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蕭然跟林清兒,仍舊乘了小轎回到行宮,走西角門身後沒有尾巴,蕭然這才鬆了口氣,一把攬住林清兒纖腰,笑道:“老婆真棒,剛纔那齣戲叫你演的,拿個奧斯卡影后什麼的綽綽有餘。來,獎勵你下,親個嘴兒先。”說着便笑嘻嘻的把嘴巴湊了過去。
林清兒早習慣了從他嘴裡說出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也沒心思去追問這奧斯卡到底爲何物,俏臉一板,推開蕭然道:“你不是也演得不錯麼?該佔的便宜一樣沒差啊。這巴巴兒的又有人給送來兩個美人兒呢,想親嘴兒,明兒找她們去!”
蕭然登時叫起撞天屈來,道:“老婆,你可都瞧着呢,那肅順又奸又狠,我不這麼着敷衍下來,還不露了餡兒?要說我這才叫虧呢,犧牲了色相不說,還沒人理解沒人疼。”
“呸!”林清兒氣得牙根兒癢癢地,低聲淬道:“你這叫虧啊?方纔看你親嘴兒摸……什麼的,不是興奮的很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什麼犧牲色相,我看你明明就是假公濟私、趁機揩油是真格的。打明兒起,你也不用叫我來保護你。瞧你那兩個大美人,又漂亮又聽話,找她們去。”
蕭然心說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趁機揩油那是必須的,要不還是我蕭然的風格麼?看林清兒真生氣了,連忙陪笑說說軟話。林清兒也不言語。只是低着頭朝前走。蕭然道:“喂,你這是要幹嗎去?”
“去找馨兒妹妹,我要去告狀。”
蕭然嚇了一跳,這事要是讓那個小魔女知道了,肯定沒自己地好。眼珠一轉,忽然低聲道:“有人。快躲起來!”
側首邊一帶回廊,林清兒伸手攬住他腰,急急向旁躥開兩步,低伏了身子,藏在那陰影兒裡。蕭然嘻嘻一笑,就勢摟過,一手穿過她腋下,一手捉住那飽滿的一雙玉兔。湊過嘴巴在她耳朵、脖項上細細的親吻。林清兒既不敢出聲,又不敢過分掙扎,只能任由他放肆輕薄。四下瞧了半天,空蕩蕩的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才知道又上了個大當。
“放手!”
“不放!”
“你……”瞧着他毛手毛腳的樣子,林清兒好一陣頭痛,“你就會欺負我!要是換上雨婷姐她們,你還敢這樣麼?跟你說正格的,明兒那兩個女孩兒,你……真地打算留下啊?”
“什麼話!我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麼?”蕭然對她的質疑表示出強烈的憤慨。義凜然的道:“你當我真的沒腦子看不出來啊?靠,肅順這老東西還能安什麼好心不成?給我送兩個美女,那分明就是兩個間諜,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清兒,有了你們幾個姐妹,你說旁的女人。我還會看在眼裡麼?況且那兩個,明擺着都是肅順那老東西玩膩了地,我這又不是垃圾場、廢品回收站,你當我真的那麼下作,什麼女人都要啊?”
呼~~!還好!看來這個假太監也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淫蕩下流加白癡麼……林清兒又是慶幸,又是感動。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麼試探我,我要不將計就計。豈不是功虧一簣?真是的,對於我這麼一個純潔的人來說,這麼做會不會太難爲我了……”
%#%%……林清兒爲自己剛纔∶_∶不該抱有什麼幻想纔對。
“算了。我還是去找馨兒妹妹去吧……”
“別,別啊!”想起那丫頭剛哭過靈,心情正壞着,這時候要是真一狀告她那兒去,可就捅了馬蜂窩了。蕭然撓了撓頭,道:“我說的是真的麼!你瞧現在,畢竟還不是跟肅順徹底攤牌的時候,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切都必須十分的小心,出了一點岔子,就會惹這條老狐狸起疑。這麼着吧,那兩個女孩兒,他要送,我就收着,只不碰她們便了。再說楊柳巷那邊太危險,我怎麼也得想個法兒,儘量賴在宮裡頭,不去住不就結了?”
“真地?”林清兒回嗔作喜,但一瞧他那悵然若失的表情,又狐疑的道:“你說的我可真信了呢,可是,你可不許象上回那樣騙我!”
“當然。你瞧我是多麼真誠的一個人,騙人的事兒那是咱乾地麼!”蕭然絲毫不覺羞愧的答道,接着又遲疑了一下:“不過麼……”
林清兒美目頓時瞪圓了,“你敢反悔?!”
