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忽然想起了柳雷,自己留在了江寧府,把她一個人扔在戰場之上,實在是過於危險,這幾年如果不是二人相互照應着,早就已經不知死了幾次了,蕭俊再次商量着說道:“還有一事,我在軍中有一位袍澤,是個女扮男裝的,武藝出衆,有九品軍功在身,我二人這些年相互照應,才勉強活了下來,她既然是女身,自然是不適合再留在戰場之上,能否想個辦法,把她也留在我的身邊,做個護衛,身邊有個得力可靠之人,行事也方便些。”
蕭達通十分贊同的應允道:“身邊有個得力之人相伴,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此事更加的簡單,她既然是女身,又有軍功在身,隨意的打點一下,便可在軍中掛個閒職,到時候,你儘可隨意的將她帶在身邊。”
蕭俊見柳雷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妥當,心中大感滿意,此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詢問道:“我蕭家也得了一個捐官?卻不知是什麼官銜,可否上任?”
蕭達通恨恨的飲了一大口,鬱郁的說道:“有黃家在,就算是捐了個道員,又能如何?還不是賦閒在家,候不上缺兒?”
二人又聊了一陣兒,蕭達通帶着兩個形影不離的護衛,蕭俊則帶着自己的兩個“丫環”,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日朝食剛剛過後不久,一位年愈六旬的清瘦老者來到了蕭俊的小院,卻是蕭達通爲了此次鄉試特意新請來的西席。
這老者面容清癯,神態祥和,留着一縷山羊鬍須,一見面便自報名號的說道:“老朽,吳省蘭,是新聘的西席,請將當初院試所寫的文章默寫出來供老夫一觀……”
兩個時辰後,吳省蘭離開蕭俊的臥室,出現在了蕭達通的書房。
“吳老夫子,我這孩兒學問如何?”蕭達通關切的問道。
“恩,此子受過名師指點,文章已經頗具雛形,若是由老夫指點,不出數年,必定會高中舉人,此子所師從之人,看來是個品性高潔、心地仁善之人,受其師影響,文章的路子體現的是一個“仁”字,字裡行間,聖人苦心教化世人之意躍然紙上,偏又條理清晰、見解獨到,又將“智”的蘊味兒彰顯出來。以老夫多年的經驗,此子若是爲官,必是讓一方百姓受益的能吏,這種文章雖然文采差些,但若是遇到惜才的閱卷官,卻是極容易考中的。”
蕭達通見他對蕭俊風評不錯,這才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道:“我兒和那些此次參加鄉試的世家子弟相比,您看如何?”
吳老夫子捋着鬍鬚思慮了片刻,沉吟道:“老朽擔任西席數年,以老朽對那些世家子弟的瞭解,貴公子的學問,在這些已有生員功名的大族子弟中,算是上乘的了。但這學問一道,不同的閱卷官有着不同的見解,卻又不好說。”
蕭達通這才放下心來,笑道:“若是小兒中舉,必定多多奉上程儀。”
……………………
蕭俊目前歸江西提督趙國祚統領,江西提督又隸屬於兩江總督轄制,因此蕭俊迴歸原藉參加科考一事,蕭達通僅花了數日功夫便在兩江總督府的兵房、禮房和戶房處理妥當。柳雷也掛了個閒職,被接了過來。
能夠離開戰場,柳雷自然是十分高興的,一進到蕭俊的小院兒,見到雲柳兒先是一愣,隨即在蕭俊胸口上用力錘了一拳,嘿嘿笑道:“你小子行啊,表面上人五人六的,背地裡卻把人家小妾給弄回來了。”
蕭俊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卻也沒辨解。
隨後柳雷一邊參觀着蕭俊的臥室和書房,一邊的讚不絕口的說道:“乖乖的,俺雖然是個大老粗,但這些東西,價錢絕對不低,我說秀才,你現在發了啊,這身上的行頭,屋裡的擺設,樣樣都是值錢貨,就連院子裡的兩個丫頭,一個兩千五百兩,一個三千兩,乖乖,不得了。”
卻見蕭俊面露一絲不鬱之色,忙陪笑道:“我知道你最是寵着那丫頭,俺是無心之言,你別往心裡去,嘿嘿。”
隨後雙目忽然露出貪財之色,搓着手說道:“聽說你請老孃來是做護衛的,這大家族的貼身護衛是個什麼價兒?應該不會低吧?老孃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給你打個八折,你看怎麼樣?”
