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立刻返回樹林,對着孫子遠和吳平二人說道:“外邊全是敵人,我三人將這幾人埋了,毀去痕跡。”
孫子遠二人齊齊點頭應是,三人迅速用刀劍挖了幾個淺坑,將屍體就地掩埋。並且將所有的血跡和打鬥的痕跡全部想辦法除去,蕭俊很快又在不遠處的樹林中尋到了這五名兵士的馬匹。
“我等先退回山中審問一下這個被俘之人,再另做打算。”蕭俊目光掃視了衆人一眼說道。經歷了剛纔的事情,他現在已經是衆人心目中絕對的主心骨,因此所有人都是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不久之後,衆人帶着這些馬匹和俘虜再次遁回山中。
蕭俊尋了一個林木茂密的穩妥的所在,這纔將那被自己打暈的軍士喚醒,那軍士一睜眼,見自己被捆住,眼中立刻露出一絲驚恐南慌亂之色。
“我們只是逃難的百姓,不是官軍,爾等若不是爲難我們,我們也不會下殺手,你若回答我的問題,我便不會殺你,再重複一遍,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只想知道一些尋常的問題,至於那些涉及軍中機密之事,我們不感興趣。”蕭俊望着那軍士冷冷的說道。
按照軍中的條例,若是落入敵手,自然是要堅貞不屈,但問題是蕭俊幾人並非是敵軍,這軍士也無須遵守軍中的條例,因此出於求生的本能,那軍士還是半信半疑的問道:“我若回答了,你真的不殺我?”
蕭俊有些不耐的點了點說道:“本人絕不食言,我且問你,此地現在戰況如何,嶽州府現在是官軍的天下,還是被吳三桂的軍隊所佔領?”
這人見蕭俊問的都是常識性的問題,倒也回答得痛快:“我大軍已於月初攻下了嶽州,並且陳重兵於嶽州,與清軍隔江對恃,這嶽州府,現在已是兩軍交戰的前沿,成爲雙方必爭之地。”
聽這軍士的回答,蕭俊等人都是大吃一驚,很明顯他們現在被夾在了兩軍交鋒的前沿,四周都是重兵。這可難辦了。
“我且問你,這三眼銃如何使用?”蕭俊冷冷的問道。這軍士一呆,正琢磨着是否告訴蕭俊,蕭俊鼻中冷哼了一聲,一劍便刺入此人肩膀,淡淡道:“我再問你一遍,這三眼銃怎麼用,如何你不回答,我便斬去你一臂,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這軍士疼得直咬牙,本來蕭俊所問的倒也不算什麼秘密,因此聞聽此言,沒有再猶豫,立刻將三眼銃的如何裝藥填彈,甚至構造原理也詳細說了出來。
蕭俊心神一動,忽然問道:“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有問必答,若是答得慢些,我便斷你四肢,我說到做到,你若是想活命,就老實些。”
隨即盤問道:“你們是何人?爲何出現在這裡?”
這軍士遲疑了一下,正琢磨着該不該回答,忽然見蕭俊“刷”的抽出長劍,一劍便毫不客氣的劈了下來,這軍士不愧是久經戰陣,反應倒是極快,在長劍堪堪碰到肩膀的一剎那,大喝道:“我說。”
見蕭俊的長劍依然置於自己的肩膀之上,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這軍士甩掉額頭的冷汗,這才心有餘出悸的說道:“我等是周軍手下的一隊哨騎,原本十人,由於此處不是交戰雙方進攻和防守的要地,因此佈置的兵力不多,人手不足,加之此地沒有大船,我們要從江面上繞到清軍的後方,最大的船隻也只能載五人五馬,於是我們這一隊哨騎便被分成了兩路。主要是負責刺探蒲圻和城陵磯方向的清軍的動向。”
蕭俊聞聽此言,心中不由得一動,這些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清軍後方去,自然也能讓自己這幾人平安離開此地,想到此處,蕭俊在那堆搜索出的物品中仔細尋找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張地圖,上面標着一些奇怪的符號。
“我們幾個要前往武昌,需要你帶路穿過清軍的防線,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說過,不會殺你。不過前提是你必須配合我們。”蕭俊看了一眼地圖說道。
在蕭俊的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之下,這軍士終於只好妥協,同意帶路。
