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含笑不語,只聽到周圍的清風,吹過鬆林沙沙作響。
沉靜從來沒有向現在如此溫馨動人,引人遐想。
不知過了多久,閒雲仙人悠嘆一聲道:“我在守護冰潭之水已久,心已經靜如止水。爲何,你們兩個非要逼我進入那俗世之中?”
他自然便是守護那冰潭的冰潭主人洛閒雲。
“呵呵,既然仙人已經是心如止水,那麼一定已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是留在冰潭之中,還是去那松林之外呢!”諦聽閃着藍盈盈的眸子笑問。
“神獸大人,在紅塵中活的很是瀟灑,難得還有心鑽研道法!”閒雲淡淡的說道。
“所謂道法無極,諸法無相,豈不聞入世即是出世,出世即是入世?”諦聽繼續說道。
“冥帝,你的屬下好口才!”洛閒雲不再跟諦聽爭論,而是轉向冥帝說道。
“不瞞仙人,九殿閻羅和陸判已經背叛了本帝,並暗自修煉陰陽雙屍來對抗其他八殿閻君,本帝大劫在即,無力迴天。所以只有將未來的幽冥女帝託付給仙人,本帝才能安心!”冥帝沒有接閒雲仙人的話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天道循環,世事難料啊!”閒雲仙人閉上眼睛喟嘆一聲,既沒有表示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便驟然金光一閃,消失在潭水之中。
“仙人!若有機緣三千年後再見,若沒有機緣,望你像對待本帝一樣對待她!”冥帝神色淡然的說完這句交託的話之後,也悠然轉身便走。
諦聽皺了皺眉只好跟着走,心裡糾結無比:這個閒雲仙人沒有什麼不好,他唯一的不好就在於,他的容顏實在太美麗!若是讓他接近輕狂,怕是後患無窮!
但是現在一切要發生的終究都會發生,他再怎麼糾結也無濟於事。
這一慕情景像極了白開水的對白,卻並不真正的白開水。
諦聽、冥帝九夜、閒雲仙人,這三個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友情可言的人,貌似連普通朋友的迎送之情都沒有。
但是就是這三個看似平淡如水的人,卻可以互相信任到可以交託生死。
冥帝和諦聽默默走出松林之後,諦聽思忖着說道:“冥帝,我們現在若趕去至陰之地,也許還來得及阻止九殿閻羅和陸判煉成陰陽屍,那麼……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冥帝卻指了指天空西北一處詭異的陰雲道:“已經晚了!那陰陽屍已經被練成了!本帝現在命數將盡,只能先趕回冥界去將一些東西整理好,封印在地獄之底,好留給將來的女帝!諦聽你回去吧!好好保護莫輕狂,等待新帝的出生!切記不許把女帝當做女兒,要把她當做主上!”
諦聽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在冥界中已久,明白在冥界中血緣親情始終要讓路給地位尊卑。
對於冥帝九夜,他們之間即使在情感上是兄弟,但是在地位上卻始終一個是主上,一個是屬下。
……
郊外的荒冢之中,一團詭異的煙霧包圍了一大片地方。
那煙霧周圍,一切飛禽走獸都敬而遠之,不敢靠近。
有看到這裡詭異煙霧的百姓,也都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有幾個好事的年輕人,不服氣,非要相約近前看個明白,好當做以後吹牛的資本!
