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略沉吟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永昌城垣已毀,百姓大多逃亡,餘下的卻又桀驁不訓,針對此種狀況,本縣擬在蘭州就地收攏流民,從流民之中直接選拔鄉勇,並且在城外暫時紮下一座營寨,操練鄉勇,待有了一定的戰力後,再帶到永昌,以作平賊殺匪,安境保民之用。此事就由巧娘來負責安排吧?孫叔在一旁協助。”
“哦,對了,巧娘是本縣的首席師爺,本縣若是不在,按慣例,一切事務均應由她在幕後操縱處置,現在本縣還未到任,這些事情由她直接出面代替本縣即可。”永昌是他和巧娘圖謀大事的第一個根據地,自然是要他二人共同管理,順便也鍛鍊一下巧孃的能力。
孫子遠久居衙門,自然是知道規矩的,見蕭俊竟然如此器重於巧娘,雖然不清楚這個醜婆娘的底細,請一個女子擔任首席師爺更是聞所未聞,但他生性隨和,又自知能力平平,倒也沒有什麼不悅。他的長處在於經驗豐富,事無鉅細,查漏補缺。
蕭俊環視了衆人一眼,見並沒有什麼異議,這纔對着巧娘說道:“這收攏流民一事,我的建議是,務必收攏成堡成寨逃難到此,或是某處鄉寨攜老帶幼,成羣結隊,逃亡到此地的,須有五十人以上而且必須是鄰里做擔保,纔可收容,零散的流民,就是再有本事,再悲慘淒涼,堅決不收。這樣便可避免奸細的混入,以我們現在的財力,先收攏四千流民吧,城中的若是不夠,可到附近的縣城尋找。若是有膽敢將外鄉之人冒充成本鄉之人收留擔保的,擔保的五十人全部驅逐出去。舉報者,一經覈實,有賞。”
巧娘顯然也是個喜歡做事情的,仔細考慮了一下蕭俊的提議,應道:“如此甚好,時間緊迫,我們在城中多購些米肉,讓鄉勇們好好的將養滋補一下身體,這樣可以在短時間內對他們進行大強度的操練,儘量提高戰力,同時編制保甲,便於對流民的管理。姚成帶來的幾個師爺,正好派上用場。”
蕭俊待巧娘說完,接下來說道:“還有一件緊要的事情,便是要解決掉這些馬匪的耳目,否則的話,我們帶着如此多的流民,以及採購的農具、糧米還有一些銀兩,浩浩蕩蕩的前往永昌,怕是還未走到永昌,便被聞風而至的馬匪給劫了。馬匪們是靠劫掠爲生的,不可能豢養太多的人馬,估摸着這股蒙古馬匪收容的綠林馬匪不會超過千人,朝廷也曾經派哨騎打探過,卻也只是大致的知道,這股綠林馬匪駐紮在甘涼境內,祁連山脈的深處,似乎並不知曉那條通往青海的山間秘道,想必是蒙古馬匪對他們並不信任,而那股蒙古馬匪或許是過於小心謹慎,或許是習慣於遊牧的生活,一般都是在青海境內的邊緣遊牧,由此推斷,這股蒙古馬匪應該留有一部分人馬和綠林馬匪駐紮在一起,隨時保持聯絡。甘涼地區面積廣闊,綠林馬匪的哨騎分散於如此廣闊的地區,人數又不足千人,山寨之內留下的人數必定不多,本縣經過再三考慮,決定由姚成想辦法打入馬匪內部,待取得馬匪們的信任後,我和柳眉扮做姚成的子侄,混入山寨之中,柳眉是女子,我二人看上去又極爲年輕稚嫩,可將馬匪們的疑慮降至最低,輕易得到他們的信任,到時相機行事。”
姚成聽聞蕭俊交待給自己一個如此刺激危險的任務,臉上反而現出一絲興奮之色,豁然站起身形,頗爲自信的應道:“屬下必不負少爺的厚望,”他本是綠林響馬出身,蕭俊交待給他的差事倒也輕車熟路,難怪會如此的自信,相比之下,哨騎們大都是標頭標師、各種“安分守己”的船幫武林門派之類的出身,雖然通曉綠林道上的規矩,但畢竟不是真正的響馬,並不適合做臥底這種事情。
孫子遠聽聞蕭俊要以身犯險,在一旁有些不放心的說道:“深入匪穴,這太危險了吧,你若是有失,我又如何向你母親交待?”