朦朧的夜色中,蕭俊等一行人再次悄悄潛出了羣山,受到剛纔那一番驚嚇,除蕭俊以外的其他幾人都是提心吊膽的,不過夜晚光線黑暗,倒是絕佳的屏障,由於燕氏等三個婦人都不會騎馬,將擄來的五匹馬分配了一下,每個秀才載着一個婦人,加上俘虜和一些物資,將馬蹄包上布,趁着夜色迅速向江邊摸去。還好並不算太遠,衆人急急行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江邊,尋找到了隱藏在蘆葦蕩中的船隻,能裝下五匹馬的船隻,雖然不是很大,但蕭俊一個人卻也是無法划動的,好在上邊有一個小舢板,將七個人和幾個包裹全部擠在上面,倒也勉強。
見一切準備就緒,蕭俊立刻劃動舢板,趁着夜色,順流而下,衆人晝伏夜出,接連走了三日,前行百餘里,這才總算是穿過了清軍的防線,小孫卓是個不太愛哭的,加上三個婦人始終哄着他,因此倒也讓人放心。
周軍哨探指引的條江道倒是十分安全,蕭俊和杜氏幾人在第三日黎明的時分,找了一處穩妥的地方,又回到了岸上,此時天色仍然十分黑暗,蕭俊將那周軍哨探,捆得結結實實,留在小船之上,隨手又扔給他一枚故意弄鈍的鐵鏢,隨他去折騰,估計沒有個一時三刻,是解不開繩索的。
蕭俊等人謹慎的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按照地圖略研究了一下,沿着江岸向北方快速走去。天色大亮的時候,幾人已經隱藏在了一片小樹林中,按照周軍哨探的說法,這一帶雖然地處後方,卻也到處都是巡邏的守兵和鄉勇。
此處還算僻靜,四人剛剛定下神兒來,一直在燕氏懷中十分安靜,極少哭泣的小寶寶,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的哭聲倒也不大,並且迅速被蕭俊捂住了小嘴兒,但這一次衆人的運氣差了些,周圍的草叢一陣異響過後,近二十名鄉勇很快便出現在了視野之內。這些鄉勇手持大刀長槍鳥銃,片刻之後就將四人圍在了當中。
爲首的身穿藍衫,看樣子應該是個武秀才的模樣,衝着蕭俊等人冷冷的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蕭俊先是一驚,隨即心念電轉,謹慎的回答道:“我等是從南邊逃過來的,我三人都是嶽州府的秀才,原本在武昌府效力,現任武昌知府乃是在下的恩師,此番戰亂,原本是接家人前往武昌,沒想到前線的兵爺們似乎是缺餉,但凡是北逃的難民,都會遭到洗劫和屠戮,因此在下沒有辦法,躲入了深山數月,前幾天伺機伏擊了一隻賊軍的哨騎,殺死了四人,虜獲了一人,威逼那人說出了安全北上的路線,因此纔會出現在這裡。”蕭俊軟中帶硬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緊接着取出臨行時在府衙辦理的證明身份的印信,同時咬了咬牙,將從周軍那裡搜到的五十兩多紋銀,取出三十兩遞給這秀才,微笑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這些人只不過是鄉勇,是尋常的百姓青壯,並不是由大量兵痞組成的綠營兵,因此蕭俊倒也不怕他不就範。
這爲首的不管怎麼說也是個武秀才,還是有一點兒本事的,見蕭俊聲稱自己伏擊了一隻周軍的精銳哨騎,還說是知府的學生,最後居然還拿出一小筆銀兩送給自己,不由得有些驚疑不定,檢驗了半晌印信之後,感覺應該是真的,這才猶豫着接過銀兩說道:“前方不遠是嘉魚縣,你雖然有印信,但現在戰事緊急,若是前去武昌,必須持有路條,你既然聲稱是於公祖的學生,我們先將你送到縣城,在那裡開具路條之後,再上路自然就不會有人攔阻和爲難於你了。”
說完帶着衆人向不遠處縣城的方向行去,蕭俊一路之上爲了逃亡多有廝殺,如今見用幾十兩搶來的銀子便將問題輕鬆搞定,心中大感快慰,不由得長長的出了口氣。
臨近正午的時分,蕭俊等人被帶到了嘉魚縣,又花了二十兩“手續”費之後,一行人總算是憑藉着原來的印信憑證從衙門內取到了路條,這路條的格式倒也簡單,只是大致的寫明瞭蕭俊幾人原藉是臨湘縣,相應的保甲信息,以及前到武昌府的緣由是尋親。蕭俊等人這些天來擠在極小的舢板之上,吃不好,睡不好,頗爲疲累,拿到路條後,沒有急着上路,而是尋了一家客棧,好好的休息了一天,這才繼續上路。
第三日的上午,一行人是從南門進入的武昌府,剛一進入南門,便看到城內到處都是居無定所的流民,這些流民個個臉上神情麻木,身上的衣物骯髒破爛不堪,露出裡邊因長時間未洗澡而變得黑黑的肌膚。由於這些流民的存在,整個城市也變得髒亂不堪,地上污水橫流,空氣中飄散着騷臭的味道。燕氏等三個婦人不由自主的捏住了鼻子。
見到這些流民的慘狀,蕭俊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杜姨娘他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