“什麼啊!我是說,你瞧我這麼潔身自好、守身如玉,是不是也該獎勵我一下?恩,今兒晚上咱倆……”
“行!”林清兒答應的極其痛快,但跟着就又來了一句:“殺曾剃頭。”
“靠!”蕭然現在滿腦子都是強姦、下藥、霸王硬上弓這些字眼兒。
這時正是酉末戌初,估摸着皇后還沒有睡着,蕭然便帶了林清兒先望聽雨閣來,到寧馨哪裡先混一會子。這時纔想起晚上還沒吃飯,還真有些餓了,蕭然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輕響。林清兒抿嘴兒笑道:“明明有偷嘴兒,怎麼還吃不飽?”
蕭然氣道:“就是沒吃飽,怎麼的?誰讓你不給吃呢!”林清兒知道鬥嘴說不過他,紅了臉低頭不理。蕭然笑道:“說正格的,御膳房可真有些好手藝呢。宮裡這些個美食,在外頭可是吃不到的。你也餓了吧?一會到了馨兒那裡,讓她給咱們倆傳膳,伺候咱倆吃頓好的,好不好?”
林清兒笑道:“你要是饞了便說你自己的,可別帶着我。我是兩三天不吃飯都不覺得餓地,以前……算了,不提了。”這麼一說,蕭然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那一通開懷大嚼,整整兒地吃了七八兩銀子呢!現在想想還覺得心疼,忍不住道:“是,你兩三天不吃都不餓,偶爾吃一回,就吃出人家兩三天的口糧。還怕不夠。唉,你說從打認識你到現在,吃了我多少銀子了?還不讓碰。虧,虧大發了!”←
“你,你……”林清兒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人一邊鬥嘴,不知不覺地到了聽雨閣。值夜的宮女瞧見蕭副總管來了,連
禮,但瞅着屋子裡邊。又遲疑着不敢進去通報。蕭兒是寧馨這丫頭心情不好,在裡邊發脾氣呢。便道:“不必通報,是公主要來的,回頭我跟主子說。”才一轉身,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不覺微微一怔,道:“咦,劉德亮,你怎麼在這裡?”
劉德亮這時正在門廊下侯着,瞧見蕭然。忙不迭地跑過來見禮,道:“蕭公公,您可來的巧了!麗妃主子在裡頭,才聽說你回來了,還要叫德亮去請您呢!您等等,我去給您通報一聲。”
蕭然心裡有些奇怪。到宮裡這麼長時間,素來與麗妃並無瓜葛,卻不知她找自己做什麼?正想拽着劉德亮問個明白,卻聽屋裡一個聲音道:“誰來了?”
聲音極好聽,只是顯得有些嬌柔無力,頗覺中氣不足。劉德亮道:“回主子,是蕭副總管。”裡邊那聲音沉默了一下,便道:“叫他進來吧。”
蕭然想走也來不及了。只好硬低着頭弓着腰進去。早有宮女打起門簾子,進了屋,也不敢望裡走,便在門口請了個雙腿安。道:“麗妃主子吉祥。公主吉祥。”
低着頭向前一瞄,正瞧見兩雙纖足,一個踩着方盆兒底,一個卻穿着素白的軟底兒鞋,不用說,一個是麗妃,一個便是寧馨了。只聽那個嬌柔的聲音又道:“小三子,這麼晚了還沒歇着啊?才一回宮,就有這麼多差事要做,還有心來瞧公主,真難爲你了呢。”
蕭然沒敢擡頭,連忙接道:“這都是奴才分內的事。才太后主子知道公主心情不好,特來叫奴才瞅一眼的,大家也好放心不是。”心說這麼晚了,我一個奴才的身份望公主屋裡跑,說不好就會惹來閒話。得虧有個皇后擡一擡,要麼還真是好說不好聽呢。
寧馨這時仍低頭垂淚,一邊道:“賜坐吧。我沒事了,哭了一回也就好了。回頭告訴皇嫂,叫她甭惦記了。”又道:“嫂子,剛你陪着說了會話,我心裡覺得好多了呢。時候不早了,看你這陣子也很憔悴,快回去歇着吧。”
蕭然一抖馬蹄袖,欠着屁股站了起來。也不敢真坐,便擱門口那兒侯着。擡眼一瞧,只見左邊錦登上坐了一個人兒,渾身縭素,卻掩飾不住清麗的姿容,真是個美人兒!那細膩地如象牙似地皮膚,緞子一樣又黑又亮的頭髮,以及那一雙顧盼之間,勾魂奪魄的眼睛,都不是一時的憔悴所能改變得了的。但是,雖美何用?只不過徒遭妒嫉而已。
正這麼想着,只聽麗妃道:“是啊,我大概也有日子沒說過這麼多話了,也真是乏了呢。還好,看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也就安心了。大行皇帝在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你,想不到這麼兩個月的功夫,你到跟忽然長大了似的,變得懂事多了呢。唉,他要是能親眼瞧見,可不知道該有多開心呢!”