於是他們進入西邊的亂樹林中,從樹叢間慢慢向前摸進。
雖然是仗着人多,可心裡除了強烈的好奇,也有深深的恐懼。
終於他們躡手躡腳的捱到了煙霧的近前,從濃密的煙靄中向裡面偷窺着。
一副讓他們魂飛魄散的場景在他們眼前出現了。
一個赤裸的女子和一個赤裸的男子在一團烈火中燃燒着,翻滾着,逐漸皮肉焦糊,露出骨頭,最後化爲一堆黑色的炭灰。
那肌肉被火烤得焦糊的味道和濃烈的帶有腥味的煙霧,讓幾個人頓時連連作嘔。
他們本想離開,可是已經晚了。
那團雲霧已經不知不覺的將他們收入其中。
等他們發現自己被煙霧俘虜的時候,已經無路可逃。
眼下便是那對焦炭狀的屍骨,在這屍骨上,一切都沒有了,只有兩雙猩紅的眼睛在那焦黑的眼窩中露出來,顯得詭異而恐怖。
幾個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爭先恐後的要掙扎着擺脫身邊的煙霧,逃出去。
但是那煙霧卻似乎到處都生出觸手一般,將他們緊緊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在他們不能動的時候,卻分明看到,那對已經焦糊的屍體開始慢慢的站起來,向他們走過來。
有的人當場被嚇得肝膽皆裂,有的人則暈過去,有的人沒有暈過去,卻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只覺得一個尖利的爪子刺破自己的喉管,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吸食一空,最後,幾個人變成了一具具慘白的屍體。
那屍體被風一吹,則肌肉頓時腐朽四散飄飛,剩下一個個白花花的骨架,或站或蹲或躺或臥。
在吸食了幾個人的血液後,兩句屍骨逐漸重疊在一起,新鮮的血液流遍全身的黑骨,瞬間生出肌肉,皮膚,頭髮和指甲。
而重新生成的這個人,左一半是男人,骨架粗壯大手大腳。胳膊和腿都粗壯有力,喉嚨處有半個喉結,左胸平平,下腹有那個東東。臉上更是一半男相,左邊是濃眉大眼,半側獅子鼻,半側大嘴,還有一半的胡茬。
而右側則完全是夏如雪的相貌,彎眉,細眼,骨架小巧,右胸高高隆起,腰下沒有那種東西。
這個人準確的來說是一具屍體,而不是真正的人。
因爲它已經沒有了靈魂的控制,全憑將它們練成的人的控制和操縱才能活動。
看着練成的陰陽屍,藏在隱藏空間的閻羅和陸判,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閻羅,陸判,你們逆天而行,一定會遭到天譴的!”一個聲音從某處傳來,讓兩人嚇了一跳。
但是轉瞬他們又釋然了,向着那個聲音放肆的笑道:“神獸大人,您的功力是不是都浪費在那個女人身上了,現在連玄冥魔元都如此虛弱,您還是快去恢復功力的好!”
“九殿閻羅,陸判。你們別得意的太早了,玄冥女帝十個月後便會出世,只要她出世之後,冥界的權柄都在她手中掌管,那時候你們會被她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諦聽並沒有跟他們過多爭執,因爲那樣做一點意義都沒有。
“玄冥女帝,她能不能出生還很難說,諦聽大人您還是想辦法先讓莫輕狂活下來再說!她現在正被那個女鬼困在天牢中,也許你回去的快,還來得及給她收屍!”閻羅哈哈狂笑道。
現在有了陰陽屍,他再也不怕其他的八殿閻羅和諦聽了。
至於冥帝九夜,他的玄冥命元,已經微弱到難以感知了。
就算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的作爲,也已經無力懲治他們了。
諦聽很想和他拼了,不過他也明白現在不是時機。
於是,他選擇隱忍,並悄然離開。
耳邊傳來九殿閻羅和陸判更加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那笑聲讓他心中氣血翻涌,心裡暗自發誓:總有一天,本尊要你爲今天的所爲付出代價!
……
牢房之中,被一種詭異而陰寒的氣氛籠罩着。
輕狂什麼都對付過,神獸、龍王、妖怪、但是就是沒有對付過鬼魂!心裡不禁有些發憷。
不過她臉上卻一絲懼意也沒有,反而笑呵呵的安慰着緊張的臉色發白的飛燕:不用這麼緊張!那傢伙估計就是那個夏如雪,她活着時你不怕她,她死了爲毛要怕她?
飛燕並不是爲自己緊張,而是敵暗我明,爲了不知道那個鬼魂會什麼時候出現。而且若是那鬼魂是夏如雪,她是死定會去攻擊輕狂的,鬼魂無形無影,若是它不讓自己看到,自己如何發現她撲過來,好過去抵擋保護輕狂啊!
