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烈撫過胸前蜈蚣狀傷疤,笑容比暴雨更冷:“額吉多,你果然沒死。當年在雍親王府,若不是你私藏密旨,又怎會落到今日下場?”
石飛揚根本就不認識這些清宮侍衛,但也確信自己剛纔那蒼老的樣子像極了敵人嘴裡的“額吉多”。
不過,這兩天殺了這麼多的清宮高手,與清廷已經結下了深仇大恨,接下來,只能是浴血奮戰,光憑一張嘴是說不清楚怎麼回事的!
更重要的是,還要憑藉明玉功的滋養,來改頭換面,不再讓人誤會自己是“額吉多”,不然,往後餘生,便是沒完沒了的被追殺、被暗殺。
於是,石飛揚舉起衣袖,抹去嘴角血跡,喉間溢出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爾等狗賊,如此嫁禍於我,今日我便要討個公道!”話音未落,二十餘枚血滴子已破空而來,革囊張開時的尖嘯聲震得畫舫窗紙簌簌作響。
少女突然旋身擋在他身前,廣袖翻飛間,十八枚銀針帶着茉莉香韻激射而出,精準刺入殺手腕脈:“想殺他,先過我這關!太湖七十二水寨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納蘭烈見狀,袖中甩出九節鋼鞭:“水寨餘孽也敢插手?給我一併殺了!”
鋼鞭卷着腥風劈來,少女足尖輕點欄杆,身形如驚鴻掠水。
石飛揚望着她單薄卻堅定的背影,只覺丹田處真氣翻涌,明玉功的漩渦吸力悄然運轉,將飛濺的血滴子碎片盡數吸附。
“姑娘退下!”他沉喝一聲,周身冰藍真氣暴漲,琉璃肌膚近乎透明,體內經脈如赤紅星河流轉,“今日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上一闖!”
雙掌緩緩擡起,金色刀氣在雨中凝結成百仞巨劍,正是“百勝刀法”終極奧義——“斬輪迴”!
刀氣所過之處,雨滴竟被冰晶,在空中留下道道晶瑩的痕跡。
納蘭烈面色驟變,急揮鋼鞭:“結陣!”
然而,二十餘名殺手尚未完成陣型,石飛揚的刀氣已如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
血滴子在金色光芒中寸寸崩解,殺手們慘叫着被絞成血霧,碎肉混着雨水潑灑在畫舫甲板。
畫舫承受不住強大氣浪,轟然炸裂,木屑如暗器般四下飛射。
石飛揚攬住少女纖腰,借力躍上漂浮的木樑。
他的玄色勁裝被刀氣割裂成布條,卻難掩周身凜冽氣勢。
納蘭烈的明黃大氅也被震成碎片,胸前蜈蚣傷疤在暴雨中翻卷,鮮血順着冰蓮紋路流入太湖。
“這就是背叛皇室的下場!”石飛揚聲如寒鐵,琉璃眼眸倒映着對岸狼狽後退的皇宮侍衛高手。
納蘭烈抹去臉上血水,突然仰天大笑:“好個額吉多!可你以爲憑這幾招就能與朝廷抗衡?”
他手中鋼鞭猛地甩出,鞭梢竟分裂成九條鎖鏈,每條鎖鏈末端都掛着寒光閃閃的鉤刃。
石飛揚冷哼一聲,明玉功運轉至“無極修羅之人間煉獄”,周身騰起冰與火交織的陰陽魚圖案。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之焚天地”,金色刀氣裹挾着冰火二重天的力量,與九條鎖鏈轟然相撞。
太湖水面瞬間沸騰,又在剎那間凍結,巨大的冰浪翻涌而起。
納蘭烈被氣浪掀飛,重重撞在遠處山崖,濺起的碎石混着血水如雨落下。
雨幕漸歇,石飛揚站在殘木之上,望着染紅的湖水,掌心冰藍真氣與天際雷光共鳴。
少女倚在他身側,指尖輕撫他染血的衣衿:“原來,大爺您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武林絕學?!”
