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內,丐幫長老何全展開染血的密報,火光照着他鬢角的白霜,稟報道:“石教主,遼主耶律隆緒正集結鐵林軍,意圖從居庸關南下。”
他忽然瞥見孛兒帖立在洞口的身影,又壓低聲音地道:“西夏的‘血河軍’動向詭異,恐怕是要與遼人聯合攻打汴梁。”石飛揚的玄霜刃在掌心旋轉,刀光映照着洞頂的冰棱,側頭說道:“李豪,你帶三十名兄弟,僞裝成西夏商隊,將‘遼夏合謀圖宋’的密信,送往宋廷樞密院。”
他又望向孛兒帖,真誠地道:“孛兒帖,勞煩你持回鶻玉蓮,去見遼國蕭太后——就說西夏正用‘血河秘典’祭煉她的親衛。”
李豪的潑風刀在腰間輕響,頗爲疑惑地道:“教主,宋廷那幫酸儒,會相信我們嗎?”
他看見石飛揚指尖的冰蠶正在繪製地圖。
“再說了,我們大唐的鐵騎,何須藉助宋人之手?”石飛揚輕笑道,琉璃眼眸映照着跳動的火光:“李豪,你可知道‘鷸蚌相爭’的妙處?”
他的指尖點在密報上的“幽雲十六州”,又分析道:“當遼夏與宋激戰正酣時,我們的‘寒月衛’將從雁門關出兵,收繳的兵器馬匹,足以武裝十萬大軍。”
洞口的孛兒帖突然轉身,玉蓮吊墜在風雪中閃爍不定,激動地道:“石大哥,我族的‘火蓮飛鴿’能穿越遼夏防線,助丐幫傳遞消息。”
她的目光掠過石飛揚袖口的冰蠶絲,“只是蕭太后……她曾見過我父親。”
石飛揚忽然站起身來,輕輕拂去她肩上的雪花,自信地道:“正因如此,你的出現,纔是最佳的‘密信’。”他忽然從懷中取出半塊冰玉,正是曲言衷的本命聖火令殘片,又授計道:“告訴蕭太后,西夏的血河心燈,需要遼人的‘黑水玉’才能激活。”
孛兒帖用力地點了點頭,完全信服了。
雪夜漸深,丐幫弟子在洞外點燃十二堆篝火,將賀蘭山脈照耀得如同一條火鏈。
孛兒帖望着石飛揚與何全推演兵陣的背影,忽然回憶起地宮破陣時,他爲自己輸送真氣的場景——那時他的掌心,比任何暖爐都要溫暖。
“在想什麼?”石飛揚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帶着明玉功特有的清冽,又調侃地道:“蕭太后的金冠上,確實鑲嵌着我移花宮的冰蠶玉,這件事……內子知道後,恐怕會吃醋。”
孛兒帖忽然轉身,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銀髮,心酸地道:“石大哥,你總說‘內子’,可曾想過……我……”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玉蓮吊墜在兩人之間輕輕搖晃,難過地道:“其實,我比她更早遇見你。”石飛揚的指尖忽然停在她脣邊,琉璃眼眸中翻涌着複雜的光芒,委宛地道:“孛兒帖,有些遇見,是爲了讓你找到回家的路。”
他忽然指向洞外的篝火,頗爲深意地道:“你看,丐幫的青竹令與我大唐的冰棱旗,終將在幽雲十六州會師。”孛兒帖望着他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輕笑。
此刻,能與他共商山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便已勝過千言萬語。
“石大哥,”她忽然取下玉蓮吊墜,系在他腰間,柔情地道:“這是回鶻族的‘引魂鈴’,無論你身在何處,我都能聽見它的聲音。”她的指尖劃過他腰間的玄霜刃,又深情地道:“就像你總能聽見,我的焚心琴在爲你而鳴。”
說罷,便鑽進石飛揚的懷抱中。
