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蕭俊爲了將來能扳倒黃家,也從佟爺那裡收集了大量關於黃家的資料,這黃仲達他倒是知道,是黃家年輕一代人中最具智謀和才幹的。
蕭俊暗自琢磨道,看來似乎這幾年對自己的追殺都是這黃仲達在背後主使的,這黃家居然派遣最爲出類拔瘁之人對付自己,還真是看得起自己,這黃仲達既然是專門對付自己的,自然應該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想,有這樣一個頗具才智之人一直躲在暗處,數年如一日的“全心全意”的算計謀劃自己,若是不除掉,絕對是個大大的隱患,當初那四名刺客在象背之上行刺自己時,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大大的不好,當時清軍大規模的潰敗,數萬人險遭屠戮,這四人身爲軍中精銳,卻突然出手暗算力挽狂瀾之人,憑着這一點,就已經可以算做是通敵和謀逆了,這黃仲達既然是主謀之人,這次絕對是逃不掉的。至於能否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到黃家其他的人,這個就需要仔細謀劃謀劃了。
蕭俊望着這兩個已經被折磨成“腦殘”的刺客,思慮了良久之後,這纔對着柳雷淡淡的吩咐道:“娘們,將這二人帶回去,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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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府,六朝定都之地,乃天下第一大城,城周長九十六裡,比國都北京城還要大上三倍多,又地處江南富庶之地,水陸交通要道,不僅商賈雲集,王公貴族、豪族士紳更是多如牛毛,端的是繁華無比。
這一日江寧府城西出現了一隊由兵士護送的車隊,這些兵士當中,居中護衛的二十餘人皆身披重甲,雖然經過多次漿洗,但仍然可以看到外層棉甲上那隱隱的斑斑血跡,以及甲冑上多次修補過的痕跡,這二十餘人表情肅穆,面容冰冷,身上散發出濃濃的煞氣,若是離得近些,甚至隱隱可以聞到血腥味兒,一看便是戰場之上百戰餘生的鐵血甲士。
而跟在後邊的那些綠營兵們,就不夠看了,只見他們個個東倒西歪,疲憊不堪,數日以來,爲了防範隱在“暗中”的敵人,這些人吃睡不好,嚴重的睡眠不足,以及精神的高度緊張,把他們折騰的幾乎散了架。
進入江蘇地界後,車隊倒是遇到了一夥比前兩波弱上許多的土匪,結果心頭正憋着股火的哨騎們大開殺戒,在馬上一個衝鋒,幹掉一多半土匪,嚇得這幫土匪逃得遠遠的,此後他們所過之處盜匪絕跡,全部遠遁。
蕭俊端坐于飛霜之上,向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江寧府果然頗爲大氣,街道極爲寬闊,人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商鋪林立,行人大多身着華服或相對精緻的細布裁剪出來的衣服。
進城之後,車隊先是到城守衙門交付了軍需之物,之後營兵們便由兩名千總統領着,護送着囚車與哨騎們分開了。
哨騎們則是在溫都司的率領之下,護送着十幾個小姑娘,行至秦淮河畔,從聚寶門水關附近的渡口處,上了一艘大大的畫舫,沿河向通濟門水關的方向行去。
秦淮河,古稱淮水,據說秦始皇時鑿通方山引淮水,橫貫城中,故名秦淮河。秦淮河分內河和外河,內河在這城中,是十里秦淮最爲繁華之地。自古在內秦淮河人文苔革、商賈雲集。明朝時,因將夫子廟座落在了這裡,因此作爲國子監科舉考場,此地考生雲集,各種酒樓、茶館、飯莊應運而生,當然,自古以來,才子們、尤其是青年才子們總是不缺乏風流韻事的,因此,這自古以來便十分繁榮的青樓妓館更是興旺,內秦淮河上可謂是“漿聲燈影連十里,歌女花船戲濁波”、“畫船蕭鼓,晝夜不絕”。
蕭俊立於畫舫之上,望着河道兩岸各色美輪美煥、雕樑畫棟、飛檐走壁、古色古香的水房閣樓,嗅着空氣中沁人心脾的脂粉香氣,欣賞着岸邊的蒼松翠柏,百花競研,耳畔還不時的傳來優雅的琴音,心中不禁大爲讚歎,不愧是六朝金粉之地,馳名天下的煙花勝境,難怪會吸引衆多的才子名士雲集此處。
舟行三四里,來到一處翠紅倚綠的精緻門樓之前,只見門樓之上鐫刻着“萬花樓”三個筆力雄勁的大字,一看便是名家所書。透過門樓,可以看到裡邊許多男子摟着各色的女子肆意調笑着,十分的熱鬧。
那老鴇跳下畫舫,走了進去,過了足有有小半個時辰,才從裡邊迎出一位年約二十餘歲的美貌婦人,身後帶着兩名彪形大漢,這美貌婦人一出門便衝着溫都司盈盈的福了福說道:“妾身莫婷,溫將軍不遠千里護送,本樓十分感激,請將軍帶着手下勇士到後院小坐,本樓略盡地主之誼。”青樓女子所用的都是藝名,這婦人的名字也並非是其真正的名字。
溫都司似乎和這女子認得,微微一笑說道:“莫三娘客氣了,既然三娘相請,本將便叨擾貴樓幾杯水酒。”
二人客套了幾句,一行人便隨着這莫婷,由正門內側,一處閣樓的側門走了進去,那十幾名少女一改路上的歡笑嬉鬧,個個神色拘謹,不時的偷偷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在她們青樓生涯結束之前,怕是要一直生活在這裡。
穿過了閣樓又經過了一個不大的院落,衆人來到了一處園林,園林的中間是一處不大的小湖,湖上建有衆多回廊,直通湖中心一處懸於水上的涼亭,那莫婷將衆人領到湖邊的一個涼亭之內,這才客氣的說道:“此處致景頗好,諸位請在此小憩,一會兒自有人奉上酒菜,晚些時候妾身會尋幾個姑娘來唱幾首小曲兒助興。”
略停頓了一下,隨後又問道:“請問哪位是蕭公子?”
