拋棄我,自己去躲起來?國家的未來,你不想跟我一起努力了嗎,昭?”
他的音質實在是美,這樣哀哀求告的時候,就像一曲音樂。我知道自己不該心軟,但沒辦法控制的,就是嘆了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氣:“不是不相信你,我這不是失憶了嘛?什麼國家大事我都不懂啦。”
“沒關係,我會教你。”他溫柔笑道,“只要你願意聽我說。”
“我不是什麼好學生哦!”我警告他。這說的是真話。當年凌玉的父母就嫌棄我學歷不高、上的學校也普通。可是,這樣普通的成績,已經是我竭盡所能的結果了。勵志小說中,是有人出身貧苦考上哈佛,但不是我。我的智商與精力都不過中人之姿。
“沒關係。只要願意聽,就可以。”他道。
我點了點頭:“好吧……”
咦,等、等、等一下!我不是要離開嗎?怎麼忽然一下子,就要當他的學生了?
55,帥哥的哀求有催眠效果。這不是我的本意,我要悔約!
“太好了,昭!”他興奮的拉着我的手站起來。
哎喲……跪久了,突然一站,腿好麻……
“小心。”他扶我坐下,替我揉着腿,“怎麼這麼不當心?”
還說!我扁扁嘴。不是他害我跪這麼久的嗎?臭皇帝。
“啊,是我疏忽。”他道,“昭把什麼都忘了,體質也比從前虛弱。”
說這句話時,他聲音輕柔,有一種很寧靜的溫馨。亭子外,細雨朦朧。
“嗯咳,那個,皇上要教臣什麼?現在可以教了哦?”我清清嗓子出聲,打破這個曖mei氣氛。話一出口,又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不是想悔約嗎?怎麼又要聽課了!丟人哪!帥哥面前,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不堪一擊。我丟人!
幸好季禳沒再勾引我,果然開始認認真真講課。說起北方真族的咄咄逼人,而本朝民衆安於逸樂、官員又泰半隻擅長宏論清談,舉國戰鬥力不足,這些都與程昭然在書本上的批註相符。再說起各地有些造反勢力,撲之不滅,這倒是我在書上沒看到的了。季禳思路清晰、字句貼切,往往只要寥寥數語,就能把一個複雜問題的框架簡明勾勒出來。從戰場說到民生,從吏治說到軍紀,我聽他言下之意,竟是要以治軍的原則來治國!不覺蹙了眉毛。
季禳便不再說下去,看着我,脣邊帶着個微笑。
“怎麼?”我擡起眼睛問。
他沒有回答,卻張濤小步趕在亭下,喚道:“皇上,周大學士求見。”
季禳眉心一凝。張濤補道:“周大學士說,緊急要事,須皇上給個主意。”
季禳眼神一變,大約猜到了是什麼事,立刻站起來道:“擺駕。”又回顧我:“你——”
“皇上既有要事,臣先行告退。”我巴不得的告辭。
季禳卻皺起眉毛:“你在這兒等着。”
“呃……”沒搞錯吧?他不在,叫我一個人待在這裡,我待個鬼啊?又沒什麼遊戲機可以玩,又不能摳腳板挖鼻屎,頂着一套重得不得了的公服坐在皇家亭子裡吹風,很好玩嗎?他跟那位大學士的“緊急要事”如果談到半夜,我也就在亭子裡等到半夜啊?老闆不帶這樣虐待底下人的!
季禳看了看我,低道:“可是因爲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敢一個人在陌生地方呆着?”
皇上英明!我暗叫。那就放我回去罷。
他這個彆扭孩子!那麼簡單的一句話,擰着眉毛,死說不出來,倒是有個小太監上來跟張濤報了句什麼,張濤面上現出些遲疑之色,向上稟報道:“皇上,永安宮素良人承皇后娘娘鳳意,前來求見。”
季禳微微一愕,道:“宣。”
便有個宮娥妝扮的女孩子上來,亭下一跪:“皇上吉祥!”聲音鶯啼燕囀的,真是好聽。我想起來了,她是小素啊!
那天多勞她送薑湯,薑湯味道還挺不錯的,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就暈倒了,想起來真是……我怪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笑笑,
可能是宮廷裡規矩大,她沒敢看我,只是向季禳叩頭道:“皇上吉祥!皇后娘娘聞說皇上在款待程侍郎,又正見學士府有人入宮求見,因道:‘恐怠慢了客人。’便遣奴婢來,稟告皇上:‘天氣融和、君臣相得,正爲佳事,時又近晡,豈有遣客人空腹回去的道理。須否中宮代爲款曲,以期賓主盡歡?’”季禳聽了,很是歡喜,點頭道:“皇后深得我心。”就回顧我道,“昭,皇后留你飯,你須沒得退辭了。”我實在不知他爲什麼高興成這副樣子,只能硬着頭皮應一聲。他便振振袍子,辦他的要事去。小素抿嘴笑着向我屈膝:“侍郎,請隨小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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