說了這話,自己地眼圈兒也忍不住紅了,寧馨更是眼淚就滾了出來。麗妃強笑道:“你瞧我,好好兒的又來招你了!看着你回來,我該高興纔對呢,畢竟也了了一樁心事。”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蕭然正自奇怪,只聽她又道:“馨兒,晚飯還沒吃呢吧?也不必傳御膳房了。回頭叫我屋裡的人做幾樣精緻的給你送來吧。好好兒的保重身子,以後,以後可別象從前那樣由着性子混鬧了,知道麼?你好好兒地,大夥也才能放心呢。”
咸豐活着的時候,最愛的就是這個妃子。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幾乎都是由麗妃來陪伴度過的。寧馨跟麗妃,一個是他最疼的妹子,一個是最寵愛的妃子,所以姑嫂倆感情也算不錯。今天瞧了她說話的神情語氣,寧馨也覺着奇怪,又不知該怎麼問,嘴上答應着,心裡就隱隱閃過一絲不安。
又交代了幾句,麗妃便起身告辭。大概是身子過度虛弱,起身地時候竟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蕭然也來不及多想,搶前一步,伸手一攙她胳膊。挨近身子,只覺一陣淡淡幽香鑽入鼻孔,登時回過神兒來:這樣的舉動可太唐突了!忙道:“奴才該死!奴才……”
“沒什麼的。”麗妃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沉吟了一下,道:“小三子,你要是有功夫,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恩,有一些事情,我想拜託你。”
妃子跟太監用這樣地語氣說話,簡直是客氣到極點了,要是讓別的太監宮女知道,指不定就要鬧出什麼亂子來。蕭然給她這話嚇的心裡一慌,結結巴巴的道:“主子,您這麼說,不是要了奴才的命麼?但凡主子有什麼吩咐,小三子自然是拼了命也要去做的。求主子千萬別這麼着,這個,奴才有幾顆腦袋,實在是擔當不起!”
麗妃似乎剛纔心思並不在這上面,這時也立刻明白過來,歉然一笑,道:“好。也不必到我屋裡了,就擱這兒說吧。馨兒,能不能委屈你……”
寧馨奇怪的看了眼這位嫂子,只見她面容清麗中帶着淡淡的哀愁,似乎在那張精緻的臉龐背後,掩藏着說不出的落寞幽怨。心裡一軟,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點頭出去,並回手帶上了房門。麗妃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三子,你一直都是太后身邊的人,我這麼求你,似乎有些冒昧了。只是身邊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這一點,還請你多擔待。”
蕭然一陣頭疼,心說這主兒怎麼又來?主子跟奴才最講不得客氣,說話可是要害死人的!忙道:“主子開恩,求您別這麼說了,倘給旁人聽了去,奴才就只有上吊了!”
麗妃道:“你別怕,這裡也沒有外人,我跟你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大行皇帝在的時候,總跟我誇你,說你心眼兒好使,又忠心,又會辦差。更別說身邊的奴才們,一提起你來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我要託你的這件事,只怕旁人做不來,所以就只好找你了。”
妃每說一句話,都要停下來喘息一會,神情也顯得十是眼睛裡卻閃着希冀的光,這就讓蕭然越發的緊張,心說這事肯定是要命的事情,要不她一個太貴妃的身份,何至於向我一個太監這般低三下四的懇求?有心拒絕,但一瞧她那美麗而憔悴的模樣,竟不知怎麼心一軟,衝口說道:“主子您但請吩咐,不論是什麼差事,奴才無不盡力!”說完了自己就開始後悔:***,沒出息!這輩子早晚讓漂亮女人給害死!
麗妃聽他說的肯定,臉上頓時掠過一陣歡喜的神色,整個人也似有了幾分生氣。微一頜首,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呢。也是大行皇帝在的時候,沒有白寵你一回。”頓了一頓,忽然用一種很異樣的眼光看着他,低聲卻極清晰的道:“有一件東西,我想請你幫轉交給母后皇太后,你能答應我麼?”
“啊?就……就這事?”過的事情,何必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麗妃見他錯愕的模樣,也不吃驚,反而欣喜的道:“你答應了?”
