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柳眉立於靠近山腳的石臺之上,頗有些倦意的四處張望着,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山風不時的拂過,吹動枝葉的聲音。
藉着朦朧的月色,柳眉忽然發現左側斷崖上的一株小草,衝着與風向相反的方向,微微動了動。心中不由得一動,暗道:“來了。”隨即忽然捂着肚子,向左側走了兩步,滿面羞紅的衝着伏在不遠處,暗哨內的兩名馬匪輕聲說道:“兩位大哥,奴家,奴家,有些內急,想要擺柳兒,可是這山道之上,又尋不到個合適的地方兒?”擺柳兒是江湖黑話,女子解手的意思。
雖然柳眉突然暴露暗哨的位置,不合規矩,但這兩名老匪整夜閒着無聊,旁邊有個年輕的女子相伴,卻又礙於規矩不能出聲,早就心癢難耐,見柳眉主動過來,詢問的卻又是不雅之事,二匪臉上均露出壞壞的笑容,其中一人哄騙道:“妹子,出哨是不能離開原來的位置的,不如趕快在這裡就地解決了吧,一旦山頂上的,發現你不在哨位,以爲有人攻山,那就麻煩了,回去可是要受到嚴懲的。”
另一人也幫腔道:“那可是要剝去上衣,鞭打後背的,到時候臉可就丟大了。”
柳眉似乎信了二人所說的,臉上現出爲難的神色,雙手卻不由自主的作出寬衣解裙的動作,這兩名馬匪立刻將雙目瞪得溜圓,臉上露出一絲興奮之色,目光也被柳眉的動作牢牢的吸引了過去。就在此時,二人身後的斷崖之上,無聲無息的現出了兩道身影,這二人輕手輕腳的向前疾行了數步,隨即躬緊身形,如兩道離弦的利矢般,猛的向暗哨中的兩匪撲了過去。二匪剛剛察覺有異,這兩道身影已撲至身後,其中一名馬匪,只覺得嘴巴突然被一隻大手捂住,緊接着喉頭一涼,又是一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另一名馬匪則是感覺到頭上被什麼東西重重的砸了一下,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柳眉見錢大壯和德爺端掉了暗哨,衝着二人打了個手勢,整理了一下衣裙,不屑的看了一樣剛纔戲弄自己的兩個“死匪”,動作麻利的回到了石臺之上,彷彿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蕭俊于山腰之上,影影綽綽的看到了柳眉的異樣,心知哨騎們已經開始動手,估算了一下時間,略等了一會兒,裝做睏倦已極的模樣,先是不停的打着哈欠,最後乾脆坐了下來,不久之後,居然鼾聲如雷的睡了過去,不遠處暗哨內的兩名馬匪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二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十分不耐的從哨位中走了出來,用腳踢了蕭俊一下,低聲道:“快起來。”卻見蕭俊不爲所動的模樣,不由得大怒,一腳狠狠的踢在蕭俊後腰之上,蕭俊吃痛,一聲悶哼,條件反射般的竄了起來,卻是不小心竄至石臺的邊緣,腳下一空,便要滑落下去,隨手一撈,抓住馬匪的衣襟,順勢猛的向下一帶,那馬匪身形不穩,一個踉蹌,栽倒下去,二人頓時“掛”在石臺的邊緣,差點掉到斷崖之下,留在暗哨之內的馬匪,見二人掛在了石臺之上,正琢磨着是否幫二人一下,忽然感覺身後有異,還未等反應過來,便忽然感覺到一雙大手,一隻託在了自己的下巴之上,一隻按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之上,這大手猛的一扭,這馬匪只覺得頸部傳來一陣極度扭曲的劇痛,耳中同時聽到自己頸骨的斷裂之聲,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掛在石臺上的馬匪,見兩道身影突然出現,滅掉了一同出哨的同伴,不由得大驚,還未等喊叫出來,喉中卻是突然一痛,眼前的景象迅速模糊了起來,最後便陷入了永恆的黑暗之中。
蕭俊隨手拔出短刃,將這暗哨推下斷崖。趁着夜色,山腰發生了什麼,上邊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能是影影綽綽的看到,第二道明哨似乎是睡着了,旁邊的暗哨將其踢醒,二人撕扯了幾下,然後那明哨重新回到哨位,暗哨雖然消失不見了,但這本就十分正常,十有**又伏回暗處去了。
第三道明哨的姚成見到蕭俊的異樣,知是已經開始動手了,從懷中掏出一隻酒瓶,隨手甩到不遠處的暗哨之內,隨意的說道:“天快亮了,馬上就要換班了,二位整兩口吧,這是我侄子從家鄉帶來的好酒,味道不錯,二位嚐嚐,回去睡個好覺。”