洞外的風雪忽然減弱,東方泛起魚肚白。石飛揚望着孛兒帖發間的火蓮飾,忽然想起曲非煙在黑木崖說過的話:“江湖太大,我守着黑木崖,你去守着天下。”
此刻懷中的孛兒帖,卻讓石飛揚明白,所謂天下,不過是無數個需要守護的人。
雪,還在下。但溶洞內的篝火,卻將兩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上,交織成冰與火的圖騰。
待明日雪停,石飛揚便要與孛兒帖分道揚鑣——她去遼國遊說蕭太后,他回大唐整軍備馬。
但有些羈絆,早已在血與火中結成,就像她系在他腰間的玉蓮吊墜,終將在未來的風雪中,再次發出清越的鳴響。
……
洛陽,大明宮的琉璃瓦上,積雪未消。
石飛揚的踏雪烏騅踏過白玉橋,鞍上的冰蠶絲囊還沾着賀蘭的沙粒。迪麗熱娜的聖火令赤焰從宮牆內騰起,映得她月白色長袍如燃燒的雲朵,激動地道:“夫君,小陛下今日已能握劍了。”
石飛揚翻身下馬,琉璃般的眼眸在看見她時泛起暖意,調侃地道:“可曾哭鬧?”指尖輕撫過她腰間的聖火令,那裡還繫着他去年送的冰蠶玉佩。
迪麗熱娜輕笑,忽然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嬌羞地道:“不止小陛下,這裡的小傢伙,今日胎動格外厲害。”殿內傳來孩童的笑聲,八歲的石鴻運正抱着劍柄比自己還高的木劍,追着宮女跑。
石飛揚接住他踉蹌的身影,忽然發現木劍上刻着“觀滄海”三字——正是他百勝刀法的起手式。
“皇爺爺看!”小皇帝舉着劍,鼻尖凍得通紅,激動地道:“李豪叔叔說,這是斬遼人鐵騎的招式!”迪麗熱娜的聖火令輕輕點在木劍上,赤焰在劍尖跳動,打趣道:“陛下該先學握劍的姿勢。”
她忽然望向殿外,又對石飛揚說道:“何長老已在偏殿等候,西夏的‘血河軍’動向,比預想中更快。”石飛揚將小皇帝交給皇太后耶律詩涵,玄霜刃在掌心泛着冷光,低聲問:“李豪的密信可曾送出?”“已由火蓮飛鴿攜帶,”迪麗熱娜點了點頭道,又取出半塊焦黑的密信殘片,神密地道:“宋廷樞密使王欽若的印泥,果然用的是回鶻的松脂。”
偏殿內,丐幫長老何全的青竹杖頓在磚面上,刻畫出西夏地圖,看到石飛揚進來,便稟報道:“石教主,李豪已帶着三十名弟兄潛入汴京,假造的遼夏密約,足夠讓宋廷對耶律斜軫起疑。”
他又壓低聲音,說道:“只是西夏一品堂的‘影子殺手’,已盯上了咱們的傳訊弟子。”
石飛揚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賀蘭山”,忽然聽見檐角冰棱斷裂聲:“來了。”明玉功運轉下,肌膚透明如冰,十二道黑影從屋脊躍下,袖口的狼首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石飛揚急忙施展“移花接玉!”玉手輕揮,何全的青竹杖竟將三支透骨釘引向殺手同伴。
迪麗熱娜的聖火令同時劃出“焚天訣”,赤焰在雪地上燒出八卦陣,將剩餘殺手困在中央。石飛揚雙掌擺動,劈出“百勝刀法之斬紅塵”,掌風所過之處,殺手的骨刀寸寸崩裂。
“留活口。”他忽然急喝一聲,看見殺手頸間的玉墜,正是孛兒帖族人的圖騰,又沉聲道:“問清楚,李元昊的血河軍,究竟藏在何處。”
迪麗熱娜的聖火令抵住殺手咽喉,赤焰映着對方驚恐的眼,厲聲道:“說,血河軍的糧草,是不是藏在黑水城?”
……
千里之外的遼國上京,孛兒帖的回鶻戰氅在冰原上獵獵作響。
她望着蕭太后金冠上的冰蠶玉,忽然想起石飛揚掌心的溫度,調侃地道:“太后可知道,這玉上的冰棱紋,正是移花宮‘冰魄寒獄’的印記?”
