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牢記着李教喻的話,只是淡淡的回道:“防患於未然而已,母親勿要多想。”
蕭俊不僅每日在家中苦練武藝,勤練不綴,在縣學之內也不再和秀才們談經論道,而是擠出所有的時間熟悉各種槍棒器械,秀才們見蕭俊各種器械居然舞得滴水不漏,一付頗爲精通的模樣,驚奇之餘,不由得都是大爲的佩服。
蕭俊卻是一付憂心沖沖的模樣,他現在感覺到很茫然,雖然燕氏手頭有些銀子,但戰亂一起,一旦戰火燃燒到了臨湘,若是舉家逃亡,且不說沿途數不清的敗兵和盜匪,就算是朝廷的正規軍,搶劫起百姓來,也遠比土匪要狠。燕氏又頗有姿色,自己畢竟年幼,勢單力孤,在亂世之中根本無法護得母親周全,這流民的日子可不是那麼好過的,在戰亂中,許多窮苦的百姓不願流落他鄉,沿街乞討成爲乞丐,所以選擇避難深山,等戰亂稍緩,再回轉家園,這樣也是極其危險的,被夾在兩軍交戰的地域之中,時常的與雙方的戰兵打交道,這些戰兵可是什麼壞事都能夠做得出來的,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丟掉性命。
這一日,蕭俊皺着眉頭、心事重重的從縣學向家中走去,忽然見姜氏雜鋪的一個夥計在和自己擦身而過的時候,無意中打出了一個極隱蔽聯絡手勢,蕭俊心中微動,不動聲色的迴轉家中,片刻之後,提着一個糖罐子,從家中走了出來,哼着小曲兒悠哉遊哉的向縣城的另一邊走去,片刻之後,便來到姜氏雜鋪之內。
張掌櫃故意將店內的兩個客人全部打發走之後,這才迅速接過糖罐子,一邊裝着白糖,一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監視你的兩隻鷹犬前些日子撤走了,他們一走,沒過多久,又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功夫看樣子極好,我們查了一下,這兩個人是從江南來的,看樣子應該是上的,不是朝廷的爪牙,這兩日有意無意的採你家的盤子,似乎要對你不利。”
黃家果然不想放過自己,蕭俊強行按捺住心中的震驚,神色如常的低聲道:“多謝掌櫃的提醒。”這些大型的幫會,都有秘密馴養的飛鴿,混在各地標局的標鴿當中做掩護,就象驛站一樣,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設一個,因此傳遞信息非常快捷,就連許多豪門都比不上。
張掌櫃繼續用極輕聲的聲音勸說道:“你救了大當家的,我們自然要幫你,你是個出色的孩子,希望你長大後能幫一幫大當家的。他一個人不容易。”
蕭俊沒有再說話,而是不動聲色的拎着糖罐子向回走去。上次被自己捉到的兩名刺客,以綠林悍匪竄入城中劫掠殺人的罪名,被按律梟首示衆,腦袋被掛在了城門樓上。這次黃家謀劃了這麼久,派來的必定是極厲害的。
入夜,蕭俊坐在屋頂之上,望着星空發呆,如何讓自己的家人能夠在戰亂中生存下去,對於他這個從未經歷過戰亂的人來說,是個極令人頭疼的問題。最要命的是黃家又出手了,他可以肯定,這一次出手絕對比上幾次要猛烈的多。黃家以往的每次出手幾乎都是險些要了他的性命的,而自己那兩個免費的保鏢卻已經撤走了。還好這兩年院前的青壯衙役倒還一直都在,不過也鬆懈了許多。
“哥哥,最近可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月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上了屋頂,坐在蕭俊的旁邊用稚嫩的聲音問道。小丫頭已經長到九歲,依然是一付可愛至極的模樣。
蕭俊望着月娘白嫩的小臉,將她攬在懷中,望着天空喃喃道:“如果我們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壞人,我們又打不過他,只好逃走,可是逃走了,就要四處流浪,捨棄家園,月娘說該怎麼辦?”
“我們爲什麼要流浪呀?重新找個遠離大壞人的地方,再蓋棟房子,住進去不就可以了嗎?”月娘有些疑惑的問道。
蕭俊苦笑着搖了搖頭,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忽然心中一動,對呀,再找個棲身之處不就完事了麼,自己從未經歷過戰亂,把有些事情想得過於複雜了,過於鑽牛角尖走極端了。自己畢竟是來自於後世,怎樣利用自己的優勢在戰亂保全家人呢?
