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將蕭達通拉至一旁,極輕聲的耳語道:“有一件事,我只說與您聽,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其實早在十四歲的時候便已經開始謀劃黃家了,我們現在有一次絕好的機會。若是謀劃得好,或許數年之內黃家威脅可除。”
“哦?”蕭達通顯然被蕭俊的這番無異於癡人說夢的話給驚住了,若不是蕭俊在軍中有着傳奇般的經歷,曾經展露出超凡的智謀,蕭達通一定會認爲這個剛尋到的兒子在發癔症。
蕭俊沒有理會蕭達通臉上古怪的表情,努力的回憶着前世在撲天蓋地的辨子戲和網絡中得到的知識,思量着說道:“我知您不信,您知我是道家高徒,有些特殊的本事的,我所師從的於公,現任福建按察使,不知您是否聽說過此人,於公在短短數年之內,會官運亨通,飛黃騰達,接連升任布政使、直隸總督,最終官至兩江總督,大約在任三四年後病逝,他在任的這幾年時間裡,便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當初我投效於公,便是佈下的一步暗棋,於公待我極好,我已經將我蕭家受黃家迫害,以及黃家如何暗算我之事慢慢的透露給了於公,於公爲人耿直,尤其不怕得罪權貴,到時候若是我們捉到黃家的把柄,可突然發難,於公先入爲主,必定會替我們作主。”
蕭達通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蕭俊一眼,眼中的懷疑顯然遠遠多過相信,蕭俊所說的畢竟過於驚世駭俗,不過道士有占卜未來的本事,他倒也聽說過,又再次深深的看了蕭俊幾眼,見蕭俊目光清澈透明、神色從容淡定,一付智珠在握、料敵先機的模樣,不由得又信了兩分,說道:“這于成龍於大人在江南也是頗有名氣的,此人被百姓譽爲閩省青天,在閩省的百姓之中極具聲望,確實是個好官,你打算讓爲父如何做?”
蕭俊見蕭達通接納了自己的謀劃,略思量了一下說道:“於公素來精明過人,乃當今天下第一廉吏,絕不會收受賄賂,我們所做的,只是資助他爲百姓多做些事,以蕭家的財力,並不需要花費太多。只需把握好分寸、適可而止即可,切記,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銀錢並非是花得越多越好,而是要花得恰到好處,您可以以我的名義,在於公需要的時候,送去銀兩資助。於公升任直隸總督時,適逢京畿大旱,您多預備些糧食給他送過去,只要救活了大批的百姓,他必定會對我蕭家另眼相待。”
二人談論起了正事,蕭達通慢慢又恢復了平日的沉穩與精明,點頭應允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哪怕是隻結交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吏,這點付出也是值得的,就按我兒說的去做吧,但願你所說的是真的,若果真如此,倒是我蕭家的福氣。現在還是將你的三個條件擺出來吧,爲父的心可是一直都在懸着呢。”
剛纔二人一直在低聲耳語,旁邊的三個人聽得並不清楚,見蕭達通問及了迴歸宗族之事,蕭俊重新回到茶案之旁,正色道:“這三件事情,其實也可算作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一切,您與蕭家不得干預,包括母親改嫁的事情,不得難爲母親和母親的孃家,第二件事則是我不會去作蕭家的族長,但我會盡全力幫助蕭家度過難關,扳倒黃家,將來蕭家遇到什麼困難,我亦會全力出手相助,您知道,我有七品軍功和拔貢在身,雖然現在不是官身,但隨時都可做官,既然做了官,自然就不適合做這族長了,您還是盡力去尋找其他失散的子嗣吧?或者黃家真的被扳倒了,您還可再生養幾個嫡子,這第三件事,就是不得干涉我的婚姻大事。”
蕭達通見蕭俊如此說,反倒大大的鬆了口氣,微笑道:“你只要肯回來就好,其他的事情以後慢慢再說,你既然不希望爲父干涉你母親的生活,爲父自然也不會難爲於她,她畢竟養了一個這麼出色的兒子,對我蕭家還是有大功的,至於第二件事情嘛,如你所言,數年之內,你我父子二人盡力謀劃,若真能扳倒黃家,除了心腹大患,到時候我蕭家必定會盡全力助你在官場上青雲直上,飛黃騰達,你官位做得越大,對我蕭家自然是越有好處。至於這第三件事情麼………”
蕭達通略微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的月娘,試探着問道:“你和這位姑娘的事情,爲父倒也聽說了一些,你二人曾經訂過婚約,你將來若是做了官,按規矩,官吏是不能娶青樓出身的女子爲妻的,不知這婚約可否解除了?”
大族豪門講究門當戶對,又極重面子,蕭家這種高門大戶自然是不希望月娘這樣一個出身貧賤的女子和蕭俊有婚約在身,蕭達通身爲家主,雖然答應了不干涉蕭俊的私事,但還是婉轉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蕭俊的臉色卻再次寒了下來,冷冷道:“您剛纔答應過,不過問我的私事的,月娘的事情,我自有主張,另外,有一件事情希望您能明白,月娘是我的底線,任何人都碰不得。無論是誰,膽敢害她,我都會與他不死不休,除了母親。”
蕭俊再次擺出一付冰冷的面孔,也是迫不得已,這蕭達通身爲一家之主,爲了家族,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爲了月娘以後的安全着想,還是先把話挑明好些。
蕭達通見兒子神色冰冷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痛,這孩子雖然沒有否認是他兒子,卻一直不肯叫他爹,不過這些年受了這麼多苦,有些怨氣也是正常的,日久生情,他對自己的態度總是有可能會改變的。
月娘見父子二人爲了自己起了隔閡,連忙襝衽一禮,在一旁神色有些黯然的開口道:“月娘並非不識好歹之人,哥哥爲了月娘數次險些喪命,月娘無以爲報,只有盡心盡力的服侍哥哥,月娘不想求什麼身份,只要能呆在哥哥身邊,哪怕只是做一個通房丫頭,月娘心中也是歡喜的。”
蕭達通見月娘倒也識大體,臉上現出一絲讚許之色,正打算說些什麼,就在此時,外邊忽然有人低聲喚道:“老爺在裡邊麼?蕭誠有要事要向老爺稟明。”
蕭達通臉上換上身爲一家之主的威嚴神色,沉聲道:“進來吧?”
門簾一挑,一位年近四旬,滿面紅光,身材肥胖之人走了進來,此人衝着蕭達通施了一禮,神情悲憤的說道:“啓稟老爺,前往北方的商隊,剛啓程沒多久,便被那段大鵬給尋了個由頭給扣下了,他們這次不僅故意弄壞了不少貨物,隨車的範掌櫃和他理論了幾句,結果…結果竟然以尋釁滋事爲由,被那段大鵬使了下三濫的手段,給活活的站枷而死。”
這蕭誠的話音未落,蕭達通猛的一擊茶案,額頭青筋暴起,怒道:“欺人太甚。”隨即半晌之後,卻又頹然的坐了下來,臉上現出一絲疲態,嘆道:“傳我的話兒,厚葬範掌櫃,多給其家人些撫卹銀錢。”
蕭誠應道:“是,老爺,這安撫倒是容易,只是這已經是第三位掌櫃了,以後怕是沒有掌櫃的敢北上了,而且這段時間,北上的貨物破損嚴重,長此下去,我蕭家在北邊的信譽大受影響,那邊的商路怕是要斷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