石飛揚轉頭看向她,琉璃眼眸中殺意漸消,只剩溫柔:“多謝姑娘相助。待我報完此仇,定當……”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石飛揚握緊拳頭,刀氣在掌心流轉:“看來,這場恩怨,還遠未結束。”
少女倚在石飛揚懷中,忽覺掌心傳來的體溫熾熱異常。
擡眼望去,只見石飛揚周身縈繞着淡金色光暈,方纔還帶着皺紋的眼角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滑,灰白鬢角重新染回墨色。
此時,石飛揚摟着美少女,飄身於湖畔。
她突然掙脫懷抱,踉蹌後退半步,廣袖拂過水麪驚起漣漪:“大爺,您……您是人還是鬼?您怎麼又忽然年輕了?”石飛揚頓時怔住了。
此刻,細雨沖刷着石飛揚的面容,對岸火把光芒倒映在湖面,將水中倒影照得纖毫畢現——劍眉星目,脣若塗朱,正是十八歲那年在遼東雪原,初獲葵花聖女血脈、修成明玉功時的模樣。
記憶如潮水涌來:冰天雪地中,葵花聖女蒼白的笑顏,真氣入體時經脈灼燒的劇痛,還有第一次運起明玉功時琉璃肌膚綻放的清輝。
“我……回來了。”石飛揚伸手撫摸着光滑如初的面頰,聲音發顫,仰天長嘯,激動的淚水嘩嘩而下。
明玉功運轉至巔峰,琉璃肌膚通透如玉,隱隱可見體內流轉的真氣如星河倒卷。
遠處納蘭烈的怒吼聲傳來,二十餘名血滴子殺手結成戰陣,革囊中探出的玄鐵刃泛着幽藍毒光。
少女突然旋身擋在他身前,月白襦裙沾滿血污卻不減風姿:“太湖水寨的人,豈容你們欺上門來!”
儘管清宮高手稱呼石飛揚爲“額吉多”,但是,這個美少女對石飛揚的真實身份有所懷疑,故此,仍然護着石飛揚。此刻,她玉手輕揚,十八枚透骨釘呈北斗之勢飛出,卻在觸及殺手陣時被無形氣牆震碎。
納蘭烈獰笑着拋出九珠血滴子,革囊張開如巨獸之口,瞬間將三艘畫舫絞成齏粉。
石飛揚攬住少女腰身騰空而起,施展“千里不留行”的絕世輕功。足底掠過湖面時,他單掌推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九道金色刀氣如銀河倒卷,所過之處血水沸騰。
殺手們的慘叫混着兵器碎裂聲,在雨夜裡格外刺耳。
“小心!”少女突然拽着他急轉。三支淬毒袖箭擦着耳畔飛過,釘入遠處枯樹後竟騰起紫煙。
石飛揚反手拍出“斬紅塵”,刀氣將岸邊岩石劈成齏粉,驚起藏在樹後的十二名蒙面人——正是粘杆處精銳“血影十三殺”。納蘭烈趁機祭出壓箱底絕學“血魂幡”,黑幡展開時陰風大作,湖面上浮屍竟盡數直立而起,雙目泛着幽綠鬼火。
少女臉色煞白,驚叫道:“這是西域邪術‘控屍大法’!”
石飛揚卻突然大笑,琉璃肌膚泛起妖異紅光,正是明玉功“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全力運轉的徵兆。
“來得好!”他雙掌合十推出“斬輪迴”,這招百勝刀法的終極奧義裹挾着開天闢地的氣勢。
金色刀氣與黑幡相撞的剎那,天空炸響驚雷,血影十三殺在刀氣中化作血霧,浮屍羣轟然倒地。
納蘭烈慘叫着倒飛出去,九珠血滴子被震成碎片,嵌入他肩頭滋滋冒血。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刺破雲層灑在湖面。
石飛揚收掌而立,琉璃肌膚在月光下流轉着溫潤光澤。
他轉頭望向少女,見她怔怔望着自己。
美少女的眼中異彩更盛:“原來,您不是大爺,竟是這般風采的……翩翩公子!您的易容術真是厲害!連我也沒能瞧出您剛纔是喬扮成大爺的,難怪您在夢中會呼喚那麼多美女的名字!喂,公子,您是傳說中的情聖嗎?您的女人真多!”