想到此處,蕭俊開始認真的思索了起來。月娘倒也乖巧,只是靜靜的陪在蕭俊旁邊。
………
第二日,蕭俊找到燕氏,神情凝重的說道:“母親,兒子雖然中了秀才,但若是想中舉人,卻還差得太遠,兒子想出去遊歷一番,長長見識。兒子雖然年齡還小,但這一身武藝,自保還是足夠的。”
燕氏聞聽此言,沉默了片刻,有些不放心的搖頭道:“外邊盜匪橫行,這麼不太平………”
蕭俊打斷了燕氏說道:“孩兒並非到處闖蕩,而是投到某位大人門下,學習政務,開擴視野,增長見識,同時也得些教導,增加些學問。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母親想必是知道的,兒子不多加歷練,儘快成長起來,又如何應對黃家一波又一波的的暗算?”
燕氏略略放下心來,問道:“我兒準備投效到哪位大人門下?”隨即忽然反應了過來,顫聲道:“我兒說什麼?黃家的暗算?”
蕭俊在母親耳邊輕聲道:“黃家又出手了,這次派來了兩個極厲害的,兒子必須得走,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悄然離開,兒子所去之處,母親也要替兒保密,今後且莫在別人面前提及。”說完在燕氏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燕氏大驚:“黃家又出手了?還派了兩個厲害的?俊兒快快離開,現在就走,遲了爲娘不放心。”
蕭俊笑着安慰了一下燕氏:“母親放心,我已讓門口的青壯加強的防範,又將這兩人身份可疑的消息透露給了知縣老爺,這兩人幾日之內是不可能出手的。”
燕氏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忽然想道兒子要遠行了,臉上現出難捨難分之色,同時又頗有些擔心,細心的不停的叮囑着。
第三日清晨,恰逢十五,蕭俊先是買通了衙役纏住那兩個刺客,然後裝作去城外般若寺進香的模樣,混在熙熙攘攘的香客之中,悄悄離開了臨湘縣,臨行之時,燕氏塞給他二十兩銀子。月娘和蕭俊這些年感情已經極親厚,見哥哥要走,也是一付依依不捨的模樣,蕭俊買了一串銅鈴,系在月娘雪白的腳踝之上,在她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哄騙道:“哥哥過些時日就會回來,若是想哥哥了,就搖晃一下腳上的銅鈴,哥哥就會聽到。”
月娘輕輕點了點頭,大眼睛泛起一絲瑩光。嫩聲道:“哥哥早些回來,月娘想哥哥的時候,就會拼命的跺腳,這樣哥哥就會聽到了。”
蕭俊拍了拍月娘可愛的臉蛋兒,轉身大步而去。
……………………
蕭俊身穿一襲破衣,又身懷武藝,倒也不怎麼擔心會有盜匪前來打他的主意,他此行的目的地倒也不遠,是和嶽州府僅一府之隔的湖北黃州府,清初絕代廉吏于成龍,此時恰好在此處擔任同知,不過現在的于成龍只是一名中低級官吏,雖然小有些名氣,但還遠未達到後世那般高度,世人知道他的也還不多。
蕭俊之所以選擇投奔于成龍,是因爲他知道,于成龍將來會成爲兩江總督,雖然這個世界的歷史會有偏差,但蕭俊也只能賭一次了,一旦取得他的信任後,便逐漸的把黃家謀奪蕭俊家產,和謀害自己一事,慢慢的告訴于成龍,黃家在江寧府,于成龍如果將來真的成了兩江總督,先入爲主,以他的剛正,一定會徹查此事。這也是他利用先知先覺的優勢伏下的一招暗棋,除此之外,他也確實想要在學問上有所長進,以及給家人在戰亂中找個安穩的落腳之地,可謂是一舉三得。
臨湘到黃州之間,湖泊河渠衆多,放眼望去,是連成一片片的稻田,景緻倒也不錯,蕭俊欣賞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一路向北方行進。
行至一片低矮的樹叢旁邊的時候,忽然一陣大風吹過,林中的樹木在狂風中嗚咽着發出鬼嘯一般的聲音,蕭俊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隨即心裡卻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他畢竟和劉瞎子學過測卦,靈覺比普通人要強上一些,蕭俊皺了皺眉頭,取出五枚大錢,一記武當鏢將其擲了出去,五枚大錢立刻直直的排成了一條直線,蕭俊盯着這些大錢,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卦象赫然上顯示着“大凶,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