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得一聲,薄薄的利刃大半刺入了江文卓的身體,他身體一陣劇烈的抽搐,倏地瞪大了一雙殷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付嫣兒。
付嫣兒唯恐他不死,用身體和手一起將利刃向下壓。
眼看那利刃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刀柄,她才茫然鬆開兩隻麻木的手,虛脫的站起來,扶着牀榻一邊的木欄喘息。
車內的燈光隨着車的行進而搖晃着,照在牀榻上躺着的男人身上。
付嫣兒的心臟猛地一陣縮緊了,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牀榻上的江文卓死死的盯着她,他被利刃刺入的胸膛卻沒有一絲血跡。
“女人!朕已經不是以前的凡人之身,朕是半鬼半人,你的利刃傷不到朕分毫。”那個聲音說完之後,他身上刺着的利刃便一點一點自行抽離他的身體。
那出來的鋒芒讓仍然沒有半絲的血跡。
“鬼!”付嫣兒驚恐至極,剛要喊出聲,可是喉嚨不知被什麼堵住了,牀上的江文卓倏地坐起來,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從他身上啪地一聲掉落在牀榻上。
他胸前被水果刀刺中的地方,竟然沒留下一點痕跡。
江文卓將右手一擡,那把水果刀便到了他的手中,他左手輕輕一拂,一道烏蘭的光澤裹挾着牀榻邊僵立的付嫣兒,啪地一聲摔到了那座行樂椅上面。
她嚇得渾身一震戰慄,剛要逃開。
行樂椅上的機關受了震動自行打開,將她牢牢鉗制在裡面了。
牀榻上那個赤着上身的江文卓,從牀榻上走下來,滿臉都是殘忍的冷笑。
“付嫣兒,雖然現在朕的心裡還受那個死鬼的影響,對你還有那麼一點點捨不得。但是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邊說邊獰笑着拎着水果刀,走向了行樂椅子上正瑟瑟發抖的付嫣兒。
“吃啦”一聲,她的衣服被水果刀刃挑開,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江文卓看着那裡,眼中的猩紅之色更加如火如血。
付嫣兒的心已經徹底被浸在冰水中一般,又冰寒,又絕望,又恐怖得難以形容。
對着那個暴君也許她還能視死如歸,可是眼前她面對的是一個吃人的惡鬼!這叫她如何不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哈哈!聽說吃了沒有長成的嬰兒會增長功力,朕想試試!”聽着耳邊的磔磔怪笑,看着那把鋒利的刀刃懸在自己小腹之上。
在那刀刃刺下來之前,付嫣兒便已經嚇得暈過去了。
朦朦朧朧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幽幽醒過來。
睜眼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個白茫茫的地方,身下是一張純白的牀榻,周圍都是水。
只有牀榻周圍是一片沒有水的區域,讓她呼吸自如。
“這是在哪裡?難道我已經死了,現在是在地府中?”付嫣兒四下打量着周圍的景色,茫然的說道。
突然,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頜,因爲她聽說,鬼是沒有下巴的。結果她發現自己的下巴完好無缺,而且還溫熱的和活人一樣。
她黯然一驚,看看四處無人,這才拉開自己的衣襟,去摸自己的小腹,發現那裡也沒有被刀刺過的痕跡。
而且手指的末端還感覺到裡面的小生命在頑強的微微的動着。
“太好了,皇兒沒有事!我們還活着!我們還活着!”她興奮至極的大聲喊道。
聲音透過河水,落在一個在河畔佇立的一個紅衣男子耳中。他淡淡的一笑,那燦若春陽的一笑,讓周圍枯黃的草木都彷彿有了生機。
他眺望着遠遠的徐州城,摸着自己的碧玉簫,看着下面光禿禿的穗子,不禁啞然失笑。
自己堂堂的一個神仙,竟然被她順手牽羊拿走了自己的至寶。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那自己這個神仙可就要落得三界皆笑了。
可是若是找她去討回,她必然又會糾纏自己。
心念轉到這裡的時候,他不禁愕然了。
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如此被心思糾纏過了,如今再品嚐這種滋味有些失落也有些懷念。
這讓他陡然望着天空一聲喟嘆:冥帝九夜,你現在九天之外躲清閒,本尊卻被你的託付給害苦了!