遠處傳來馬蹄聲,石飛揚握緊腰間重新出現的鹿皮袋——那是他穿越時空的信物,也是神龍寶塔賦予他的次元空間,可以裝下天地萬物。納蘭烈掙扎着爬起,卻被石飛揚一招“雪血爪”隔空攝來。
冰藍真氣順着指尖注入對方經脈,粘杆處的這個統領瞬間凍成冰雕,驚恐的表情永遠凝固在臉上。
“記住了,”石飛揚將冰雕拋入湖中,“背叛兄弟的人,終究要還這筆血債。而我,也不是什麼額吉多!”他轉身望向東方魚肚白,琉璃眼眸中倒映着嶄新的黎明。
少女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輕笑出聲:“公子,不知太湖七十二水寨,可有幸請您喝杯慶功酒?”雖然不知道石飛揚的真實身份,但是相信石飛揚不是什麼“額吉多”。
而他,武功如此了得,也是她想結納的英雄。
石飛揚回首,十八歲的面容上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酒要喝,但在此之前……”
他望向湖面深處,那裡沉睡着雍正密旨,也藏着他兩世爲人的謎團,“我還有筆舊賬,該好好清算一番了。”說罷,轉身望向美少女,抱拳拱手之際,卻不由一怔。雨絲斜斜掠過湖面,爲少女籠上一層朦朧紗幕。唯在此刻,石飛揚纔有心情認真打量美少女的相貌。
她身着月白襦裙,裙襬處繡着的銀線蓮花浸了血漬,卻更襯得身姿清雅如出水芙蓉。
烏髮鬆鬆綰成墮馬髻,幾縷碎髮垂在晶瑩如玉的臉頰旁,鬢邊斜插的茉莉花沾滿雨珠,與她眼尾的水光相映生輝。眉若遠山含黛,杏眼盈盈如秋水,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時彎成兩彎月牙,透着說不出的靈動狡黠。鼻樑小巧而挺直,脣不點而朱,此刻因驚訝微張着,露出貝齒如玉。
她肌膚勝雪,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瑩潤光澤,脖頸纖細修長,鎖骨處還沾着幾滴血珠,宛如雪地裡綻放的紅梅,美得驚心動魄。
廣袖翻飛間,露出一截皓腕,腕間戴着的銀鈴隨着動作輕響,聲音清越動聽。
整個人既有江南女子的溫婉柔美,又透着江湖兒女的颯爽英氣,恰似春日裡的一株桃花,嬌豔中帶着堅韌,讓人見之難忘。
月光刺破雲層的剎那,石飛揚望着少女轉身時發間晃動的茉莉,突然如遭雷擊。記憶深處的畫面與眼前重疊——那年杏花微雨,戚美珍也是這般垂首嗔怪,鬢邊斜簪的白玉蘭隨着動作輕顫。
他踉蹌着上前,琉璃肌膚因情緒激盪泛起淡淡紅光:“美珍!真的是你嗎?”
美少女猛地轉身,杏眼圓睜,廣袖帶起的勁風捲起滿地碎木屑。
她望着石飛揚眼底翻涌的熾熱,臉頰瞬間燒起兩朵雲霞:“喂!你這登徒子發什麼瘋?”
話音未落,已被石飛揚牢牢摟入懷中。
熟悉的蘭草香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她能清晰感受到石飛揚劇烈的心跳,震得胸口發燙。
“兩百年了……我……我……”石飛揚聲音發顫,將臉埋進她頸窩。
美少女嗅到石飛揚發間雪松香,“放……放開我!”
她紅着臉用力推搡,水蔥般的指尖卻被石飛揚反手握住。
月光下,少年琉璃般的肌膚泛着溫潤光澤,眼中盛滿她從未見過的深情與痛楚。
這份熾熱太過灼人,燙得美少女眼眶發酸,“額吉多,你清醒些!你是鑲黃旗的包衣奴才,我是太湖水寨的堂主,你我身份天差地別!”