蕭太后的鳳目微眯,疑惑地道:“你是說,西夏用我遼人的冰蠶玉,祭煉血河心燈?”她忽然看見孛兒帖頸間的玉蓮吊墜,動情地道:“當年你父親在澶州戰場,曾用焚心琴替我擋過三箭。”
孛兒帖的指尖撫過琴絃焦痕,認真地道:“所以我才冒死來此。”
她忽然取出冰蠶,蠶身映出石飛揚的字跡:“遼主若信,可派‘鐵林軍’繞道居庸關,那裡的西夏守軍,昨日剛換了血河軍的旗號。”
冰原的風捲起她的銀髮,孛兒帖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駝鈴——那是石飛揚特製的冰蠶絲鈴。她知道,此刻的洛陽,石飛揚定是在大明宮的雪景中,對着冰蠶輕笑,就像他們在地宮破陣時那樣。
……
洛陽朱雀街的雪,突然變成血色。西夏“血河軍”的前鋒已至城下,領軍者正是拓跋宏的胞弟拓跋烈,手中血河鞭纏着三十六道生魂。
“石飛揚!”拓跋烈的鞭風掃過石板,濺起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狼首,憤怒地道:“我哥哥的血,今日便從你妻兒身上討回!”他忽然望向城頭的迪麗熱娜,狠厲地道:“還有那回鶻丫頭的火蓮血,正好祭我血河鞭!”
石飛揚的玄霜刃在掌心旋轉,琉璃眼眸映着對方眉心的咒印,譏諷地道:“拓跋烈,你可知血河鞭的弱點,正在生魂反噬?”他施展“天蠶功”,掌心流竄晶光一片,強悍內功真氣形成的天蠶銀白色絲狀物穿透血霧。
緊接着,他又劈出百勝刀法之“觀滄海!”掌風如怒濤拍岸,竟將三十六道生魂震得消散。
拓跋烈的鞭身突然崩裂,露出裡面的回鶻族骨哨,斷斷續續地道:“你……你竟能破我血河秘典!”說罷,仰天而倒,仰天濺血,死不瞑目。
迪麗熱娜的聖火令趁機劈落,赤焰在他胸前燒出火蓮印記,又踢其殘屍一腳,怒罵道:“我族的骨哨,豈是你能玷污的?”石飛揚接住倒飛的血河鞭,忽然發現鞭柄刻着“黑水城”三字。
他轉頭望向迪麗熱娜,後者的聖火令正與他的玄霜刃相碰,發出清越鳴響。他調侃地道:“夫人,看來咱們的寒月衛,該去會會西夏的血河軍了。”
“呵呵!”迪麗熱娜滿臉甜笑,又伸手輕撫小腹,意思是她再也不能長途奔襲敵軍了。
……
未央殿的燭火徹夜未熄,石飛揚望着輿圖上的三國邊界,忽然聽見冰蠶輕顫。孛兒帖的字跡在冰面上浮現:“遼主已動,鐵林軍不日將抵幽州。”他忽然輕笑,指尖劃過宋廷的“澶州”,那裡,李豪的密信,該讓宋遼兩軍的弓弦,繃得更緊了。
迪麗熱娜端着熱酒走來,看見他眉間的疲憊,柔情地道:“夫君,明日還要閱兵,早些歇息吧。”她的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那裡還留着與拓跋烈激戰時的血痕,勸慰道:“孛兒帖在遼國,定能說服蕭太后。”
石飛揚握住她的手,聖火令的溫度與明玉功的冰寒在掌心交融,深情地道:“還記得在咱倆初相識時,你說過的話嗎?”他又望向殿外的雪景,頗有深意地道:“聖火令的赤焰,是爲了融化明玉功的冰。”迪麗熱娜的臉忽然泛紅,想起新婚時的雪夜。
