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華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掛着不屑的笑容,慢慢地湊近秋兒:“若是你想要我的衣物,便拿去好了。”
“秋兒不敢。”秋兒看着這般也不好下臺,就恭恭敬敬的,想把這事兒帶過去。
“你不敢?還有什麼是你秋姑娘不敢做的?”蕪華哼笑了一聲,突然一隻手抓住了秋兒的衣領,另一隻手抓住了秋兒的頭髮,把秋兒整個人都扯直了。
原本秋兒便比蕪華高上半個頭,她雖俯首看着蕪華,卻整個人都毛骨悚然起來,臉都驚得縮成一團。
“你是覺得我好欺負不是?”蕪華用力地扯住秋兒的頭髮,“你是什麼時候當的主子,又是什麼時候一步登天的?”
秋兒這時嚇得都快跪在地上了,蕪華卻一直扯着秋兒的頭髮,掙扎之下,秋兒的髮髻被糾得散亂,蕪華憤而扯下她頭上所有的首飾,大怒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別說是主子賞給你的東西,就算是旁的,我一分一毫也不會給你!”
冬兒愣愣的站在那裡,顯然是驚呆了,蕪華看見她,便命令道:“杵在這兒幹嘛?還不快叫姐姐出來管教管教她的下人!”
“妹妹不必了,”芍華打開房門,臉上一片陰森。她走了出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瞟了一眼秋兒。
那些下流的話,她聽了都覺得噁心。
秋兒看着是芍華,就爬到了芍華腳邊,扯着芍華的褲腳求情,可憐巴巴的說:“姑娘……求姑娘饒了秋兒吧,秋兒知錯了。”
芍華冷冷的笑了,一臉的鄙視:“你是認不清主子還是不懂規矩?說出去倒是丟了我的臉!”
她用腳踢開了秋兒的手,走上前把那些她給的首飾都踩爛了,轉頭說道:“我原想好好待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你就像一頭吃不飽的狼,貪得無厭!如今卻又來詆譭妹妹,你叫我如何容你!”
芍華說完,已經是怒火中燒:“你是想看看二姑娘是不是黃花大閨女也很簡單,我搬衣服出來給你檢查便是了,省得你再操心!”
“姑娘不要啊,姑娘!”秋兒大哭,“是秋兒不知分寸,求姑娘饒了秋兒!”
這般吵鬧,後院的人都被吵醒了,大家循着聲音都來了後院,看着秋兒凌亂的模樣,開始指指點點。
蕪華看着這般,轉頭便回去房間搬了自己的衣服出來,一把扔在房門前,大聲說道:“那便請姑娘你檢查檢查我舒蕪華是否是正經姑娘了!”
秋兒跪在門前不出聲,只有哭,衆人聽了這些話也不由得一驚,姑娘家的名節哪可以這般拿出來說!
芍華嘲笑道:“怎麼?不敢了嗎?也對,這是我家的奴才,自然也就不聽妹妹你的話了!”
於是芍華便鑽進了房間,連自己剛換洗下來的衣褲也扔了出去:“我同妹妹住在一起,自然是妹妹不潔,我也是不潔的了!這些衣褲,便讓姑娘檢查了去!”
衆人看着,個個都羞愧到不行,扔的都是女孩子家的貼身衣物,一下子全露了出來,實在是太丟臉了。
秋兒見狀,便不停地磕頭,抽泣道:“秋兒錯了,秋兒不應該胡亂猜測!求姑娘們別再這樣了!”
“既然如此,你這話出了也收不回來了,自然也不能留在我這兒了,待我稟報老夫人,你便尋個去處吧!”芍華“哼”了一聲,不顧衆人的閒言碎語,拉着蕪華進了房間,就把門鎖上了。
每個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都在對着這房子的人說着說那,秋兒也覺得沒面子極了,站起身便穿過人羣哭着逃跑了。而冬兒看着一片狼藉,只得默默地收拾了。
暗中,蘭芷不動聲色地瞧着,吩咐身邊的人,道:“將秋兒帶到我這兒來。”
“昨兒晚上讓姐姐這麼爲難,實在是不好意思。”第二日蕪華對芍華說。昨日晚上與秋兒吵了一架之後,芍華回到房便一聲不吭的回去睡了,蕪華又因着殷慄成親的事一晚睡不着,直到早上,姊妹倆纔有了說話的機會。
“都是姊妹,不幫你難道還幫這個下人不成?”芍華白了一眼,聲音軟綿綿的:“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我昨兒只是氣你有什麼事兒也不告訴我!”