蕭然心裡一動。剛纔只是一時覺得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心不免又懸了起來。瞧這架勢,這東西一定是至關重要,甚至是弄出人命來,也未可知。究竟是什麼呢?……微一沉吟,小心翼翼的道:“敢問主子。要奴才轉交地是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
麗妃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摺子,黃陵襯面,卻是個皇帝專用的手批詔本。蕭然一打眼就認了出來,正自納悶兒,忽然一個念頭象閃電一般從腦子裡唰的一下劈過,臉色瞬間變做雪白。整個人就像摸了電門一樣,一下跳了起來,脫口道:“密詔!!!”
後世的電影跟書本上,都曾經提到過關於咸豐密詔的事情。歷史上曾有這樣一種說法,咸豐駕崩之前,對懿妃地野心早有覺察,深怕她會持權專擅,驕淫亂政。於是留給皇后一道密詔,若有不軌,即令廷臣除之。這件事蕭然當然不會不知道,事實上咸豐駕崩之後,他還側面的問過皇后,萬歲爺是否留下什麼東西。但是皇后只說有兩枚印璽,別無他物。聯想到咸豐殯天的前後經過,蕭然還一直以爲是咸豐惱恨皇后,是以沒發下密詔,再或者就是野史中的傳說罷了。反正懿妃現在吸上了海洛因。早已經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也不怕她會翻天,所以就沒想那麼多。
現在麗妃如此神秘的捧出那道詔本,蕭然頓時一激靈,馬上就聯想到了密詔的事情,是以竟衝口而出。麗妃也大驚失色。訝然道:“你,你怎麼知道?”
“這……萬歲爺專用的詔本,發下來地一定是諭旨。又要轉主子您之手呈給太后,當然是密詔了!”一瞧她這神態,必是猜中無疑。蕭然心道:想不到咸豐這廝還真是留了一手!只是哥們早做了打算,現在再拿出這東西,好比雨天澆水,秋後施肥。
麗妃重新打量了蕭然一番。臉上仍帶着掩飾不住的驚訝,道:“大行皇帝在日,總誇你聰明能幹,想不到你心思竟細密如此。我知道你認字。這道密詔交在你手裡,也沒打算瞞着你。不過你要記得,這東西一定要等迴鑾之後,才能交給太后,而且你必須發下一個重誓,除了你跟太后,決不能有第三個人看到知道!”
蕭然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當即道:“奴才一切謹遵麗太貴妃吩咐。倘有違背,天誅地滅,神鬼共戮!”
“好!”麗妃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把密詔雙手託着交給蕭然,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怔怔的看着蕭然好一會兒,眼中忽然滾出兩大顆淚水,顫聲道:“一切……就拜託你了!求你看在大行皇帝的面兒上,千萬莫要負了今日之誓!”
“主子你……”蕭然給她弄的一愣,正琢磨着該怎麼勸慰,麗妃卻一轉身,胡亂擦了把臉,低着頭急匆匆的推門去了。看着她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蕭然腦子裡忽然浮起許多的疑問:這道密詔爲什麼不直接給皇后,偏要費盡心思地求我來轉交?我與她素無往來,這樣的大事,爲什麼竟放心託付給我?既然是關於懿妃的事情,與她無關,爲什麼她又是這樣一副神情?這道密詔究竟是咸豐何時所寫,又怎麼會落到她的手裡呢?……
急急的打開摺子,只看了一遍,頓時低低的啊了一聲,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見密詔寫道:咸豐十一年二月十四諭麗貴妃:朕素近麗妃而遠懿妃,因其驕縱專橫,跋扈宮闈,深惡爲人。今貶黜爲貴人,然既生皇子,異日母以子貴,自不能不尊爲太后。惟朕慮者,懿貴人對麗妃素有怨妒,他日得勢,恐對麗妃母女不利。況朕憂勞國事,致攖痼疾,倘有大漸,則麗妃母女無庇佑之蔭。果有此心,則著爾出示此詔,着即將懿貴人打入冷宮。凡我臣子,奉此詔如奉朕面諭,凜尊無違。欽此!
原來這根本不是傳說中地那一道密詔!掐指一算,二月十四可不正是懿妃被貶爲貴人的那一天麼!想來是咸豐是擔心懿妃對麗妃報復,這纔在氣頭上擬了這一道密旨。但是爲什麼麗妃會在這個時候把它拿出來,蕭然實在是琢磨不透,正低頭沉思,寧馨拉着林清兒走了進來,道:“相公,麗妃剛跟你說什麼了?”
