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天氣雖然寒冷,卻不能阻擋孩童們在街邊玩耍的興致,若是將這些孩子關於陰冷潮溼的屋內,反而更易生出毛病來。
蕭俊牽着月娘的小手,領她到街頭玩耍,月娘蹦跳着跟在蕭俊身後,大眼睛裡洋溢着歡快着的神情,剛剛走出家門,只見女孩子中一個叫鳳蓮的走了過來,鳳蓮今年十歲,長得細眉細目的,在女孩子中算是個頭兒。
“俊哥兒,聽說月娘進了你們蕭家,成了你未來的媳婦兒?”鳳蓮不太成功的擺出一付成人的面孔,開門見山的問道。
蕭俊微微點了點頭:“月娘現在是我們蕭家的人了。”
鳳蓮大聲道:“那好,既然月娘從良了,那以後便不應該再受到歧視了,來,月娘,和姐姐們一起玩。”
蕭俊頓時一頭黑線,這野丫頭,連“從良”這詞兒也敢整出來。
月娘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蕭俊,見蕭俊用鼓勵的目光衝她點點頭,立刻歡蹦亂跳的和女伴們一起玩耍去了。
看着由於身份的轉變,重新融入到小夥伴中,快快樂樂的月娘,蕭俊也大感欣慰。想必男孩子們也絕對不會再去尋她的晦氣了,看來自己這訂親之舉效果還是不錯的。
沒有人尋月娘的晦氣,卻並不等於沒有人去尋蕭俊的晦氣,就在蕭俊凝神沉思的時候,旁邊的一匹劣馬卻忽然受驚,猛的向蕭俊衝了過來,近在咫尺,變生肘腋,想要躲避也已然來不及了,蕭俊從深思中被驚醒的時候,劣馬相對於蕭俊來講那龐大無比的身軀已經衝到了近前,蕭俊甚至可以感覺到這劣馬鼻孔中噴出的呼吸。
想看一場慘劇就要發生,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之時,蕭俊忽然動了,只見原本靜如處子的蕭俊,雙足猛的一點地面,如脫兔般向後箭射而退,但驚馬來勢來快,縱然蕭俊退得極快,依然沒有拉開與驚馬的距離,蕭俊見狀,口中大喝一聲,雙足再次猛的一蹬地面,用力向斜後高高一躍,略微緩解一下劣馬的前衝對自己的威脅,身在懸在空中,卻猛的揪住馬耳,雙足左右連踢,接連點在劣馬的前胸之上,藉着雙足連點之力,雙手用力向懷中一拉,猛的一個鷂子翻身,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輕巧巧的翻身坐到了馬背之上,蕭俊動作瀟灑飄逸,一氣呵成,於電光火石之間,便化解了危局,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直叫人看得目眩神迷。半晌之後,人羣之中才暴發出陣陣喝采之聲。
這還是一個多月前那個差點被王二虎打死的蕭俊嗎?怎麼被人打過一棒子之後,就變得這麼厲害了?
可是蕭俊現在卻並不輕鬆,因爲劣馬正向不遠處玩耍的女孩子們衝去,街巷狹窄,待女孩子們發現時,劣馬已經衝得極近,包括月娘在內的所有女孩子幾乎全部都被嚇得呆立在那裡,圓睜着一雙雙驚恐至極的眼睛,看着眼前這頭迅速逼近的龐然大物。
蕭俊見狀,也有些慌亂,但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撲過來攔截驚馬的壯漢們已經被甩在了後邊,現在能救女孩子們的只有自己了,蕭俊緊緊的注視着劣馬不斷揚起的右前蹄,在其向後收回的一剎那,蕭俊左足狠狠的蹬了一下馬背,身子向前竄出,以極快的速度從驚馬的頸前滑落而下,同時雙手死死抱緊劣馬正在向後蜷縮的右前腿,在身形落地的一剎那,以一記前弓步着地,腰部衝着驚馬奔跑的方向猛的一收,隨即劃了一個渾圓如意的半弧,將趙無極留在自己體內的太極勁勢運轉至極致,卸去大部自己落地之時的前衝之力,同時亦將驚馬的前衝之力化解掉了大部,此時驚馬已經衝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小女孩不到一個馬身的距離,眼看着這小女孩就要遭難,劣馬忽然一個馬失前蹄,龐大的身形斜着向右前方猛的甩了出去,蕭俊畢竟身小力弱,縱然化解掉了一部分衝力,仍然被橫飛出去的劣馬撞得連退了數步,還未等反應過來,忽然感覺頭上一大片陰影罩了下來,緊接着便看到劣馬龐大的身軀如一座小山般壓了下來。
蕭俊從一開始的躲避驚馬,躍上馬背,到最後的制住馬腿,將驚馬絆倒,看似輕鬆,實際每一個動作都是拼盡全力,他畢竟年齡太小,功夫也沒練多久,全憑趙無極留在體內的太極暗勁苦苦支撐,如今早已精疲力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劣馬厚重的身軀狠狠的砸在自己身上,蕭俊頓時感到五臟六腑彷彿都已經被擠到了腔子之外,喉頭一甜,一股鮮血便涌入了口腔之中。
青壯衙役們終於衝了過來,將驚馬制住,同時將蕭俊拉了出來,在街坊們驚羨的目光中,蕭俊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鮮血,沒有急着檢查傷勢,而是緊鎖着雙眉,開始前後檢查這劣馬,很快就在這馬的後臀的位置上發現了一塊淤青,顯然劣馬受驚的原因應該是有人用鈍器猛烈的敲擊了馬的後臀,剛纔劣馬所停靠的位置。後面有一個柴堆,蕭俊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隱蔽在裡邊狠狠給了這劣馬一下子,所以纔會受驚。