……
離大戰還有兩天了,越來越多的徐州百姓也不成眠。
就在傍晚的時候,徐散發布了一條戰時條令。
命令守城時,全民皆兵。都要聽從他的指令調集,負責爲城頭的士兵運送守城物資,有敢懈怠者以叛國罪立即處決。
這件事讓秋澤晨覺得太過分了,便要找他理論。
結果還是被玖月軒華勸住了。
“徐老將軍帶兵多年,想必有他的考慮,咱們還是不要過問的好,免得叫他誤會咱們干預他的防守計劃,讓他心裡增加無謂的負擔!”
對於玖月軒華對輕狂的縱容,秋澤晨早就不滿了,如今見他又爲徐散說情。
不禁生氣的說道:“軒華,你是來徐州當和事老的麼?”
玖月軒華知道她心中着急,便溫和的說道:“澤晨,你稍安勿躁。有心兒在這裡謀劃一切,沒有人可以動搖徐州城分毫!”
“心兒謀劃一切?我怎麼看不到。我只是看到她整日遊手好閒吃喝玩樂,帶着一幫子男人瘋玩!”
秋澤晨氣咻咻的說道。
“澤晨,那是你不瞭解心兒。她最擅長的謀略便是深藏不露,沒有到關鍵的時刻,她永遠不會對你亮出她的底牌!反正我是服了她的深謀遠慮,怪招迭出的!”
“是啊!想你堂堂的武林百曉生被女兒,從號稱天下第一樓的百曉樓中擄走的那一刻,估計你就怕了她了吧?”秋澤晨嘲弄的說道。
玖月軒華只好苦笑了。
“不過現在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做!”秋澤晨糾結的說道。
“現在她估計把該做的都做了多一半了!”玖月軒華肯定的說道。
“你是不是被女兒嚇怕了,對她太迷信了!”秋澤晨仍然不相信,輕狂這些天能對徐州防守做了些什麼。
“我可以跟你打賭,若是心兒提前做了準備,擊潰了敵人。你就再給我生個兒子?如何?”玖月軒華抱住秋澤晨,在她耳邊呢喃道。
這句話讓秋澤晨頓時羞的滿臉通紅,她一邊指着玖月軒華的鼻子說道:“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玖月軒華卻在她臉上吻了一口,笑道:“要不現在咱們就去準備!”說罷就要將邱澤晨抱起來。
秋澤晨啪得嗔怪的給了他一掌,然後賭氣說道。
“可是要是心兒沒有準備,你就進宮裡面去給本公主當內侍!”秋澤晨在他耳邊說道。
“夫人,不是這麼狠吧?”玖月軒華抱着秋澤晨笑着回臥室去了。可是剛把秋澤晨放在牀榻上,他便對着外面喊道:“心兒,抱着你的小白去睡覺!再跑到爹和孃的房間外面聽窗根兒,小心爹爹打你!”
秋澤晨正在納悶,突然聽到外面一聲狡黠的笑:“你們安歇,偶去陪偶家神仙大叔!”
秋澤晨糾結的指着門外埋怨玖月軒華:“你看看你的女兒,有多大膽子?”
“呵呵,她可是你生下來的!如果你覺得心兒不好的話,那咱們就再生出一個好的來!”玖月軒華在她耳邊甜膩的笑着。
秋澤晨想氣都不能氣了,指着他的鼻子笑罵道:“怪不得心兒沒有正形,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輕狂抱着諦聽回到自己房間裡面,先小睡了一會兒,然後便躡手躡腳的披上一件外衣出了門。
諦聽一聲不吭的跟了出來,他知道她不是去找端木如風。
所以便無聲無息的跟在她後面,果然她先是縱身掠上房頂,從袖子裡面取出一副卷軸來,然後向徐散所住的軍營飛縱而去。
在夜色中,她輕盈的就像一隻疾飛的白色鷹隼。
很快她便到了軍營之外,哪裡到處都是提着燈籠巡邏的兵士,她先跳上一棵大樹,然後很輕鬆的抓住一個士兵,將他點了穴道,弄上樹去藏好。
然後,利索的換上那個士兵的外衣和頭盔。拎着刀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軍營。
兩個巡邏兵發現了她,立即向他大聲喊道:“口令!”