石飛揚渾身一震,彷彿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
記憶如潮水涌來:自己此刻頂着的“額吉多”身份,是粘杆處見不得光的暗衛;而眼前少女腰間若隱若現的水波紋玉佩,分明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太湖水寨信物。
石飛揚緩緩鬆開手,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美少女退後半步,胸口劇烈起伏。
她望着石飛揚驟然黯淡的眼神,心中竟泛起一絲不忍,卻仍硬着心腸冷笑道:“我是周薇柔,不是什麼美珍。若不是看你重傷落水,本姑娘才懶得救你!原本以爲你是一個失去孫子的什麼大爺,卻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無恥之徒!”說罷轉身便走,月白襦裙掃過滿地碎冰,發出細碎的聲響。
“等等!”石飛揚突然伸手抓住她廣袖,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周薇柔一顫,“就算你不是她……但可否告訴我,這太湖岸邊,可曾有個叫戚美珍的女子?”
他聲音低沉,琉璃眼眸在月光下映出細碎的光,像是藏着漫天星辰碎了一地。
周薇柔望着他緊握不放的手,咬了咬脣,別過臉去:“一百多年前,江南確實有一個巾幗英雄,名叫戚美珍,她在此當過江南漕幫的幫主。”
石飛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覺不到疼痛。他彷彿看見戚美珍孤身站在湖邊,風吹起她的素色裙襬,在等他歸來的俏模樣。“後來呢?”他聲音沙啞。
“後來……”周薇柔頓了頓,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聽說她跟着當年的靠山王石天雨對清兵作戰,馬革裹屍,英勇殉國。”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抽回被攥着的衣袖,“公子,有些人有些事,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石飛揚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兩世爲人,見過太多生離死別。明玉功在經脈中流轉,卻暖不了此刻發涼的心。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他彎腰拾起地上破碎的茉莉花,花瓣上的血漬在月光下宛如未乾的淚痕。
“薇柔姑娘!”他突然揚聲,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鷺,“他日若有需要,我這個假的額吉多,必當赴湯蹈火!”周薇柔的腳步頓了頓,仰頭長嘯:“反清復明!”卻沒有再回頭,只留廣袖上的銀鈴在夜風中叮噹作響,漸漸消散在太湖浩渺煙波裡。
太湖的夜風掠過蘆葦蕩,石飛揚望着周薇柔消失的方向,衣袂在晚風中獵獵作響。
他緩緩擡起左手,月光灑落,中指上的神龍寶塔戒指泛起幽微金光,塔身紋路流轉間,竟如活物般微微震顫。隨着一聲清越龍吟,寶塔大門轟然洞開,氤氳霧氣中,一座瓊樓玉宇若隱若現。
踏入寶塔,檀香混着松露的氣息撲面而來。
迴廊兩側,夜明珠將四壁照得亮如白晝,壁上所繪的《百勝刀法圖》與《明玉功周天運轉圖》栩栩如生,彷彿隨時能躍出牆面。
百靈鳥與碧顏兒兩位仙子踏着凌波微步而來,廣袖拂過處,竟帶起細碎的星芒。
“公子,何以如此之久不回家?”百靈鳥朱脣輕啓,聲音婉轉如黃鶯啼鳴,她望着石飛揚破碎的衣衫,眉間滿是憂色,“您的衣衫怎麼如此破爛?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如意之事?”碧顏兒已然紅了眼眶,素手輕輕撫過他肩頭,指尖泛起柔和的青光,在爲他撫平心靈的創傷。