蕭然道:“你先別問,說說她今兒個來找你,倒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寧馨想了想,道:“就是勸我來着。說皇兄走了也好,無牽無掛地,到天上享福去了。還說要我以後
大公主什麼的,囉囉嗦嗦的一大堆。才外邊的宮女兄去了以後,這麼久加起來她也沒說過這麼多話呢。”
“原來是這樣!……麗妃。這究竟是想幹嘛?”蕭然輕輕的叨咕着,在屋子裡不停的轉着***。寧馨跟林清兒知道他在琢磨事情,也不去打擾他,自顧地在一旁低聲說話。不一會兒,麗妃那邊派人送來了晚膳,菜不多,只有四冷四熱,外加兩個燙鍋。卻着實精緻。食盒甫一打開,頓時滿屋飄香。
貴人、秀女不算,以上的各宮妃嬪都自己有小廚房,銀米食料,定下分例,按月或按日支領。麗太妃佔便宜的是有個大公主,皇女的分例僅次皇子一等,並在一起支用,相當寬裕。而且大行皇帝在日,除了正膳由御膳房伺候以外。消夜小飲,常由這裡當差,掌勺地宮女,手藝極高,所以麗太妃宮中的飲饌精潔是有名的,連御膳房的大件菜也不能及。
特別地是這一次那掌勺的四個宮女竟也跟了過來。寧馨奇道:“有什麼特別的菜需要伺候着吃麼?”宮女回道:“不是的。才麗太貴妃特意吩咐,叫公主認個臉兒,回頭要是吃的好了,就打發奴婢幾個跟在公主身邊伺候呢。”
“那怎麼成!嫂子這樣說麼?”寧馨很是奇怪,把幾個宮女都打發回去了。蕭然皺着眉頭琢磨了半天,總是理不出個頭緒,索性道:“管他呢!有吃有喝,先放開肚皮吃。不吃白不吃。清兒,你多吃一點,爭取把這兩三天的口糧都吃出來。省的回頭去尚膳監開小竈,還得花銀子人打賞。”
林清兒氣的隔着桌子去揪蕭然的耳朵。蕭然早躲到寧馨身後去了。寧馨知道他們兩個是在故意的逗自己開心,也就放下了那些不愉快地心思。三人吃過晚飯,蕭然帶着林清兒回到東暖閣,立即喚過寶祿,讓他去麗妃那邊把劉德亮找來。
這時已經是半夜了,劉德亮正值夜,本來是不敢出來的。但聽說是蕭然找他,猶豫了一下,便即來見。蕭然把旁人都屏退了,先問了一下“爺”那方面的動靜。自打上回祈公公死了,荀敬那邊又出了事,再加上行宮這邊被肅順清掉了不少的暗線,這條線就斷了。劉德亮偷偷的又送了幾回信,見沒有人來收取,也就不敢再送了。
蕭然又問了一下麗妃宮裡的情形。自從大行皇帝崩逝,麗太妃就象變了個人似地,常常可以整天不說話,也不梳妝,待在屋裡一坐就是一天,有好幾次連給太后請安都忘了。
尤其是這幾天,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地事情。當時皇帝召幸妃子,或是隨常侍駕,都由敬事房專司“遵奉上諭辦理宮內一切事務”,記有日記檔,也就是皇帝退入後宮以後的起居注,寢興飲食,記得一事不遺。不知是誰偷偷的查看了這日記檔,並放出話來,說自年初起,麗妃幾乎每天都要侍駕。有時甚至一日之間,就被召了三四次,對於咸豐弱的身體來說,這意味着什麼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於是宮裡私下盡在傳言,說大行皇帝之所以殯天,就是被麗妃的美色淘空了身子,這個纔是真正的病根兒。更有那說得玄的,稱有得道高人給掐算過,萬歲爺身邊有個轉世地狐狸精媚着,月圓之夜還能瞧見尾巴,簡直就跟親眼見了一樣。
這麼以訛傳訛,花樣兒不斷的翻新,越傳也就越邪乎了。總之最後矛頭都指向一個人,那就是麗妃。宮裡本就是是非流言之地,這話很快就傳到了各宮妃嬪那裡,也包括麗妃自己。劉德亮告訴蕭然,自打聽說了這些流言,麗妃着實大病了一場,又不肯看太醫。這兩日身子纔好些,整夜整夜的坐着發呆,屋子裡的燈一亮就是一宿,宮女太監去伺候,也茫然不理。
麗妃是那種與世無爭地性格,蕭然多少知道一點。不用說,這一定是懿妃背後搞出來的鬼,才坐上太后的位子不久,說話這就要下手了!不過這一招也着實歹毒得緊,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說不清、辯不明的,況且只是流言,又沒有真憑實據。空有大行皇帝地密詔,卻連個告狀、甚至是哭訴的地方都沒有。攤在誰的頭上,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麗妃本來就一直被懿妃壓着,偏肚皮又不爭氣,生了個女兒,而這一回唯一能護着她的咸豐皇帝也嗝屁了。自然是雪上加霜。想到這裡蕭然悶在腦子裡的那許多疑團也漸漸地解開,麗妃之所以要把這密詔託自己轉呈皇后,還特意囑咐一定要等迴鑾之後,那是因爲……
“不好,麗太貴妃要尋短!”蕭然猛然一驚,失聲叫道,一把拖起劉德亮,拔腿就跑。劉德亮本就精明。聽了這話,前後一想,不禁驚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如果真的是麗妃尋了短,那他這個首領太監就甭打算抗着腦袋了!