她忽然取出件月白色披風,上面用冰蠶絲繡着聖火紋章,嬌羞地道:“這是我給咱們的第二個孩子準備的,左袖是你的冰棱,右袖是我的赤焰。”殿外傳來更鼓,雪,還在下。但未央殿的燭火,卻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窗紙上,交織成冰與火的圖騰。
……
澶州城的雪正紛紛揚揚地下着,石飛揚站在宋軍大營外,目光投向寇準的帥旗在風中飄揚。他的冰蠶絲囊上,曲非煙的赤線在雪光中格外顯眼,彷彿她的溫暖穿越千里,溫暖着他的掌心。
“石先生果真來了。”寇準的聲音帶着疲憊,但當他看到石飛揚時,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遼軍的鐵林軍已經抵達白溝河,他們的‘鎖子連環馬’……”
石飛揚打斷他的話,反問道:“寇相可知,遼國蕭太后的金冠上,鑲嵌着西夏的黑水玉?”他忽然展開從李元昊那裡奪來的密報,又分析道:“李元昊答應協助遼軍攻宋,條件是分走燕雲十六州,但他暗中給遼軍的‘血河戰馬’,其實已經被我用冰蠶凍壞了蹄筋。”
寇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激動地道:“先生是說……”
“明日決戰,遼軍的連環馬必會後退。”石飛揚淡定地道,凝視着遠處的遼軍大營,又分析道:“但蕭太后不會就此罷休,她會派遣‘鷹爪衛’夜襲帥帳,目標不是你,而是那份假的‘宋夏密約’。”他忽然又輕笑道,“就像我知道,您早已在密約中夾帶了西夏狼首紋的信箋。”寇準聞言,得意地仰天大笑起來。當夜,遼軍大營果然陷入混亂。
石飛揚的“驚目劫”在月光下閃耀,將偷襲的鷹爪衛凍成冰雕,玄霜刃挑起他們懷中的密約,上面“宋夏合謀滅遼”的字跡在火光中清晰可見。
蕭太后看着狼首紋印章,忽然冷笑道:“真是個一石二鳥之計,石飛揚果然難以對付。”
澶淵之盟的鐘聲響起時,石飛揚已經在前往西夏的路上。黑木崖的冰棱在月光下閃爍,曲非煙輕撫着漸漸隆起的小腹,閱讀着冰蠶送來的密報。
石飛揚的字跡在冰面上浮現,帶着西夏的風沙氣息:“遼宋停戰,西夏孤立,吾妻勿念。”
她忽然輕笑,聖火令在掌心劃出赤焰,將回信融在冰蠶的繭上:“黑木崖的雪已融化,聖火殿的梅花盛開,你若再不歸,我便帶着孩子去西夏尋你。”
指尖輕觸“孩子”二字,彷彿能感受到他琉璃般眼眸中的溫柔。
山風掠過觀星臺,吹動她鬢角的髮絲。曲非煙仰望天際的北斗,知道丈夫可能正在西夏的荒漠,或許在遼國的冰原,但她堅信,他終將歸來,帶着玄霜刃的寒光,帶着對她和孩子的思念。
興慶府的風沙裹着駝鈴聲灌進領口,孛兒帖的回鶻面紗被吹得獵獵作響,卻遮不住她望向石飛揚的眼。他站立在在“黑水當鋪”之前,銀髮被烈日映照得如同白金般耀眼,袖口的冰蠶絲囊隨着呼吸輕輕顫動,裡面的冰蠶正沿着西夏文密報緩緩蠕動。
“李長老,是時候行動了。”石飛揚的聲音中夾雜着沙礫,但當他望向她時,語調卻柔和了三分。孛兒帖注意到他那琉璃般的眼眸中映照出自己的倒影,面紗下的脣角不自覺地上揚——自從地宮一別後,他便常常以這種暗含關切的語氣與她交談,這讓她想起了回鶻族男子在哄騙心上人時所展現的溫柔。丐幫弟子從糧車中蜂擁而出的瞬間,孛兒帖的焚心琴已滑入掌心。