蕭俊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便是。”
莫婷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抿着嘴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聽說公子要贖買本樓的姑娘?”
蕭俊沉聲道:“正是。”
莫婷正色道:“非是本樓故意難爲公子,這十里秦淮可是個銷金窟,每一位姑娘可都是本樓的搖錢樹,這價碼嘛,自然是不會低了,公子要贖買的姑娘不僅性情溫柔,才藝也是不錯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只要公子肯拿出兩千五百兩,本樓便放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這莫婷把價碼亮了出來,旁邊一衆哨騎都是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這個價錢可是着實的不低,不由得紛紛將目光向蕭俊投了過去,小姑娘們也大都是好奇的望向蕭俊,不知蕭俊是否會拿出這筆“鉅款”。
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蕭俊神色如常的開口詢問道:“聽說過些日子便是花魁爭豔,我這有一首曲子,或許對貴樓參加這花魁爭豔有些幫助,不知貴樓是否肯收購此曲?”
“哦?”莫婷有些詫異的看了蕭俊一眼,見蕭俊一付泰然自若、自信滿滿的模樣,倒是被勾起了興致,對着旁邊不遠處的一個龜公喊道:“趙二,麻煩你去將吳大娘和鄒四娘喊來。”
隨後略安頓了一下溫都司和其他的哨騎,伸手做了一個相請的姿勢對着蕭俊說道:“公子請隨我去湖心。”
“還請準備一隻琵琶和一隻長簫。”蕭俊客氣的提醒道,拉着月娘隨在莫婷身後向湖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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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心的涼亭之內,暖風陣陣,花香襲人,蕭俊吹着長簫,月娘彈着琵琶,在莫婷以及兩位美豔婦人的注視下輕啓朱脣,淺吟輕唱了起來,他二人所選的器樂是琵琶與長簫合奏,恰到好處的將曲子的悲涼意境體現了出來,月娘從一開始便完全投入到了此曲所蘊含的意境當中,優美哀婉的曲調,以及月娘用最純淨的心靈所表達出來的悽美神韻,令眼前三個在詞曲上頗有造詣的婦人聽得入了神兒。
一曲唱罷,蕭俊緩緩收起長簫,不動聲色的注視着眼前的三個婦人,他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的淡定沉着,內心卻是十分的沒底,他畢竟只是粗通音律,詞賦上的造詣也不深,那兩個婦人既然被拉來品評曲子,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曲樂大家。
那位吳大娘卻似乎仍然沉醉於曲樂當中,良久之後才慨嘆道:“妙,妙,妙。”
一旁的鄒四娘也是一付大夢初醒的模樣,同樣點頭讚歎道:“好曲,好曲。”
莫婷臉上也是露出驚訝之色說道:“公子的這首曲子實在是大大的出乎妾身的意料之外。卻不知這首曲子是何人所譜?”
蕭俊臉皮雖厚,卻也有些微微發紅,沉聲道:“是本人所譜。”
“咦?”那吳大娘臉上現出懷疑之色說道:“非是妾身對公子不敬,這詞曲意境幽遠,給人以濃烈的蒼桑悲愴之感,似是才華橫溢、飽經風霜之人所做,可絕不象你般小小年紀所能做出來的。”
蕭俊萬萬未曾料到在後世不怎麼太流行的一首曲子,會受到三位風月大家如此高的推崇,心中不由得有些發苦:“別人穿過來,隨便拿首詞賦不通,曲調怪異的通俗歌曲,就能打動若干才子名妓、將相帝王,自己小心謹慎,精挑細選了一首曲子,剛一拿出來,人家立碼就看出破綻了,那些穿越小說還真是坑人,這幾位久歷風月的曲樂內行,又豈是自己一個外行所能輕易忽悠的?”
事已至此,關係到能否贖買出月娘,後退是不可能的了,蕭俊略調整了一下情緒,瞬間本山大叔附體,慨然長嘆道:“實不相瞞,此曲確實有着一番不同尋常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