蕭俊淡淡道:“你若再?嗦,我把你重新扔回到戰場之上。”
柳雷立刻將嘴巴閉得緊緊的,半晌之後,卻又不甘心的嘟囔道:“什麼嘛,想讓老孃賣命,卻又不給銀錢,你這院子裡的東西,隨便拿出一件,就夠老孃一年的工食銀兩了,老孃又不缺銀子,若是把老孃惹急了,老孃拍拍屁股走人,讓你小子人財兩空。”
蕭俊熟知她的性子,笑道:“以後我還是喚你做柳眉吧,這銀子嘛,我確實沒有多少,你又不缺那東西,這樣,暫時先按八兩銀子一個月的常例。”
柳眉疑惑道:“這是什麼常例?普通護院的常例?”
蕭俊支支唔唔的說道:“總之你知道是常例就行了,我只是尋個藉口到管家那裡把銀子領出來。”
柳眉和蕭俊相處多年,對他極其瞭解,一見蕭俊的表情,便有種被人算計的不妙的感覺,尋思了一會兒,悄悄到院子裡將月娘拉了過來,小聲詢問道:“八兩銀子一般都是什麼常例?”
月娘先是一愣,思量了一會兒回答道:“前兩天去學規矩,好象八兩銀子是尋常小妾的常例。庶子們每人最多可以到管家那裡去支取兩個小妾的常例。”
柳眉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腳將書房的門踹翻,怒喝道:“秀才,你他孃的敢佔老孃的便宜。”
蕭俊卻是捧着一本書,頭不擡眼不睜的淡淡道:“你的便宜我又沒少佔,這敢不敢佔又從何說起?”
柳眉頓時泄了氣,半晌之後,忽然湊了過來,臉色微紅的的問道:“你真想納老孃做妾?”
蕭俊立刻將頭搖得跟撥愣鼓似的,說道:“從未想過。”
“切。”柳眉不滿的橫了蕭俊一眼,隨即看了一眼院子中正驚恐的望着她的月娘和雲柳兒,嘆道:“老孃倒是忘了,你有兩個這麼水靈的小娘皮陪着,老孃就算是跟了你,也是被冷落的份兒,遲早也得被氣死,那八兩銀子老孃不要了,拿着反倒窩心。”語氣中倒頗有些失落之意。
蕭俊放下書卷,安慰着她說道:“感情這東西,你還是個雛兒,常言道,哪個少女不懷春?你現在正是發春……哦不,懷春的年紀,再大一大就好了,不要把兄弟情分和感情混淆在一起,不一樣的。”
柳眉狠狠的瞪了蕭俊一眼,恨聲道:“你他孃的用八兩銀子的常例勾搭撩撥老孃,反過來卻說老孃發春,別以爲老孃現在當了你的護衛,便可以隨便的糟蹋老孃,惹急了…”
蕭俊不緊不慢的打斷她道:“惹急了,再把你送回到戰場上去。”
柳眉一聽,再次蔫了下來………
………
接下來的日子裡,蕭俊每日裡接受吳省蘭兩個時辰的教導,餘下時間裡則是自行研讀學問,謀逆案進展得果然十分的迅速,早在前幾日,段大鵬身邊的幾個重要人物以及許多莊丁青壯,皆被斬首,黃仲達也被凌遲處死,他那一脈的許多父兄子侄,皆被處斬,或是未成年者閹割後發配爲奴,蕭達通特意帶了壺酒,和許多從松江府趕過來的蕭家之人,一同前去觀刑,蕭俊在戰場之上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血腥,提不起興致,沒有前去。
這一日,蕭俊正伏案苦讀,忽然聽到街面之上傳來許多女子的嚎哭悲泣之聲,月娘和雲柳兒兩個小丫頭有些好奇,便手拉着手兒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雲柳兒卻神色慼慼的走了回來,衝着蕭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多謝少爺當日相救,若不是少爺,雲柳兒現在怕是已經和外邊的那些人一樣,被裝在木頭籠子裡,不知被販運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俊思量了一下,微笑道:“外邊那些人看來是段大鵬莊子上的人了?哦,對了,我前兩天跟管家提起過,你若是有時間,不妨到我蕭家的胭脂水粉店,多學一學經商之道。說不定將來會派上用場。”
雲柳兒疑惑的望了少爺一眼,還是應道:“是,少爺。”
這些一等一的“瘦馬”,都是極聰慧的,所以纔會小小的年紀,不僅精通詩畫,更是才藝卓絕,僅僅當作一個花瓶擺設,實在是暴殮天物,蕭俊倒是另有些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