她注視着石飛揚施展“深藏身與名”輕盈躍上屋頂的背影,衣襬揚起的弧度中,隱約可見腰間懸掛着她贈送的玉蓮吊墜。
之前在沙漠,她親手將回鶻族的定情信物系在他的腰間,此刻在陽光下散發着溫潤的光澤。
當鋪內傳來鐵器相擊的清脆聲響,孛兒帖的琴絃突然震顫——原來是西夏死士的骨刀上淬了蛇毒。她轉身之際,焚心琴已擊飛三支弩箭,琴尾流蘇掃過石飛揚方纔站立的青磚,那裡還留着他鞋底的冰棱印記。
閣樓的暗格中,狼首紋調兵符在月光下泛着幽藍的光芒。石飛揚的指尖剛觸及令牌,李冰燎的血河鞭已帶着腥風劈來,鞭身纏繞的生魂發出尖銳的嘯聲。
他忽然輕笑,琉璃般的眼眸在血色中顯得更加清澈,譏諷地道:“李冰燎,你父親的血河陣,難道是用我岳父的生魂祭煉的嗎?”隨即施展百勝刀法之“斬紅塵!”玄霜刃劃出的刀氣與鐵屍玄甲相撞,竟在甲面上凍出冰花。
孛兒帖的焚心琴音從樓下傳來,《火蓮破甲曲》的宮音震碎了琉璃瓦,火星濺在石飛揚的銀髮上,如同撒上了一把碎鑽。他忽然回憶起在賀蘭山洞,她爲他梳理銀髮時,指尖劃過發間冰棱的溫度。緊接着,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玉手輕引,十二具鐵屍的攻擊竟轉向李冰燎。
李冰燎被撞擊得肢離破碎,裂成了滿地的冰渣。
孛兒帖看見他掌心的冰蠶突然膨脹,意識到迪麗熱娜的聖火令援軍已經到來。
她躍上窗臺,焚心琴橫在胸前,琴絃上的焦痕與石飛揚袖口的冰棱紋路相映成趣,激動地道:“石大哥,賀蘭山的冰魄雷!”她的呼聲中夾雜着雪崩的悶響,看到石飛揚轉頭時,脣角勾起的弧度——那是他胸有成竹時特有的笑容,與之前他對她說出“我就是你的家”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炸燬西夏的火藥庫,兩人策馬離開興慶府,當夜,兩人在破舊的驛館中歇息。
孛兒帖望着石飛揚爲丐幫弟子包紮傷口的側臉,銀白的長髮垂落胸前,映着跳動的篝火,比回鶻王室的月光石還要耀眼。“疼嗎?”她忽然伸出手,替他拂去肩側的沙粒,指尖劃過他鎖骨處的舊疤——那之前爲她擋血河鞭留下的。
石飛揚的動作微微一頓,忽然取出冰蠶絲囊,倒出一粒“護心丹”,關切地道:“這是我內子用聖火令溫養的,你也服一顆。”孛兒帖望着他掌心的丹藥,忽然想起在地宮,他用自己的血爲她續脈時所說的“冰與火本就該共生”。
她握住他的手,將丹藥推回,柔情地道:“石大哥的掌心,比任何丹藥都溫暖。”驛館外的風雪突然加劇,石飛揚的冰蠶傳來迪麗熱娜的訊息。
孛兒帖望着他眉間的溫柔,輕笑道:“迪姐姐又在催你回洛陽了吧?”她低頭撫過胸前的玉蓮吊墜,心酸地道:“其實……我早該明白,你的心,始終屬於黑木崖的聖火殿和洛陽的太極殿。”
石飛揚的指尖忽然停在她腕間的聖火印記上,那裡還留着他之前爲她輸送真氣的冰痕,又反問道:“孛兒帖,你是否瞭解,回鶻族的火蓮何以能在冰原上綻放?”