輕狂卻一點都不慌張,而是神秘的向兩人招了招手,貌似有什麼重要的發現要告訴他們。
兩人奇怪的上前問道:“叫你回答口令,你打什麼手勢?”
輕狂壓低聲音將手指豎起來對他們說道:“你們怎麼不會動腦筋想一想,若是敵人的密探混進來,我們在這裡大聲對口令,不就被他們聽去了嗎!”
兩人聽得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對口令!”
輕狂微微一笑,轉身走向一個營帳的陰影裡,那兩個人便也傻乎乎的跟了過去。
只是片刻之間,輕狂便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丫的,一對豬頭,真沒挑戰性!”
諦聽跟在後面樂的幾乎要趴在地上了。
這些當兵的腦筋都太死板,哪裡有資格和她鬥心眼兒?
走到徐散的大帳前時,她從後面直接掠上了帳篷的頂部。
她的腳剛剛沾上那帳篷頂,便聽到一陣吱吱聲響,她暗自一笑,心裡想:這個徐散還滿謹慎,居然在這裡裝上機關想守株待兔。看來上次的虧吃了之後,他還是真長了記性!知道亡羊補牢,總比一錯到底好多了。
果然嗖嗖幾道箭影從身邊飛射而出,輕狂很輕鬆的用衣袖一拂,將那些箭掃偏了方向,這種小機關實在讓她提不起興趣來。
“那個飛賊又來了!”
“她一定被機關射中了!”
“去看看她死了沒有!”
“快點,最好捉活的!”
裡面一陣紛亂的大喊,隨之一羣人衝出來。
但是帳篷頂上卻根本沒有人,周圍也沒有。
連前面巡邏的士兵,和守着帳篷的侍衛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好好的跑出來做什麼。
徐散,正在搖頭喟嘆,突然覺得後衣領裡多了一件東西。
他急忙回頭一看,見一隻大白貓從帳篷頂上竄上樹去。
他嘆了一口氣,頹然搖了搖頭道:“今天又是百忙了!看來觸動機關的是隻貓而已!”
當他回到營帳中,細心的徐小豹卻指着他鼓鼓的背後喊道“爹,您背後裝着一卷什麼東西?”
他這一喊,其他將士們也看到了他後背有東西,便一起好奇的問起來:“是啊,徐老將軍,你衣服裡面真的有東西!”
“快拿出來看看是什麼?”
“恩,我看又長又圓像是那捲卷軸!”
當徐散掏出那副卷軸來看時,果然是一卷和自己的佈防圖很相似的圖。
主要的框架仍然保存,只是在一些他原來沒有注意到的薄弱環節又加入了防守的工事,增加了幾道防線。
讓整個城防圖更加顯得固若金湯。
這讓徐散萬分詫異了:這個盜圖的飛賊,怎麼會把自己的城防圖偷走之後,沒有送到敵軍中去,反而花費心思給自己的城防圖潤色完善使之更加完美。
這個盜圖的飛賊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
這張圖讓他們一羣人研究了半夜,終於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而原本極爲鞏固的正門,卻防守換成了極爲薄弱的工事,上面還貼上了一個小小的紙條。
上面的字跡讓人不敢恭維,但是那些話,卻讓他們整夜難眠。
“明夜敵襲、假裝失守,誘敵入城、關門打狗!”
是誰這麼有把握?能算定敵人在明夜偷襲?
難道是自己得到什麼得道高人的指點?