此時此刻,他寧可夏如雪的鬼魂已經沒有了記憶,把自己當做仇人,也不要去傷害輕狂。
輕狂嘴裡面輕鬆隨意地安慰飛燕,心裡卻在急速的想着辦法。
她從來不是肯聽天由命的人,那怕真的到了最後一刻,她也不會放棄戰鬥的意志。
這就如同兩個高手對決,即使明知自己不如對方,到時候也要拔劍出招。死在對手劍下並不羞恥,羞恥的是沒有面對這一切的勇氣。
越是危險的時候,她反而越是平靜,越是若無其事。
不瞭解她的人或許會以爲她沒心沒肺。
瞭解她的朋友會強烈的好奇,她又在進行什麼奇思妙想。
瞭解她的敵人會因此產生深深的恐懼。
因爲這世上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夏如雪的鬼魂就守在對面牢房中的草叢中,現在她自己已經沒有形體,雖然那沖天的怨氣可以讓她滯留在此,卻無法用自己虛無飄渺的身體衝出去,跟輕狂拼命。
眼見自己的仇人就在對面的牢房中佇立沉思,她渾身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雖然這火焰燒不到任何陽間的物品,卻讓她虛無的魂魄飽受煎熬。
突然,她發現草叢中那隻血淋淋的木雕。
昨夜她便是被這木雕刺入下體,流盡了血管中的最後一滴血。
那些姦污她、將她殘害而死的人,她已經一個個控制他們的意志,讓他們自行了斷了。
而莫輕狂和飛燕,一個個都是意志如鐵的人,控制他們的意志,恐怕不能奏效。
於是她盯着草叢中那個沾着自己生前血跡的木雕,眸中露出了殘忍而得意的笑。
既然自己沒有辦法報復夜遊神,不妨把整個仇恨都記在莫輕狂的賬上。若不是她壞了自己一個多月來的苦心算計,現在她已經是堂堂的後宮貴妃了,而現在竟然什麼都沒有得到,還無比悽慘的丟了性命。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莫輕狂所賜。
輕狂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搜腸刮肚想出了上百個主意,其中一個問題讓她眼前一亮:鬼魂最怕什麼?
總感覺它就在自己附近,但是爲何它遲遲不肯動手,那肯定它是在忌憚什麼?
一種陰冷的氣息在自己背後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濃烈的顯露出來,輕狂驟然回身,只見一個長長的木棒,向自己和飛燕飛射而來。
她一邊推開飛燕,一邊扭身閃避,那木棒嗖得從貼着兩人的身邊飛射過去。
卻僅僅在空中停滯了一下,在兩人瞪大的眼睛中,又赫然調轉了方向射了回來。速度比剛纔飛過去時,還要快得多。
飛燕想都不想便擋在輕狂面前,揮劍向那東西砍了下去。
不管是人是鬼,想傷害輕狂,他就要跟它拼死一戰。
除非對方能踏着他的屍體過去。
但是那木棒竟然如同生着眼睛一般,嗖得順着他的劍繞開去,飛到另一端去了,繼而接着轉過來再一次激射過來。
飛燕這次不等它飛到近前,直接揮劍迎了上去,化被動格擋爲主動迎擊。
輕狂抱着雙臂,貌似很愜意的看着飛燕爲自己拼命。
但是她卻不着痕跡的向後退,退到一盞滿滿都是燈油的油盞面前。剛纔牢頭怕自己進來牢裡光線暗,特意派人又添了不少的燈油。
眨眼間那木棒和飛燕兜兜轉轉,追逐閃避了十幾個回合。
突然木棒在空中一掉頭,直接墜下去,遁入下面的土層中。
這地上是石牢中唯一有土的地方。
飛燕驟然失去了目標,立即縱身跳到那木棒隱沒之處,用劍狠狠此下去。但是那木棒如同一隻土撥鼠一般,從地下迅速滑開去,帶起一個小小的土隆。