他將目光投向驛館外的風雪,深情地道:“因爲總有一些溫暖,使得冰與火能在天地間和諧共存。”孛兒帖動情地鑽到石飛揚的懷裡,兩人相依相偎,情難自禁,緩緩地倒在被窩裡。
……
長安的雪,較之大漠的風沙更爲嚴寒。
兩人經過長安的時候,丐幫弟子來報,稱丐幫副幫主何全病逝!石飛揚入城拜祭何全的在天之靈,感恩何全一心一意爲丐幫的發展壯大貢獻了一生。安葬何全的那天,孛兒帖凝視着石飛揚跪在何全墓前的背影,青竹杖在雪地上投下孤獨的影子。
她忽然回憶起在遼國,蕭太后詢問她爲何願意爲遼國效力,她當時回答:“因爲我夫君眼中的天下,比任何聖火令的赤焰都要熾熱。”
儘管當時她還沒有與石飛揚成親,但是,已經當石飛揚是她的夫君了。
此刻,石飛揚站起身來,莊重地道:“夫人,”他的袖中滑落半塊焦黑的密信,正是何全臨終前緊握在手中的,“何長老用青竹杖刻下的血字,揭示了西夏血河軍的糧草路線。”
石飛揚緊握住她的手,將青竹杖交到她手中,低聲道:“從此以後,丐幫的青竹令,便交由你掌管。也就是說,你就是丐幫的副幫主了,從此將統領天下丐幫弟子七百萬人。”
孛兒帖的手指輕撫過杖頭的裂痕,那裡還凝結着何全的血跡。
她擡頭,望見石飛揚眼中映照的自己,雪花落在他的發間,如同撒上了細碎的鑽石,便動情地道:“夫君是否知曉,在回鶻族的傳說中,青竹與火蓮共存之處,即爲家園?”
石飛揚忽然輕笑,爲她拂去肩上的雪花,深情地道:“那就讓這青竹與火蓮,在大唐的疆土上,綻放出新的天地。正如你與迪姐姐,終將使冰與火,在這江湖,在這世間,和諧共存,共同繁榮。”
孛兒帖凝視着他的銀髮在風雪中飄揚,忽然感悟到,世間最動人的誓言,並非山盟海誓,而是他在血河陣中爲她遮擋刀光的背影,是在驛館雪夜爲她暖手的溫暖,是他將青竹令交付她掌心時,眼中映照的,唯獨屬於她的光芒。
漫天大雪撲打在石飛揚的玄霜刃上,他抱着孛兒帖騰空而起時,踏雪烏騅的嘶鳴被風雪撕成碎片。孛兒帖的玉蓮吊墜突然迸出火星,那是迪麗熱娜的聖火令傳訊——太皇太后凌霜月的氣息,斷了。孛兒帖的聲音混着雪粒,看見他琉璃眼眸中翻涌的冰寒。
他的指尖幾乎掐入她腰側,卻渾然不覺,衣襬上還沾着何全墓前的殘雪,此刻卻比刀更冷。
洛陽城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朱雀街的火光卻比烈日更刺眼。剛剛接到丐幫弟子的飛鴿傳書,大唐朝廷有難。石飛揚緊急將寶馬收歸腰間神秘的凡人瞧不見的鹿皮袋裡,摟着孛兒帖,施展“千里不留行絕世輕功,飛回洛陽。
懷裡的孛兒帖被帶得幾乎貼在他胸前,卻看見他銀髮間凝着的不是雪,是淚。
她難過地道:“沒想到宋國這次那麼狠,趙光義的第三子趙恆,繼位之後,重用李沆、寇準等能臣,與遼國訂立‘澶淵之盟’,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時機。然後重金僱傭崑崙玉虛境的娜卡辛帶着五靈珠以及崑崙一帶的邪派高手前來洛陽,對大唐朝廷實施斬首行動。”
孛兒帖的焚心琴在風雪中輕顫,琴絃上的焦痕突然發出紅光,又焦急地道:“迪麗熱娜姐姐現在在玄武門,小陛下被圍在明德殿!”