石飛揚喉頭哽咽,張開雙臂將兩位仙子擁入懷中。
兩世爲人的滄桑與孤獨如決堤洪水,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他想起沐彤在時空亂流中消逝的哭喊,想起那些永遠無法再見的親人們。
這位縱橫江湖的英雄,此刻卻像個孩子般泣不成聲。
石飛揚的聲音悶在她們發間,“這一路走來,我實在太累了……”
待他情緒稍緩,百靈鳥與碧顏兒已準備好盛滿靈泉的浴桶。
泉水蒸騰着嫋嫋白霧,散發着奇花異草的清香。
兩位仙子服侍石飛揚褪去染血的衣衫,將他輕輕放入水中。
靈泉浸潤之處,疲憊與傷痛如冰雪消融,石飛揚只覺渾身經脈舒暢,連受損的內力都隱隱有了復甦的跡象。換上嶄新的月白長袍,石飛揚立於銅鏡前。鏡中人劍眉星目,肌膚若琉璃般通透,正是一百多年前他十八歲練成明玉功時的模樣。
只是那雙眸子,歷經兩世風霜,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滄桑。
用過靈果佳餚後,石飛揚獨自來到藏經閣。
這裡層巒疊嶂般堆滿古籍,每一本都封印着不同的武林絕學。檀香混着紙墨氣息縈繞鼻尖,他伸手拂過《崑崙問心訣》古樸的封面,泛黃的紙頁上,蝌蚪般的文字竟自行流轉,似在訴說着遠古的秘辛。
“崑崙問心,以柔克剛……”石飛揚喃喃自語,指尖劃過書頁,腦海中已浮現出心法運轉的軌跡。
可當他想起粘杆處那些熟悉百勝刀法與明玉功的殺手,又輕輕搖頭放下。
《聖心訣》的金頁在燭火下泛着神秘的光澤,讓石飛揚參透了生死。
《太玄經》的圖譜更是晦澀難懂,滿卷的蝌蚪文與古怪線條看得人頭暈目眩。
石飛揚沉浸其中半日,感悟頗多。
若能回到前世,他真不希望自己如此長壽。
當他翻開《九陰真經》時,陰風驟起,書頁間竟透出絲絲寒意。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藏經閣最深處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金光。
石飛揚循光而去,只見一本破舊的絹冊靜靜躺在角落,封面上“天蠶經”三個篆字古樸蒼勁。
翻開扉頁,一行小字映入眼簾:“蛻盡凡軀,重獲新生。”
石飛揚瞳孔驟縮,一股奇異的力量自書中流轉而出,滲入他的經脈。
他彷彿看見一隻春蠶吐絲結繭,歷經痛苦蛻變,最終化作彩蝶破繭而出。
“或許……這就是我在這亂世立足的機緣。”石飛揚握緊《天蠶經》,眼神中燃起新的希望。
窗外,夜空中的明月愈發皎潔。
藏經閣穹頂垂下的夜明珠在石飛揚周身投下細碎光暈,他盤坐在蒲團上,《天蠶經》泛黃的絹頁無風自動。當指尖觸碰到“蛻形化繭”章節時,丹田處突然泛起酥麻之感,彷彿有萬千春蠶在經脈中甦醒。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起新學的功法,只見掌心漸漸浮現出瑩白晶光,宛如月光凝成的霧靄。
“原來如此!”石飛揚低喝一聲,右掌揮出。
一縷銀白色細絲破空而出,看似輕柔卻精準纏住樑柱上的銅鈴。
隨着內力注入,銅鈴竟被生生勒出深痕,而那銀絲依舊通透如琉璃,在燭火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這“天蠶功”吐納的蠶絲不僅能直入肌理封鎖穴道,更能順着經脈遊走,將對手內力攪成亂麻,甚至截斷並且反迫入對手的內臟,將對手的內臟卷裂絞碎。
他想起明玉功修煉時肌膚晶瑩如玉的模樣,脣角勾起一抹笑意。這銀白色近乎透明的蠶絲,恰似明玉功流轉時的冰藍真氣,冷冽中透着雅緻。
此刻,石飛揚周身真氣運轉,竟在衣袍表面凝成淡淡光暈,遠遠看去,恍若被雲霧繚繞的皓月。
石飛揚望着掌心流轉的銀光,心中愈發篤定:此功既能隱匿身份,又暗合明玉功的至美之道,正是他在清廷江湖立足的不二之選。
夜色漸深,石飛揚翻開另一本秘籍《奇門三才刀法》。
泛黃的羊皮紙上,刀招圖譜旁密密麻麻寫滿註解:“天爲幹,地爲坤,人在中間,生生不息。”