柳眉聞聽要進土匪窩當奸細,心中多少有些發怵,頗有些不情願的插嘴道:“秀才你用那個卦測一下,若再是凶兆,這次說什麼老孃也不會跟你去拼命了。”
蕭俊搖頭道:“卦象一道,可信之,亦不可全信,否則終爲其所害,此事我意已決,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難爲你。”他現在圖謀之事極大,自然不可能再如先前那般隨意的用卦象作出決定,據說吳三桂起兵後測過兩卦,卻因這卦象做出了兩個昏饋無比的決定,一個是劃江而治,一個是臨死之前倉促稱帝,他可不想重蹈吳三桂的覆轍。
柳眉見蕭俊不肯測卦,只好無奈的嘟囔道:“早就知道,跟着你,準沒好事,好吧好吧,看在你替老孃報仇的份兒上,老孃這次豁出去了。”
蕭冷望着柳眉,再次微微搖頭說道:“以你的性子,做奸細還真是有些不妥,這樣吧,讓巧娘調教你一個月,教教你如何演戲,如何將女人的魅力展現出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柳眉感覺巧孃的怪點子似乎比蕭俊還多些,對她倒也有幾分信服,她畢竟是女人,聽聞蕭俊言及將女人的魅力展現出來,立刻轉憂爲喜,臉上笑開了一朵花兒,一個勁兒的點頭道:“嗯,嗯,老孃喜歡巧娘姐姐的那個‘調教’。”
衆人計議了良久之後,便立刻開始分頭行事,馬不停蹄的忙碌了起來。巧娘知道蕭俊有意的鍛練自己,也沒推諉客氣,先是將包括吳平在內的七個師爺全部叫了過來,挨個分配差事,衙門內的師爺都是有着固定的職責和名稱的。如掛號師爺、錢穀師爺、刑名師爺等。巧娘按照這些師爺的職責範圍進行分工:由協理來客登記的“掛號”師爺,負責登記管理所有流民的信息,建立保甲檔案,由協理賦稅的“錢穀”師爺,負責購買分配糧米,由協理司法的“刑名”師爺負責除奸防諜,調解流民之間的糾紛,由協理出納帳薄的“帳房”師爺,負責管理一切帳蓬、軍械、木料、日用品、衣物等物資,等等。哨騎們則是負責維持秩序,護衛從城中採購的糧米貨物的安全。
這些高薪聘來的師爺不僅專業,辦事效率也是極高,沒過多久,一批批的物資從城中運了出來,一的流民也從城中被挑選出來,蕭俊利用便宜行事的告身,在城東北沿黃河的岸邊,劃了一塊地皮,經刑名師爺仔細盤問後,過關的流民便被分到相應的區域,先吃了些粥,又換上嶄新的粗衣,搭建營帳,並且建築木欄圍牆,這些流民有活幹,有飯吃,有新衣穿,都是一付興高采烈的模樣,城裡的流民聽聞此事,蜂涌而出,徘徊在附近,希望自己能被選進去,但哨騎們個個如凶神般,披着重甲,端坐於戰馬之上,使得這些流民多少有些畏懼,卻又不敢上前,只是不停的央求着,希望自己能被選進去。
漸漸的流民們大致摸清了收容流民的條件,不少人暗中串聯着打算冒充同鄉,互相擔保,混入這流民營中,但兩名刑名師爺每年加起來千餘兩的工食銀兩可不是白拿的,二人不僅精明過人,而且怪招迭出,將擔保的流民們相互分開盤問,查得極嚴,使得這些人最終沒有得懲。
蕭俊此時也是極爲繁忙,雖有便宜行事的告身,卻也是上下打點,才弄到了一些藤牌、用細竹條捆紮成槍桿的鐵頭長槍,和一些軍中用的大刀,還有少量弓箭,以及軍中使用的猛火油。
象蘭州這種地方,只要有銀子,不少“走私”貨還是都能夠買到的,蕭俊買了不少用來製造火/藥的硝和硫磺。同樣運到了城外。
第二日,流民的挑選終於完畢,因條件相對苛刻,城中大量零散的流民都沒有收容,只收攏了三千二百人,流民生活艱苦,雖然這些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但過於老弱的都沒有熬過來,不少人把年幼的子女又都賣掉了,餘下大都是些健男、健婦。巧娘從中挑選出了八百人做鄉勇,其中還算勇健者五百,做爲“正兵”,三百贏弱的,做爲輔兵和輜兵。
蕭俊將八百鄉勇召集到了一起,他前世穿越小說看得極多,大學時又參加過軍訓,這一世入伍多年,因此訓練這些鄉勇倒也輕車熟路。
訓練之前,總是要做一翻動員的,流民營內的校場之上,此時八百被挑選出來的鄉勇正十分散亂的聚在新壘建的高臺周圍,蕭俊立於高臺之上,擺出一付身爲父母官的威儀氣度,掃視了一遍臺下的鄉勇,朗聲說道:“據本縣所知,你們之所以會成爲流民,一是因爲稅賦太重,你們種的是官田,不僅要繳納田賦,還要交官租,豐年尚可,一遇荒年,實在是苦不堪言,二是盜匪禍害得厲害,時常的攻擊村寨砦堡,留在家鄉恐性命不保。本縣乃新任永昌知縣,在這裡,本縣可以鄭重的向諸位承諾,只要你們練好本事,有了足夠的能力結寨自保,本縣便會帶你們回永昌落戶,幫你們建立牢不可破的砦堡,分給你們真正屬於自己良田,而不是爲官家租種的田地,並且只交田賦,不用交官租,只要你們安分守法,便可將田地世世代代的傳下去,每人至少二十畝,本事練得越好,分到的田地越多。我還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藩亂就快要結束了,駐守甘涼的大軍即將回轉,那些悍匪們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俗話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本縣希望你們能多加努力,用自己辛勤的操練換取更多的土地。”
農耕民族對於土地的熱愛是後世之人無法想象的,這些流民們以前租種的都是官田,說白了,只不過是一個有着良民身份的官奴,如今聽聞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稅賦還減輕了一多半,而且還是永昌那個有着大片良田的地方,立時臉上紛紛呈現出了激動之色。鄉勇們的熱情傾刻間便被蕭俊鼓動了起來,他們現在是爲了保衛自己的家園、爲了保衛自己的從未擁有過的,最珍貴的土地而苦練本領。而且練得越好,還會獲取得越多,子子孫孫的傳下去,對於一個農民來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誘惑更大?鄉勇們個個熱血沸騰,幾乎全部脹紅着臉,憋足了勁頭,恨不能馬上操起刀槍,立時操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