石飛揚的玄霜刃突然出鞘,刀氣劈開迎面而來的箭雨,果斷地道:“夫人,去接應耶律皇后和陛下,要確保太皇太后凌霜月的安全,她可是我的髮妻。”
他忽然低頭,額角抵住她眉心,難過地道:“若我遭遇不測,便帶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去黑木崖,曲兒會護你們。從此往後,丐幫也要靠您引領了。”
孛兒帖的指尖劃過他透明如玉的臉頰,那裡還留着興慶府沙礫的劃痕,她強顏歡笑地道:“夫君您忘了嗎?”緊接着,她又鏗鏘地道:“回鶻族的火蓮,從不會在冰原獨自綻放。”說罷,她從石飛揚懷中滑開,集結丐幫弟了,掩護大唐朝廷的凌霜月、耶律詩涵、石鴻運、迪麗熱娜等人撤退。
明德殿的鎏金飛檐在漫天大雪中泛着冷光,檐角銅鈴早已被玄冰凍結,唯有娜卡辛掌心的五靈珠流轉着妖異彩光,將殿頂積雪映照得如同潑灑的血酒。
這位身着崑崙聖女袍的女子赤足立於冰棱之上,白皙足尖踩着半枚斷裂的龍紋瓦當,青玉瓶中太皇太后凌霜月的生魂正化作白霧盤旋,瓶身刻着的玉虛境符咒忽明忽暗,像是在哀鳴。
“石飛揚,你那寶貝孫子的心頭血,正好祭我崑崙祖巫殘魂。”娜卡辛尖笑時,鬢邊銀飾碰撞出脆響,與殿內此起彼伏的哀嚎形成詭異共鳴。
殿中滿地都是大唐官員的屍身,文臣的烏紗帽滾落在地,武將的鎧甲扭曲變形——五靈珠的金色靈光掃過之處,戶部尚書的鬍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轉瞬化作枯骨;青色靈光纏上羽林衛的甲冑,精鐵竟如泥般融化,露出下面被蝕成膿水的皮肉;而那道赤紅靈光更邪異,吏部侍郎的朝服無故自燃,他在烈焰中嘶吼,最終化作一捧焦黑的骨灰,飄散在寒風裡。
石飛揚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丹陛之下,明玉功飛速運轉,周身騰起三尺冰霧,玄色勁裝下的肌膚晶瑩剔透,經脈如冰中玉絡清晰可見。
可當他目光觸及階前倒着的凌霜月時,那如冰雕般的身軀猛地一顫,心口像是被五靈珠的銳光刺穿——太皇太后花白的髮髻上凝着寸寸冰晶,那是玄冰咒特有的印記,她枯槁的手指還保持着掐訣的姿勢,掌心裡,一枚冰蠶玉碎成齏粉。
“愛妻,霜月……”石飛揚的聲音帶着冰碴,右手猛地按向地面。天蠶功催動的剎那,十數道銀亮絲縷破土而出,如靈蛇般鑽入最近一名西域邪派高手的七竅。
那人剛要揮舞屍羅鞭,身體突然像被吹脹的皮囊般鼓起,內臟絞碎的悶響混着骨骼碎裂聲炸開,污血濺在盤龍柱上,與積雪融成腥臭的紅水。
“夫君當心五行輪轉!”孛兒帖驚叫道,她的焚心琴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七道火線組成蓮瓣護住石飛揚後心。
娜卡辛已將五靈珠拋向空中,金木水火土五道靈光組成圓環,如巨蟒般絞向石飛揚。
他足尖點地旋身,移花接玉的巧勁將靈光引向殿柱,只聽轟然巨響,雕刻着“貞觀之治”圖景的蟠龍柱從中斷裂,碎石砸在幾名倖存官員身上,慘叫聲戛然而止。
“你們看,這就是大唐的棟樑。”娜卡辛踩着斷柱大笑,毫無人性地握着青玉瓶,又吸走一名御史的生魂,並且獰笑道:“五靈珠吸夠百人性命,就能開啓祖巫封印,到時候整個中原都要變成崑崙冰原。”她忽然指向玄武門方向,五靈珠的綠光如箭射出,森然地道:“你那寶貝孫子石鴻運,還有迪麗熱娜襁褓裡的石承煜,此刻怕是已經……”
話音未落,一道火紅身影從殿外撞進來,孛兒帖的回鶻戰氅沾滿血污,焚心琴的琴絃崩斷兩根,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滲着黑血——那是被青玉瓶掃中的地方,寒氣正順着血脈往上爬。
“她騙人!迪姐姐在玄武門護着孩子們!”孛兒帖急忙提醒石飛揚,又將琴身一橫,擋住西域高手擲來的透骨釘,火蓮真氣注入琴絃,斷絃處竟燃起兩朵金色蓮花。
她又提示道:“夫君,這妖婦的五靈珠懼寒,雪地裡靈力會散!”