看着那土隆直接向輕狂逼近,飛燕從地下拔出寶劍,追着那土隆一劍一劍的飛刺着。拼命想攔住它,不讓它接近輕狂。
那把名爲湛盧的寶劍本是他平時視爲生命的東西,從來不讓它去砍刺布帛、樹木、泥土之類的東西,認爲那是侮辱了這把神兵利器,但是現在爲了輕狂,他愣是好不心痛的將它當做了砍柴刀,出手必用全力,絲毫不去擔心它是不是被下面的石頭損傷。
可是每次總是出手晚那麼一丁點,只要飛燕的劍一到,那地下的木棒便倏地在那一剎那間躲開去。
“七小姐,躲開!”飛燕在再一次失手後,向眼前的輕狂急切的喊道。
在人前他稱呼輕狂做皇后,但是在人後,他向來叫她七小姐。因爲他從來沒有認爲她是別人的娘子。
輕狂知道他爲自己擔心,卻並沒有閃開,而是將眼睛緊緊盯着那個土隆,在它爆開的一瞬間,將手中的燈盞整個扔了過去。
嘩啦一聲,所有的燈油全部灑在那個木棒上。
“七小姐,你真厲害!飛燕徹底服了!”飛燕在瞬間便明白了輕狂的用意,於是撒手棄了寶劍,縱身從牆壁上摘下一隻火把,向那木棒倏地擲出去。
木棒被灑了滿滿都是油污,隔絕了上面染得血腥之氣,便懸停在空中,沒有了反應。
正好被飛燕扔過去的火把擊中,轟得一聲那個木棒整個燃燒起來。“啊!”地一聲慘呼聲清晰的傳入飛燕的耳中,他拔出寶劍便要上前去劈開那個燃燒的木棒,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先不要把它放出來!讓丫的先提前享受一下地獄的味道!”輕狂對他嘀咕了一句,然後捏着鼻子從地上俯身撿起那把帶着男犯人血跡的刀。
她早已經從形狀中看出來,那木個詭異飛來的木棒便是對面牢房中那個染血的木雕。
血本來就是鬼最忌憚的東西,如今既然被鬼魂操縱了,那操縱它的東西,一定是跟這個木雕關係非同一般的人。
這個人當然最有可能便是死在這根木雕之下的那個鬼魂。
“七小姐,這東西太污穢。交給我!”飛燕見輕狂捏着鼻子,便將自己的寶劍遞給她,接過她手中的血刀柔聲說道。
輕狂的確覺得這血腥氣很噁心,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心意。
於是將那把刀交給他,微微笑道:“飛燕,被急着出手,等木雕被燒得爆裂開的時候,它肯定會逃出來,那時候這刀上別人的血跡,會讓她魂飛魄散的!”
“莫輕狂,你真狠毒!”一個無依無託的聲音,伴着痛苦煎熬中的慘叫輕輕楚楚的迴盪在石牢中。
那個空空蕩蕩的聲音,果然就是夏如雪的沒有錯。
“呵呵,本小姐再狠毒,也比不過你!殺這麼多人,你不覺得太累,也得覺得噁心吧!”輕狂向着那個被燒得一點點向下掉着火星的木雕說道。
“他們對我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夏如雪的鬼魂慘叫着說道。
“強姦而已,除了那個直接殺掉你的人,還有那個帶頭做這件事的三個人該死,其餘的在法律上說只是脅從,不是死罪。而且還有四個人可是在當時什麼都沒有做,你丫的竟然全給殺了,總得剩下那四個無辜的吧!”輕狂憤怒地指控道。
“他們看着這事情發生,便不是無辜,見死不救更該死!”夏如雪咆哮道。
“貌似你說得很有道理,去了地獄中,不妨用這番話好好教育一下那十幾個死鬼!”輕狂嘻嘻笑道。
“沒有那麼簡單,即使我魂飛魄散,也要拉着你下地獄!”夏如雪的鬼魂說罷,在那木雕即將燒爆的一瞬間,帶着熊熊的火焰射向輕狂。
飛燕用血刀連連劈砍,將那木雕砍成無數碎片。
可是仍然有一束尖細的火焰殘留下來,帶着隱隱的咆哮聲,從飛燕面前倏地掠過,直接射向輕狂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