他摩挲着書頁上的硃砂批註,恍惚間想起大漠深處的郭湘玉——那位舞月家族的公主,總愛騎着白駱駝在沙海中吟唱古老歌謠。
“湘玉,你說這八卦生克之理,是否也藏着相思的答案?”石飛揚喃喃自語,找來一把軟刀。
刀鋒出鞘的剎那,竟發出清越龍吟,刀身流轉的寒芒與蠶絲的銀光交相輝映。
第一式“天璇轉鬥”使出,刀勢忽快忽慢,看似隨意的劈砍中暗藏北斗七星的方位變化。
第二式“地裂坤元”則如蒼松紮根,每一刀落下都帶着山嶽般的厚重。
當施展到“人遁太虛”時,他的身影竟在刀光中若隱若現,七道刀影同時攻向不同方位,讓人難辨虛實。練至酣處,石飛揚周身真氣澎湃,軟刀舞出的光圈將月光盡數吸納。
那些看似凌亂的刀招,實則暗合《奇門遁甲》的生門死門,每一次揮砍都在改變着周圍的氣場。
閣中燭火被刀風掀動,在牆上投下千奇百怪的影子,宛如羣魔亂舞。
“好刀法!”碧顏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閣外,眼中滿是讚歎,“公子這刀法看似不成章法,卻暗含天道循環之理。”石飛揚聞言,卻是黯然神傷,伸手從腰意神秘的鹿皮袋裡找出一枚玉佩,這是郭湘玉臨走時留下的,現在修煉奇門三才刀法,便知相思亦有輪迴。
石飛揚接過玉佩,觸手生溫。上面刻着的舞月族圖騰在月光下泛着奇異光芒,在訴說着大漠深處的思念。他將玉佩貼身收好,刀勢陡然一變,萬千刀影中竟浮現出郭湘玉的笑靨。
烏雲漸漸聚攏。石飛揚收刀入鞘,望着窗外翻涌的雲層,琉璃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天蠶功的銀絲與奇門三才刀的虛影在他周身縈繞,宛如爲他披上了一層神秘戰甲。
初春的太湖,飄着細雪,天地間似被撒了層碾碎的月光。
石飛揚踏雪而來,衣袂翻飛間帶起陣陣銀霧。
他刻意弄亂的髮絲上凝着冰碴,粗布短打補丁摞補丁,腰間那把殺豬刀纏着油膩的布條,竹筒刀鞘磕出數道裂口,倒真像個落魄的江湖浪人。
唯有掌心偶爾流轉的銀芒、鹿皮袋若隱若現的古樸紋路,透着幾分不尋常。
飄渺峰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宛如仙人遺落的玉簪。
峰巔的“望湖亭”飛檐挑着冰凌,四角銅鈴裹着薄雪,被山風一吹,便發出清越空靈的聲響,恍若九天仙樂。山道兩側的梅樹虯枝縱橫,枝頭紅梅裹着冰晶綻放,暗香混着雪氣撲面而來,竟比尋常時節更添三分凜冽。山腰處的茶寮升起裊裊炊煙,竹簾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石飛揚駐足望去,見茶寮門口貼着新換的春聯,“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的墨字還帶着溼氣,紅底金字在白雪映襯下格外鮮亮。
幾個孩童舉着冰糖葫蘆嬉笑跑過,糖衣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驚起檐下覓食的麻雀,撲棱棱掠過覆滿白雪的青瓦。轉過山道,豁然開朗處是片結了薄冰的湖面。
當地百姓正在冰上支起彩燈,兔子燈、鯉魚燈皆是紅紙紮就,內裡燭火搖曳,將冰面映得五光十色。
幾個漢子吆喝着鑿冰捕魚,鐵鎬撞擊冰面的脆響與孩童的歡呼此起彼伏。
更遠處的冰雕作坊裡,匠人正雕琢着巨大的玉色麒麟,飛濺的冰屑在陽光下宛如碎鑽。
石飛揚行至峰巔,極目遠眺。
太湖被皚皚白雪覆蓋,七十二峰若隱若現,恰似水墨畫卷。
遠處,蘇州城的萬家燈火穿透雪幕,星星點點如散落人間的銀河。
他取下腰間的殺豬刀,在雪地上劃出幾道弧光。
刀鋒劈開寒氣,竟在雪層上凝出絲絲銀線,正是天蠶功與奇門三才刀法的暗勁。
雪片被刀風捲起,在空中聚成八卦圖案,又悄然消散。
石飛揚望着漸漸西沉的落日,琉璃般的眼眸映着漫天晚霞,沉思一會,鑽進密林之中,尋找一百多年前的雄櫻會總舵遺址。當他看到殘垣斷壁,看到“鐵笛秀才”向坤、“神箭手”苗門龍、“梅花鏢”單志等人的碑石時,不由放聲大哭。
忽聞周薇柔的驚呼劃破夜空:“小心!”