三道暗哨,最重要的是第一道暗哨,有前兩道暗哨守着,第三道暗哨要鬆懈得多,兩名馬匪猶豫了一下,打開了酒瓶,頓時一股濃郁至極的酒香噴涌而出,兩名馬匪受不住誘惑,終於還是忍不住各自泯了一小口,但這饞蟲一旦被勾出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剋制住的,這酒確實相當不錯,二人雖然極力剋制,還是不知不覺的,多喝了幾口,不久之後,睏意上涌,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姚成見狀,知道自己加了料的美酒起了作用,馬上衝着山下打了一個極隱蔽的手勢。
三道暗哨全部被拔除,山腳下的哨騎們立刻沿着各處斷崖,飛快的攀爬了上來。巧娘則與兩名同來的馬伕,留在密林深處照顧馬匹。這兩名馬伕是從鄉勇中挑選出來的,身手也還尚可。
此時羊馬寨牆之上,有六名巡哨的馬匪在來回逡巡着,近三十名哨騎趁着夜色,藉助着地形的掩護,悄悄的在羊馬寨牆前十幾步的斜坡上,各自找好可藏身的窪地,或是藏匿於樹木,大石之後,靜靜的潛伏了下來。
沒過多久,天光漸漸放亮,黑夜已經過去,白晝即將來臨,十幾步之內的事物清晰可見,蕭俊見時候差不多了,立刻於第二道明哨的石臺之上,舉起右掌,猛的向下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
隨着蕭俊一聲“令”下,哨騎們幾乎齊齊從藏身之處躍了出來,身形剛剛穩住,便閃電般的張開手中弓箭,每四五人對準一名巡哨,還未等驚得目瞪口呆的巡哨們反應過來,手中的利矢便如化作一道道利芒射了出去,十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利矢瞬息之間便釘在了這些巡哨的咽喉、胸腹和頭腦之上,有的巡哨一直到死去,臉上依然定格着驚恐至極的表情………
見哨騎們已經得手,柳眉和蕭俊迅速從哨位上飛奔至山頂,與衆哨騎於主寨的寨牆之下會合,略略休整了一下之後,三哨人馬,一哨直奔主寨左翼的寨牆而去,另一哨直奔主寨的右翼寨牆而去,還有一哨,則是守住正前方的寨牆,匪寨臨崖而建,只有三面寨牆。蕭俊則是被編入到了右側寨牆那一哨人馬當中,這哨人馬歸柳眉統領。
刀疤臉和馬臉所住的屋子之內,馬臉漢子正昏昏欲睡的注視着主寨寨牆上的情況,如今已經天光放亮,基本上可以算做是一夜無事,他也徹底的放鬆了下來,不時的打着盹兒,偶爾醒過來,注視一下寨牆上的情況。
當馬臉漢子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寨牆之上現出了數道身穿重甲的身影,也許是睏倦已極的緣故,這馬臉漢子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隨後卻激靈一下猛的清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仔細定睛觀瞧,確是軍中的重甲兵士無疑,不由得大驚,一腳踹飛了窗櫺,歇斯底里般的大喊了起來:“敵襲,敵兵已攻入主寨。”
哨騎們未曾料到,剛剛攀上主寨的寨牆,便被馬匪們發覺,立刻改變作戰方案,每側寨牆的十名哨騎,兩兩一組,每隔二十步一組,分散開來,迅速飛奔到位,各自守住屬於自己的一段區域,隨後紛紛取出弓箭,動作沉穩的張弓搭箭,對準了寨內。
隨着馬臉漢子的狂呼示警,這些終年在刀尖上行走的綠林馬匪們,先是迷迷乎乎的從睡夢中被驚醒,隨後便突然清醒了過來,個個如條件反射般的從屋中拎着各式武器便衝了出來,待見到三面寨牆之上,僅是稀稀疏疏的站立着二三十名敵軍之後,頓時勇氣大增,嚎叫着便撲了過來,試圖將敵人從寨牆之上趕下去,奪回主動權。
蕭俊半跪於寨牆之上,將手中的一張比普通的三石硬弓,還要強些的四石硬弓拉成了滿月,穩穩的對準了四十步開外,那中年漢子匪首的大院,雖然只見過一面,但蕭俊始終感覺此人給人以一種危險的感覺。如果說今天有馬匪能夠逃脫的話,此人的可能性應該是最大的。
就在剛纔那馬臉漢子大聲示警之時,這匪首也是衣衫不整,滿臉陰狠驚怒之色的拎着大刀從一間屋子裡衝了出來,這匪首兩三個箭步,便竄至院門附近,就在其身形剛剛閃入院門的一剎那,蕭俊雙眸之中精光一閃,手指一鬆,一道利矢瞬間破空而出,那匪首身形剛剛竄出院門,忽然感覺左側勁風撲面,餘光迅速一掃,卻見一道黑芒已經欺至頸前,不由得大駭,偷襲之人箭法之高明,實乃生平僅見,這一箭射得極聰明,利用院門對自己視線的遮擋,計算好提前量,恰好在自己剛剛奔出院門時,迎面“撞”上對方射來的利矢,根本避無可避,危急關頭,這匪首猛的一扭身,但爲時已晚,勁矢掛着風聲狠狠的貫入到了脖頸之內,雖然避開了咽喉要害,卻也將其射成了重傷。
這匪首被蕭俊一箭貫入脖頸,還未及反應過來,柳雷的箭矢也已拍馬趕到,直接從這匪道的左耳貫入大腦,這匪首悶哼了一聲,便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