飛奔到綺月小築,卻瞧見兩個值夜的宮女正坐在窗根兒打盹兒,原來這陣子麗妃怕煩囂、喜清靜,現在越發厭煩有人在她眼前,所以宮女不奉呼喚,就聽進了她的聲音,也不去理她。
屋子裡的燈還亮着。劉德亮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叫道:“主子,主子?您歇了麼?”緊張之下,聲音也在微微顫抖。連喊了兩三遍,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蕭然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一腳踹開房門衝了進去。劉德亮緊隨其後。剛一跨進門檻兒,嚇的啊了一聲,幾乎一屁股坐到地下。
只見麗妃衣着齊整,斜靠錦榻,頭軟軟的耷拉在肩膀上,燈光下臉上竟泛着詭異的青色。眼睛閉得很緊,猶自可見斑斑淚痕。蕭然大叫道:“快傳太醫!”伸手把麗妃扶正,就手在
下一探。隱隱還有些遊氣,卻不知來不來得及。回德亮正倚着門框發楞,氣得上去就是一腳:“想他媽什麼呢?還不去叫太醫!”劉德亮這纔算醒過神兒來。跌跌撞撞地跑了。
外頭的宮女聽見,先沒死沒活的嚎了起來,很快便驚得整個小築的人都跟着哭天搶地,在門外頭跪了一片。蕭然也沒心思顧得他們,在屋子裡粗略的找了一遍,卻看見枕頭旁邊放着個精緻的雕花銀盒子。蓋子是打開的,拿過來一瞧,裡面殘留着少量的黑色脂膏,還有一種異樣的香氣。只微微一嗅,蕭然心就撲通一下:煙膏子!麗妃這是吞了大煙了!
不一時,御賞太醫院院史樑重恩帶着一幫子太醫,揹着藥箱子火燒屁股一樣的跑了來,見了蕭然忙道:“這是怎麼話兒鬧地?”蕭然把手裡的銀盒子給他一看,道:“八成是吞的大煙,快瞧瞧還有救麼?”
樑重恩一搭麗妃腕脈,又翻開眼皮瞧了瞧,道:“不好說!老吳,老吳!快灌百醒湯!”
太醫們頓時七手八腳的忙活起來。蕭然跟劉德亮都退到門外,這時那劉德亮還是面色慘敗,手臂不住的發抖。蕭然道:“給太后傳過話沒有?”劉德亮道:“哦,哦!”抓過兩個小太監,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他媽死人吶,還不快去奏報!”
沒多久皇后、懿妃也先後待人趕來,懿妃還沒進院子,先自叫了一聲:“妹妹,你如何這般糊塗!”說着便哭了起來。這麼一領頭,嬪、婉嬪、榮貴人那一幫妃嬪更是哀聲不絕。不知誰又帶了大公主來,一時間綺月小築哭聲一片,亂哄哄地。蕭然把皇后拉到一邊,道:“關於麗妃的傳言,姐姐聽說了麼?”
皇后一怔,道:“什麼傳言?”蕭然恍然大悟。這懿妃的確有手段,在宮裡鬧的風言***,只瞞住了皇后一個人。並且這陣子皇后一門心思在迴鑾的事情上,那裡能理會這些事?當即把那些謠言簡單說了一遍。皇后失色道:“竟有這樣的事!日記檔也不是平常人看得到的,不用說,又是懿妃搞的鬼!我找陳勝文去,看不把這事查出來!”
陳勝文是宮裡地正牌總管,日記檔一直由他親自掌握。蕭然沉吟了一下,道:“迴鑾的當口,不能再出亂子了。只要麗妃無事就好,凡事等回京以後,我自有辦法!”