三道黑影裹挾着腥風自懸崖峭壁倒掛而下,淬毒匕首泛着的幽綠光芒,在雪幕中劃出森然弧線,正是江湖聞之色變的“三陰透骨刃”。
臘月寒風捲着細雪掠過飄渺峰,石飛揚足尖剛點上千年古柏的虯枝,又不慌不忙旋身錯步,雙掌輕揮間銀芒乍現。天蠶功催發的銀絲如靈蛇出洞,在空中織就一張透明的光網。
那看似纖薄的銀絲撞上精鐵匕首,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隨着內力注入,銀絲驟然收緊,匕首寸寸崩裂,飛濺的鐵屑混着毒粉在月光下炸開,宛如綻放的黑色曼陀羅。
“哼,雕蟲小技。”石飛揚袖袍拂動,銀絲順着敵人經脈遊走,瞬間封住周身大穴。
三人如木雕般僵立當場,喉間發出“嗬嗬”聲響,額角青筋暴起,顯是在運功抗衡天蠶功的冰寒真氣。
琉璃般的眼眸掃過三人腰間的雄櫻會虎頭令牌,石飛揚心頭微震,冷聲喝問:“爾等何人?爲何襲擊我?”爲首的疤面漢子突然仰頭大笑,嘴角溢出黑血也渾然不覺:“雄櫻會好漢的守墓人!你這狗賊,竟敢在向舵主墳前撒野,罪該萬死!”
此言一出,石飛揚如遭雷擊——一百多年前太湖劍島之戰,他墜入時空亂流。
石飛揚的指尖輕彈,銀絲如活物般縮回掌心。抱拳一禮時,粗布衣袖滑落,露出腕間與向坤同款的玄鐵護腕:“在下向天歌,先祖向坤。今日之事實屬誤會!”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響,周薇柔如乳燕投林般自樹椏間飛下,軟鞭帶着尖銳的破空聲纏向他咽喉:“好個騙子!先是裝瘋賣傻,喬扮老人,現在又假冒雄櫻會後人,真當太湖水寨無人嗎?”