這件事情實在極爲奇怪,讓他們反覆掂量、思索、商議,直到天色大亮,仍然不敢相信。
最後,他們決定暫且按兵不動,等等看事情的發展變化。
……
回到自己的居住地,輕狂卻並沒有立即回房去,她在巧兒的房間外面走了一圈,然後纔回去休息。
第二天早晨,輕狂還沒有起來,諦聽便跑出來,跳上牆去,蹲在前面的院牆上,貌似很無聊的在打盹兒。
牆頭上的幾莖枯草,在冷風中搖擺着,不時落下一層雪白的霜,落在諦聽身上,他也不甚在意。
巧兒起得很早,在院裡裡面走了兩圈,貌似在呼吸清晨的新鮮空氣。可是這冬日的早晨,叫人覺得滿身都是寒氣,躲在被窩裡都不願意出來。
突然遠處傳來的輕微的鴿哨聲,嗚嗚嗚嗚,在晨風中,有點不怎麼明顯。
但是巧兒卻馬上被這不怎麼清晰的聲音吸引了,她立即放眼向空中望去,只見遠處有一個小白點正向這裡疾飛而來。
不一會兒那個小白點便飛到了院落中的上空,開始在周圍盤旋着,可以看得清楚那是一隻雪白的鴿子。
巧兒欣喜萬分,立即撮脣低聲呼喊:“咕咕……咕咕……”
那鴿子聽到呼喚,便斂起翅膀,開始滑向着降落下來。
可是它剛剛滑落到牆頭之上的位置,只見牆頭上一道白光倏地撲出去,一下子撲住了鴿子,然後叼着鴿子向房間裡面跑去。
巧兒在那一瞬間驚叫一聲,便縱身追去,她知道那個叼走鴿子的是輕狂天天抱在懷裡的白貓。
平時看他懶洋洋的,吃得好睡的香,今天早晨怎麼會有興致出來找吃的。
而且還把她最重要的東西給當成了早餐。
她向前一縱身,便掠入了房間中,卻看到輕狂站在她面前,抱着胳膊笑盈盈的說道“巧兒,你竟然會武功!真看不出來,身手還滿靈活的!”
“我只會一點輕功!談不上會武功……七小姐,您的貓捉住了一隻可憐的鴿子!我不想它被吃掉,所以才追進來!”巧兒臉色一變,但是馬上就冷靜下來了。
輕狂知道現在不用跟她攤牌,便笑道:“哦,一隻鴿子,吃了就吃了吧!你喜歡的話,回頭我上街去給你賣一籠子,養着玩兒好了!”
輕狂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便向自己房間走去。
一邊走,一邊向房間裡面喊:”小白,你丫的吃鴿子的時候,別連毛一起吃。多噁心!”
巧兒站在屋中,尷尬至極,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僵在了那裡。
只聽到輕狂的房間裡面砰砰乓乓的響着,輕狂在裡面數落着諦聽:“你是不是把那隻鴿子整個吞進去的,竟然連根毛都沒留下!你知不知道,鴿子裡面還有內臟,你個不長進的貓氣死了我了!”
聽到連根毛都沒剩下,這句話巧兒這才緩過神來,開始在房間裡和院子裡四處尋找着。
軒轅嵐突然走過來,關切的問道:“巧兒,你在找什麼?”
“哦,我掉了一個竹簪子……那是孃親留給我的……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它!”巧兒一看到他,便覺得臉紅心跳,原本流暢的思維也變得不流暢了。
“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弄丟了,來我幫你找吧!”軒轅嵐微微一笑,便走進了屋中仔細尋找起來。
巧兒在門外怔了一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軒轅嵐對自己笑,主動跟自己說話,這讓她的心更加跳的急促了。
不由木然的點了點頭,但是馬上又搖了搖頭說道:“我自己找就成了,怎麼能勞煩公子呢?”
那根簪子中的東西太重要了,萬萬不能被別人發現。就是自己最愛慕的他也不成。
但是軒轅嵐卻在房間中笑道,“還說不用勞煩我,瞧這不是被我找到了!”
聽到這句話,巧兒頓時慘白了臉色,立即轉身衝進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