那邊樑重恩撩起袍擺一溜小跑着過來,磕頭道:“託太后的福,麗太貴妃已經無恙了,只需靜養進補。現下身子還虛着,正睡着,是不是吩咐各位主子先回避。請太后定奪。”
聽了這話,蕭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皇后也稍稍放下心來,道:“吩咐都回了吧。太醫們救主有功,明兒一併賞賜。”
樑重恩謝了賞,帶着太醫們去了,衆妃嬪也都陸續回宮。懿妃兩眼垂淚。猶自不肯離開,道:“姐姐,麗妃這邊總不能斷了人,要不我先擱這邊看着吧?”
皇后道:“不必了,明兒還要上朝,去歇了吧。小三子,今晚你就呆在麗妃屋裡,哪兒也不許去。隨時有什麼事情,叫人過來回話。”
蕭然趕緊答應着。懿妃也覺出了皇后神色有些不同,不敢再說什麼,訕訕告辭。蕭然把跟肅順定地交易告訴了皇后,讓她務必做主,敲定祥地年號。回頭批了恭王赴行在的摺子,只等鬼子六來就是。
皇后把他說的記下了,終是對麗妃不放心,又在門口瞧了一回,只見她兩眼緊閉。眉頭深鎖,臉上全無血色。少不得又叮囑了蕭然一回,這纔回東暖閣。蕭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唉,外頭恭王跟肅順都快翻天了,宮裡邊又不消停。***,要不是惦記着迴鑾大計。真想把懿妃揪過來狠狠的叉她一頓才解氣。
見衆人都散了,劉德亮纔敢過來,少不得千恩萬謝。蕭然知道他心機過人,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應付了一番。等回到麗妃房裡,讓旁的宮女跟太監都退下了,只剩麗妃跟自己。麗妃這時還沉沉的睡着,臉上出了許多的汗。打的額前劉海兒都是一綹一綹的。蕭然拿了塊手巾,輕輕的替她擦拭。不料她卻迷迷糊糊的伸出手來,抓住蕭然地手,含混的叫道:“雲兒。雲兒……”
蕭然忍不住一陣同情。雲兒卻是大公主的乳名,麗妃之所以選擇自殺,託蕭然把那道密詔在迴鑾後交給皇后,當然就是爲了這唯一的女兒,希望她能夠逃過懿妃的手掌。睡夢中的麗妃似乎真的瞧見了女兒,眉頭也漸漸鬆開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儘管這笑容憔悴之極,但仍然透出一種難以描摹的美麗,與皇后的端莊、懿妃的嫵媚又不同,麗而不豔,嬌而不媚,我見猶憐。當真是那傾國傾城地顏色,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美人如玉,又有幾人能夠善終?
待她睡的熟了,蕭然輕輕抽回手臂,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當日咸豐經常在這裡歇駕,是以房間雖不大,但卻佈置的十分別致。左手邊梳妝檯上擺着一面銅鏡,大概久無人照,已經落滿了灰塵。想那宮女都避着麗妃,居然敢不來打掃。隨手拂開,卻見那上面寫着四句詩:爭傳女嫁天孫,才過銀河拭淚痕!但得天家千萬歲,此身何必怨長門?
蕭然嚇了一跳,好在有灰塵積蓋了。倘或給誰瞧了去,不免又是一番口舌。那字是用毛筆隨手寫上去的,墨跡不是很重,忙就着盆裡的水擦了去。不小心將一隻銅座花瓶碰倒了,咕咚一聲。麗妃當即醒來,低聲道:“誰呀?”
蕭然道:“小三子在這伺候着。”
麗妃大概這時才真正清醒過來,怔怔的
會兒,忽然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啜泣着道:“是你救你……讓我就這樣去了,豈不是好!”
蕭然道:“主子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只要人活着,就總有希望,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呢?再說大公主還小,您……難道真的忍心?”
麗妃翻了個身,臉兒朝着裡,肩膀聳動的更厲害了。半晌才低低的道:“我是個不詳的人,只怕她跟着我,反遭了連累。唉,皇宮雖大,又怎容得下我們孃兒倆?”
蕭然素來對麗妃印象不壞,看她哭得可憐,只好在一旁溫言寬慰。按說他這一張巧嘴,勸起人那該是手到拿來的,只是麗妃抱定了死志,任他說地口乾舌燥,只是默默的流淚。蕭然心說這可不是辦法,總不成整天看在她身邊兒,回頭再去尋死,不是一樣麻煩?
