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對臺戲
張關索連克強敵,竟以新人之姿悍然殺至最終輪的爭鋒,向已經連霸八期擂主的王秀英發起挑戰!
一場表演性質的喬相撲過後,決賽開打!
這一場較量,堪稱龍爭虎鬥。
張關索施展出渾身解數,閃轉如鷹,擒拿似蟒,數次逼得那王秀英險象環生!
臺上汗滴成雨,臺下喝彩與驚呼交替如潮!
張關索佔盡上風,狄詠卻輕輕嘆氣:“鐵牛敗矣!”
擂臺賽的賽制本就對擂主有利,張關索已經連戰四場,除了首場贏得相對輕鬆,後三場無一不是硬仗,早已疲累不堪。
他開場的這番搶攻,已經拼盡最後一絲勁力,只求速戰速決。
王秀英豈會不知張關索的用意?看似落於下風,實是有意避其鋒芒。
二十合後,張關索腳下微滯稍露破綻,王秀英立時覷準時機,一記精妙老辣的擒拿纏住臂膀,“嘭”的一聲將對手摔落擂臺!
勝負既定,震天響的狂呼幾乎要將八仙棚的棚頂掀翻!
“王秀英!王秀英……”
王秀英高舉雙臂如捧王冠,他連坐九擂的腳步依然無人可擋!
棚內看客,十有八九皆爲其擁躉,此刻見證“偶像”屹立不倒,豈能不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歡呼聲久久不息,吳銘心想:這般光景,跟今天的明星運動員也沒什麼差別了。
雖然以惜敗告終,張關索此戰亦博得了不少關注。
新人首秀,連闖四關,幾撼擂主寶座……張關索那悍野的身姿、潑天的膽氣和舉重若輕的搏殺風範已刻入滿棚觀衆的心底。
此刻塵埃落定,四下熱議多半是驚歎於橫空出世的後起之秀。
有懂哥看得真切:“前幾場都是硬啃下來的,鐵打的筋骨也熬幹了油水,碰上全盛的王擂主,輸得不冤!”
也有不少看客反覆琢磨他那印有醒目大字的衣衫:
“吳記川飯究竟是何方神聖?莫非廚子也懂角抵?”
“怪不得有這般氣力!定是頓頓吃了吳記川飯的好菜好肉!”
吳銘聽在耳中,心裡暗暗點頭:腦補得很到位,下次繼續腦補!
一衆好漢上臺謝幕謝賞。
張關索和王僥大特意行至狄詠座前,深躬致謝。
二人所受的打賞數狄詠賞得最多,演出結束後向“榜一大哥”當面致謝乃勾欄裡不成文的規矩。
狄詠打趣道:“押你獲勝,賺的彩頭倒比這點賞錢多多了!”
衆人都笑了起來。
張關索又轉向吳銘、謝清歡和李二郎三人,黝黑的臉膛上浮起一絲羞赧:“諸位哥哥姐姐特意來爲俺助拳,俺卻沒把擂主奪下來,忒不爭氣……”
“這是哪裡的話?”
吳銘一掌拍在他鐵鑄般的肩膀上,正色道:“你今日所爲,何止是爭氣?已經驚掉了滿棚看客的下巴!未能奪魁,非是實力不濟,實是差些運氣。”
頓了頓,又說:“我等沒法幫你提升技藝,可撐起這身骨架氣血的油鹽飯食,吳記川飯有的是!你只消吃得壯似虎狼,將這身筋骨熬練得更精粹三分,那擂主之位豈非手到擒來?”
張關索握緊雙拳,鄭重道:“好!待俺當上擂主時,俺便這般說:是吳記川飯的醬肉白飯,喂出了俺這副奪魁的筋骨!”
吳銘哈哈大笑,好個鐵牛,你倒比黑旋風會來事兒多了!
他幾乎已能預見,當一位新晉擂主立於臺上,指向胸前“吳記川飯”的字樣朗聲宣告時,那將是何等爆炸的宣傳效果!
向金主致謝畢,張關索和王僥大自回戲房不提。
吳銘三人辭過狄詠與韓、賽二人,隨着散場的人流在瓦舍中閒逛一陣,禁不住李二郎的唸叨,徑往彩雲棚而去。
李二郎腳步輕快,一想到接下來要看的是師師的場子,臉上便不禁泛起淡淡的紅暈。 彩雲棚雖然比八仙棚稍小,卻被綵綢繡幕裝點得格外雅緻。棚外懸掛張貼的各式旗牌、紙榜,墨跡淋漓處,“劉師師”三字反覆出現,字大如鬥,顯是本場頭牌無疑。
“咦?”
目光掃過彩雲棚對面的杏花棚,吳銘驚訝地發現,兩個棚竟然演出同樣的唱賺曲目《願成雙》!
杏花棚的頭牌則是徐婆惜。
他奇道:“這兩家怎會撞戲?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謝清歡抿着嘴笑:“是故意的,這叫‘對棚’。劉師師和徐婆惜素來不合,二人聲名在伯仲之間,爲爭保康門瓦子的頭牌之位,唱對臺戲已不是頭一回了……”
李二郎嗤笑出聲:“徐婆惜算個鳥!也配和師師比?”
他叉着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面杏花棚的旗幡上:“只知東施效顰,蹭着師師的名氣往上拱!唱腔不如師師清透便也罷了,連做派都學不到半分,淨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吳銘覺得好笑:好傢伙!二郎竟還是個純度爆表的“唯粉”!
兩棚開演在即,棚外早已人頭攢動,壁壘分明。
劉、徐兩家的擁躉各自聚攏,棚前空地立時成了戰場,斜眼、撇嘴、壓低的竊議和故意拔高的評價在空中激烈碰撞:
“師師那纔是鶯聲嚦嚦,宮商天成!某些走調的嗓子只配去竈下燒火!”
竈下燒火怎麼你了!當廚娘很有錢途的好嘛!
“嗤!她那闆闆正正的腔調,快趕上廟裡敲磬了!遠不及徐姐兒的風情萬種、勾魂奪魄!”
“呵!論衣裝行頭,姓徐的只配撿師師穿剩的款式!”
“呸!劉師師臉上那粉厚得能砌牆,洗了臉跟鬼一樣!”
這粉圈互撕的陣勢看得吳銘頭皮發麻,沒想到連追星的熱情和戾氣,竟也一脈相承。
李二郎朝徐婆惜陣營啐了兩口唾沫,腳步不停,繞過紛亂人羣,走向彩雲棚一側的小門。
看門的雜役顯然認得他,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李二郎毫不猶豫地摸出五串錢買了張一等座的票。
“???”
好你個二郎!平日裡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八瓣花,洗澡都只挑最賤價的大湯池子,看場戲出手竟如此闊綽?
感受到二人驚奇的目光,李二郎略顯窘迫地垂下頭,赧然道:“師師的棚,某自是要支持的……”
說罷,又忍不住朝對面狠狠剜了一眼,咬牙切齒道:“絕不能讓師師在陣仗上矮了那賤人半分!”
師徒倆相顧無言,見他已經購票,也只能忍痛各自掏出五百文鉅款,換得一張提前入場券。
由小門悄然入棚,棚內的佈置比外頭瞧着更精緻幾分。
和八仙棚的內部構造相同,一等座緊鄰戲臺。
李二郎熟門熟路,引着二人直奔前排。
正待落座,目光掃過鄰座之人,腳步猛地一頓,驚訝道:“歐陽小官人?”
那安坐吃食的,可不正是歐陽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