無論是誰被人暗中算計,心情都不會好的,蕭俊此時陰沉着臉,心中不停的暗自琢磨着:“究竟是誰要謀害我呢?除了王二虎一家,我蕭俊好象沒得罪過誰啊?以王大牛的身份和性子,絕對不會做這種暗箭傷人的事情。”猛然間蕭俊想起王二虎前些日子在堂上語無倫次時說過的那句話:“有人讓我這樣做的。”
就在蕭俊胡思亂想的時候,不遠處人羣中的兩位商賈,同樣面色陰沉的看向這邊,片刻之後,二人就隨着散去的人羣也消失在了街尾。
“看來這事兒不是你我能夠解決得了的,沒想到這小雜種居然會兩下子,要想不引起懷疑的幹掉他,實在是有些爲難,此事我看還是應該回去稟報老爺,另派得力的人手來解決。”客棧之內,黑臉漢子沉聲道。
“如此也好,此事已經超出我們能力之外,而且我們已經完成了調查的差事,並且還出手了兩次,探明瞭虛實。”黃臉漢子點頭同意道。
“那好,我們明天就啓程回去。”黑臉漢子決定道。
此時,街巷之上,城內的郎中被尋了過來,燕氏也聞訊趕了過來,聽到街坊鄰居們議論自己還不到十歲的兒子如何神勇,制伏驚馬,燕氏不由得驚得張大了櫻桃小口,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詢問兒子的傷勢。
“俊哥兒傷在內臟,而且傷得不輕,宜靜養,回頭我開付藥方,將養些時日應該就沒有大礙了。”替蕭俊診斷傷勢的是城內頗有名望的郎中徐先生,向燕氏大致的敘說了一下病情。
…………
驚馬事件很快成爲了過去,日子再次變得平淡了起來。
深冬的街巷之上,月娘象個小跟屁蟲一般,跟在女孩子們的身後,快樂的瘋跑着,蕭俊看着月娘小小可愛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從住在一起後,他和月娘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了些,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給月娘一個幸福的童年,雖然女孩子們接納了月娘,但多少對她還是有些冷淡,蕭俊覺得自己應該幫助一下月娘。
如今已近年關,自從喝完了臘八粥之後,燕氏就開始忙碌了起來,當然窮苦百姓們不可能花冤枉錢將糯米、紅豆等八樣材料全部湊齊熬製成粥,一般都是由三四樣或者四五樣便宜些的材料熬製出的“山寨”版的臘八粥。不過即便如此,也遠比平時煮的粥要香甜得多。
燕氏將蕭俊以前過年時才穿的一件青布新衣翻了出來,這衣物已經有些顯小,燕氏照着月娘的身量兒將這青衣改成女孩子穿的樣式,算是給月娘過年置辦了一件新衣,然後又扯了幾尺青布,給蕭俊再重新做上一件。
蕭俊見母親裁剪新衣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前世看紅樓夢、古裝劇的時候,依稀記得富家小姐們穿着很漂亮的那種披風斗蓬,雖然不清楚具體的樣貌款式,但大致的印象還是有的,臨湘的冬季還是很寒冷的,這種鬥蓬還是很實用的,想到此處,蕭俊立刻行動起來,從孫子遠那裡借來紙筆,搜腸刮肚的回憶了好久,終於弄出來一張草圖,拿到燕氏面前:“母親,月娘畢竟是第一年進我們家門,給她穿兒子的舊衣面子上有些不好看,兒子給月娘畫了一個鬥蓬圖樣兒,求母親按這圖上的樣子給月娘添一件新衣,兒子算過了,總共不會超過一百個銅板。”
說完拿着圖樣給燕氏講解了起來,燕氏開始還不以爲然,不過很快眼中就露出了驚訝之色:“你這小鬼靈精居然還有這本事?爲娘真是小瞧你了,你畫的這樣式和爲娘小時候穿用的鬥蓬倒也有些相似,爲娘就試一下,看樣子做出來應該很不錯的。”
第二天燕氏花了七十個銅板扯了三尺絳紅色的細布,母子二人在屋子裡琢磨了半天,終於做出來了一件帶袖的鬥蓬,格式十分新穎別緻,袖口、領口和外沿鑲着一圈白邊兒,領口、袖口上還綴着幾個可愛的白色小絨球兒。
燕氏端詳了半晌已經縫製完的鬥蓬,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說道:“快將月娘喚回來試試。”
蕭俊立刻跑了出去將在外邊玩耍的月娘拉了回來,月娘臉蛋兒紅撲撲的,一蹦一跳的跑進燕氏的屋子歡聲道:“哥哥說有新衣裳穿了,月娘好歡喜,是母親手中拿着的那件嗎?”
燕氏眉間含着笑意,將月娘拉過來,將鬥蓬套了上去,這鬥蓬鬆鬆大大的罩在月娘身上,將月娘襯托得十分的嬌嫩可愛,燕氏抿着嘴笑道:“好一個粉裝玉琢的小美人兒,我家兒子將來有福了。”
月娘也十分喜愛自己的新衣服,左轉轉,右轉轉,片刻之後便跑出去向小夥伴們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去了。
蕭俊隨即跟了出去,只見街巷之上,月娘第一次成爲了小女孩兒們的中心,一堆女孩兒圍着月娘用豔羨的眼神兒誇讚着她的新衣服,月娘的臉上則洋溢着歡快而自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