琢磨了半天,忽然道:“主子,奴才大膽,可否問您一事?”
麗妃道:“不必客氣,你說吧。”
蕭然故意停了一會兒,才道:“敢問主子,您……真的愛大行皇帝麼?”
能說出這話來地。那可真不是一般地大膽。饒是麗妃素性謙和,也沉默了半天才道:“小三子,你這話問得可太離譜了。要是給人聽見,就算我不怪罪,你還能有活路麼?”
蕭然忙磕了個頭,道:“主子教訓的是。小三子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心有所感,一時忍不住才斗膽冒犯的。”
“哦,什麼故事?”麗妃一時不禁有些好奇。
“也沒什麼,都是些粗俗不堪的事情。”蕭然故意的賣了個關子。麗妃越發覺得奇怪,道:“這屋裡也沒有旁人,你便說來聽聽。”
“庶。”蕭然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開使鼓吹一段騙取了後世無數人眼淚地愛情故事,“從前。有一艘巨大的輪船,叫做鐵達尼號……”
這段故事實在是可長可短,蕭然盡力把自己的語言天分發揮到了極致,添油加醋,講的是唾沫橫飛。麗妃本就是那種多愁善感的性格,加上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天方夜譚一樣,不知不覺就聽的入了迷。原是揹着臉兒躺着地,後來索性讓蕭然扶起來,倚在榻上。越聽越來精神。大概是興奮的原因,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些生氣,眼睛裡也多了那麼幾分神采。
一段故事一直講了半個多時辰,好容易才把那該死的輪船弄沉了。說到男女主人公撈到了一塊木板,卻不能同時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註定有一個人要在冰水中活活被凍死。麗妃緊張的一把抓住蕭然的手,急切的道:“後來呢?他們一定能再找到一塊木板的,對不對?”
“可惜沒有。”蕭然搖了搖頭,微微的停頓了一下。麗妃啊了一聲,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半晌才緩緩鬆開了手,怔怔的道:“爲什麼呢?爲什麼這世上的事情總是這樣……”
蕭然嘆道:“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天底下不幸的人。又豈是一個兩個呢?”沉默了一會兒,接着道:“兩個人努力的一遍一遍的爬上去,但一次次又落到了水裡。海水冰冷刺骨,傑克知道兩人很快都會被凍死。最後一次。他把露絲推到木板上,自己就那樣泡在海水裡,慢慢地被凍僵。臨死的時候他告訴露絲,活下去,爲了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露絲就這樣眼看着傑克慢慢被凍成了冰坨,一點一點的沉入海中。那一刻她想到了放棄,靜靜的躺在木板上,等待着死亡來臨,等待着跟她的心上人在天堂團聚。但是在最後地一剎那,她忽然醒悟了,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搜救的船隻呼喊,最終,她終於得救了。
“從那以後,露絲隱姓埋名,再也沒有跟別人提起過這段經歷。她知道,這個活下去的機會是一個深愛着她地人爲了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只有勇敢的活下去,才能讓對方做出的犧牲沒有白費,才能讓她的愛人在天堂裡微笑。
“露絲就象一個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過着平凡的生活。許多年以後,終於有一天,沉沒的鐵達尼號殘骸被人們重新找到,並開始打撈船上物品。人們發現了傑克爲她畫的那幅畫,紛紛猜測這個女人是誰。還有那顆海洋之心,一直也沒能找到。
“露絲懷着對傑克深深的愛,再一次來到了輪船失事的地方。那時的她已經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太婆了,很平靜的向人們講述了那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在一個鋪滿月光的夜晚,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就象當年一樣來到船頭,靜靜的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她知道,她已經完成了傑克最後的心願。然後,她取出了那枚深藍色的海洋之心,帶着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愛,輕輕的拋入大海……”
故事終於講完了,麗妃淚流滿面,仍然沉浸在那纏綿悱惻的感傷中。蕭然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退了出去。劉德亮一直在門外守着,連忙道:“怎樣?主子她……”
蕭然搖搖頭,沉默不語。劉德亮也就不敢再問。兩人坐在窗下,各自想着心事。一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天開始漸漸放亮了。蕭然覺得腿有些坐麻了,正想起身活動活動,房門忽然開了。一個平靜的聲音道:“小三子,我餓了,吩咐竈上備膳吧。對了,把大公主也帶過來。”
麗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梳洗打扮整齊,臉上還施了淡淡的脂粉,整個人都顯得煥然一新。晨曦中看來,恍如天上仙子,美的令人窒息。
♂ 第7卷 絕地反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