蕪華聽了,跑過去鑽到芍華懷裡,順帶輕輕吻一吻她的臉蛋,悶悶地說:“還不是慄哥哥那些事兒。”
“沒事的,遲早會過去的。”芍華猶豫了一下,拍了拍蕪華的背,安慰道,“總會有一個愛你的人,會等着你去愛,你是個好姑娘。”
“可我不甘心呀,”蕪華擡起頭,說:“我一定要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些小插曲還沒有傳到夫人們的耳朵裡去。這一日,舒老夫人和舒大夫人、舒二夫人要去寺廟上香禮佛齋戒,祈禱家宅平安。她們早早地便帶了東西坐着馬車上了山,吩咐了蘭芷管理幾日家事。
蕪華這天一大早便偷偷溜了出去。她等不到天黑,因爲她知道快來不及了。
再過兩天,她的慄哥哥就要成親了,和另外一個人。她越想便越着急,她迫切的要見到她的慄哥哥。
舒家和丞相府在長樂坊,蕪華去過這兩個地方,卻從未去過殷府,也不知道殷府在什麼地方。她思來想去,便問了芍華,芍華想了許久,纔想起來,說殷府在醴泉坊。
醴泉坊。蕪華想着,遍找了一張圖看,才發現醴泉坊是在皇城以西,而長樂坊是在皇城以東,她從未想過,她和殷慄的距離原來隔得那麼遠。
她走到筋疲力盡,終於在太陽最猛烈的時候走到了那個地方,她錐帽上的紗簾都被她的汗水潤溼了,她喘着粗氣,倚在牆上,靠着坐了下去,她是走不動了,離那個門口只有一步之遙。
她想要休息一下,旁邊挑着賣茶的老頭走過來看了她一眼,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給我一碗茶,謝謝。”蕪華遞給老頭三枚通寶,買了一碗茶,咕嚕嚕地吞了下去。
她喝完之後總算舒服了些,依着紗簾擦了擦嘴,想着怎麼進去。轉頭一看,有一輛馬車停在了殷府,她看着奴僕的穿着,便知道那是丞相府的馬車。
不一會兒,丞相夫人和殷大夫人走了出來,兩者神色有掩不住的欣喜。丞相夫人拉着殷大夫人的手,親暱的說着話。
殷府前幾日剛擺完了殷文的喜宴,想着又快是殷慄的喜宴,便沒有整理那些用完的彩飾,大紅花依然掛在門前,紅色的囍字耀眼灼目,紅的扎眼。
不一會兒,丞相夫人上了馬車,蕪華看着馬車離去,想着那一切,心裡也就止不住的難過。每個人都在爲這件婚事開心,可只有她難過的要命。
殷大夫人送走了丞相夫人,沒有繼續進去,奴僕們把買回來的東西繼續佈置起來,把那些清單遞給了殷大夫人看,殷大夫人便在門口布置起來。
那個賣茶的老頭挑着茶走了,蕪華無力的倚在牆邊,抽走了身上的所有力氣,無力地呆坐着。
她想着,這始終不是辦法,她一定要去找殷慄問清楚。
“尚書,”丞相夫人上了馬車,看到湘寧坐在裡頭,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都說了,婚前七日便不要出門了。”
“奶奶,我只是迫不及待想來看看。”湘寧拉過丞相夫人的手,半嬌羞地說:“何況我又沒有見到他,也不算失了禮數。”
“你啊……”丞相夫人笑着搖搖頭,寵溺地說,“快要嫁人了,以後便不能隨自己的意,要時時刻刻爲婆家着想。”
“我知道的。”湘寧笑着說,臉上都是幸福,“都聽奶奶的話。”
她依偎在丞相夫人的懷中,頗爲乖巧,只是偶然想起那個帶着錐帽的女孩,像極了蕪華,她心裡倒有些不安。
曾經她視蕪華爲情敵,如今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她原本以爲這樣就會放下那些舊事,既往不咎,可她在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女子,便想起來蕪華,還是有些不甘心。
舒蕪華的意中人是殷慄,殷慄呢?殷慄,會不會對舒蕪華也有情意?
那年相府宴會,湘寧就喜歡上了那個少年。她是那麼驕傲,她是相府的四小姐,是五品內宮尚書,她那麼努力的接近他,可是那個少年從不把她當正眼看。
那一年,她想送給他一個荷包,卻被他當面羞辱了一番,他將她的尊嚴狠狠地扔在地上。可她還是不願錯過,願意低聲下氣地去愛他,直到如今,她終於要成爲他的妻子。
她一定要殷慄愛上她!
若不是舒蕪華,或許殷慄早就會喜歡她孫湘寧!湘寧這樣想着。她比誰都明白,這樁婚事是怎麼來的。那時她不在意殷慄是否愛她,執意要丞相夫人與殷大夫人商議時答應將她嫁給殷慄。
她不願意與自己愛的人錯過,她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絕不放手!她舒蕪華拿什麼和她爭?!她是有地位的人,而舒蕪華算什麼?孫湘寧心裡充滿不屑。
蕪華在殷府附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可以進去的地方,周圍都是守衛的家僕,根本就無懈可擊。此時,暮鼓已經敲響,不過多久,坊門就會被關上。無可奈何之下,她只有依依不捨地離開,回到她原本的地方去。
“郎君,她走了。”殷小帥走了進來,稟告道。
“好,讓他們都撤了吧。”殷慄下命令說道。望着眼前的書信,皺着眉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