石飛揚側身避開,殺豬刀“嗆啷”出鞘,施展出奇門三才刀法。
刀勢忽快忽慢,看似雜亂無章的劈砍中,暗藏八卦生克之理。
第一刀“天璇倒轉”劈向對方下盤,周薇柔旋身躍起,軟鞭化作靈蛇刺向他面門。
第二式“地裂坤元”使出,石飛揚又沉喝一聲:“姑娘好武功”,刀鋒突然變招,刀背磕在鞭梢。
周薇柔只覺虎口發麻,軟鞭險些脫手。
不等她喘息,石飛揚已欺身上前,掌心銀芒大盛,天蠶功凝成的蠶絲如蛛網般罩來。
“想擒我?做夢!”周薇柔冷笑,廣袖翻飛間甩出十八枚透骨釘。
石飛揚雙掌如刀,施展出三才刀法的“人遁太虛”,七道刀影同時閃現,將暗器盡數劈落。
掌心吐出的天蠶絲卻趁機纏住軟鞭,兩股內力相撞,激起的氣浪將周遭積雪掀上半空。
激戰中,石飛揚瞥見周薇柔鬢邊茉莉花散落,發間銀鈴也搖搖欲墜。
這讓他陡然想起了戚美珍,他心中一軟,刀勢稍緩。
卻不料,對方抓住破綻,軟鞭突然暴漲三尺,鞭梢倒鉤直取他咽喉。
千鈞一髮之際,石飛揚施展出天蠶功的“繭縛乾坤”,銀絲瞬間結成光繭,將兩人臉貼臉的同時困在其中。“你!”周薇柔臉頰緋紅,不知是因激戰還是羞惱,“放開我!”石飛揚收了銀絲,卻不退讓:“周姑娘,若不信我的身份,大可跟着我去闖江湖。向某定當踐行姑娘所說的反清復明!”
雪越下越大,遠處傳來零星的爆竹聲。
周薇柔望着他琉璃般的眼眸,想起初見時他浴血奮戰清宮侍衛高手的模樣,心中泛起莫名的悸動。
疤面漢子突然插話:“周姑娘,他……他腕間的護腕,確是雄櫻會長老之物!”
石飛揚趁機抱拳:“在下願隨諸位前往墳前祭拜,也望能與太湖水寨化干戈爲玉帛。”
周薇柔別過臉去,廣袖拂落肩頭積雪:“先過了今日再說!粘杆處的人已包圍了飄渺峰,你且看看,這把殺豬刀能擋下多少血滴子!”
話音未落,數十道黑影自山巔飛下,夜空被血滴子的寒芒映得一片幽藍。
石飛揚握緊手中殺豬刀,刀身纏着斑駁血跡,在風雪中泛着冷冽幽光。天蠶功運轉至周天,掌心騰起的晶光與雪色相融,竟在周身織就一層若有若無的銀輝,恰似月下寒蠶吐絲成繭。
“咻——”破空銳響撕裂雪幕,二十餘枚血滴子如黑鴉羣般壓來。
革囊未開,凜冽刀風已將地面犁出寸許深的溝壑。
石飛揚足尖輕點古柏虯枝,施展《太玄經》中的絕學“深藏身與名”玄妙輕功,身形化作虛影在林間穿梭。雪地上只留下半行淺淡足跡,便被狂風捲來的積雪瞬間掩蓋。
“向公子小心!”周薇柔甩動九節軟鞭,十八枚透骨釘裹挾着破空聲激射而出。
然而,那些淬毒暗器甫一觸及血滴子陣,便被無形氣牆震成齏粉,碎鐵混着雪沫飛濺半空。
爲首的粘杆處統領鄂爾多身披玄狐大氅,腰間九顆夜明珠鑲嵌的血滴子泛着妖異幽光,宛如蟄伏的九頭毒蛇。“天罡北斗,血影封喉!”鄂爾多暴喝聲中,血滴子率先出手。
革囊張開如巨獸之口,森白獠牙間纏繞着淬毒鎖鏈。
兩棵碗口粗的古柏在絞殺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樹皮寸寸崩裂,木屑混着積雪漫天飛濺。
石飛揚左掌拍出“天蠶功·銀絲縛龍”,掌心銀芒大盛,數十道近乎透明的蠶絲如靈蛇出洞,瞬間纏住血滴子鎖鏈。兩股巨力相撞,空氣發出刺耳爆鳴。
玄鐵鏈條在蠶絲絞殺下迸出火星,竟被生生絞斷。
石飛揚趁機欺身上前,殺豬刀劃出詭異弧線,正是“奇門三才刀法”之“天璇轉鬥”。
看似隨意的劈砍中暗藏北斗七星方位,刀鋒掠過兩名血滴子脖頸,頓時血如泉涌。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雪地上,瞬間凝結成暗紅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