石飛揚聞言眼神一凜,明玉功的寒氣驟然外放,殿內溫度驟降,飄落的雪花在半空凝成冰珠。
他腳尖在冰磚上一點,百勝刀法的“劈山嶽”剛猛無儔,掌風捲起的雪粒化作萬千冰刃,竟將五靈珠的彩光撕開一道缺口。
娜卡辛的聖女袍被冰刃劃破,露出胸口刺着的崑崙祖巫圖騰,那青面獠牙的圖案在冰霧中彷彿活了過來,她尖叫着催動五靈珠,又狠厲地道:“不知死活!讓你見識玉虛境的真正力量!”
五道靈光突然合併成一道五彩光柱,所過之處,地磚寸寸碎裂,積雪瞬間蒸發。
石飛揚將天蠶功與明玉功同時運轉,掌心銀光大盛,竟在身前織成一張冰蠶絲網。
光柱撞在網上的剎那,冰絲髮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石飛揚的嘴角滲出血絲,卻死死盯着娜卡辛,怒罵道:“你盜玄冰咒殘害生靈,玉虛境列祖列宗若有靈,定將你神魂打入九幽!”
此時,玄武門的廝殺正到白熱化。迪麗熱娜背靠着斑駁的城磚,聖火令的赤焰早已熄滅,殘破的令牌上刻着的火焰圖騰黯淡無光。
她懷裡護着襁褓中的石承煜,身後是耶律詩涵和小皇帝石鴻運,三人的衣袍都被血浸透,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城樓下傳來西域邪派的嘶吼,屍羅鞭帶着腐臭甩上來,抽在磚牆上留下道道黑痕。“詩涵妹妹,把鴻運抱緊了。”迪麗熱娜擊退崑崙的幾名高手,舉起衣袖,抹去嘴角的血,關切地提醒耶律詩涵。
她忽然又笑起來,那笑容在血污中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堅毅地道:“當年我在吐魯番草原獵雪豹,被狼羣圍在冰洞裡三天三夜,最後還不是活着出來了?”
說罷,將聖火令擲向耶律詩涵,又大聲道:“這令牌你拿着,聖火令的傳承不能斷。”耶律詩涵剛接住令牌,就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蹌後退——迪麗熱娜竟迎着屍羅鞭撲了上去,掌風帶着最後一絲聖火真氣,與邪派高手撞在一處。
腐臭與焦糊味混雜着散開,她的身影在城牆上搖晃了一下,衣襬如斷線的紅綢飄落。
“迪姐姐!”孛兒帖的焚心琴突然發出悲鳴,玉蓮吊墜爆發出的白光接住從城頭墜落的耶律詩涵,卻沒能拉住迪麗熱娜。
她看見那道火紅身影墜向屍羣,聖火令的殘片從空中劃過,像極了回鶻傳說中燃盡的火蓮。
明德殿內,石飛揚的銀白長髮已被五靈珠的彩光染得斑駁。他忽然想起黑木崖的雪夜,曲非煙曾說他的白髮像極了崑崙山上被罡風削蝕的冰棱。
此刻那些髮絲在彩光中狂舞,每一根都彷彿承載着千斤重負——他看見戶部主事的幼子從屍堆裡爬出來,剛要哭喊就被綠光吞噬;看見禁軍統領咬着牙舉刀衝來,卻被金光化作齏粉;更看見太皇太后的生魂在青玉瓶中絕望地捶打,那是他的愛妻啊。
“娜卡辛!”石飛揚的怒吼震得殿頂積雪簌簌落下,明玉功的漩渦吸力陡增百倍。
娜卡辛只覺一股巨力從青玉瓶傳來,那吸收了數十生魂的寶瓶竟脫手飛出,撞在石飛揚掌心的冰霧裡。五靈珠的彩光突然劇烈閃爍,像是被冰霧凍結,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