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霧中集結

“他們說,軍人的榮耀死在編號裡。

可有些人,從沒打算等誰給他們正名。

因爲真正的軍魂——

不寫在紙上,而刻在骨裡。”

——《晨星時報·第六日特刊·軍名不朽》

清晨五點,霧都依舊沉浸在濃霧之中。

鐘塔尚未敲響第一聲。

整個城市彷彿仍沉睡於自身的體溫中,像一頭巨獸蜷伏着,不願醒來。

街道寂寂無聲,只有風穿街而過,裹着昨夜殘餘的焚香味,在街角低語般遊走。

可今天,有什麼不一樣了。

城市中心,舊軍部紀念廣場。

軍魂碑——那塊早已被政務廳劃爲“歷史靜默區”的石碑,此刻在晨霧中,迎來了它久違的注視。

第一個身影站上了石基前方。

他是一名老人,穿着早年制式的軍裝外袍,布料洗得發白,邊角處已破線。

他的背略微彎着,腰間掛着一柄已鏽的退役軍刃。

他既無隨行,也無言語,只是在軍魂碑前停下腳步,像是回到了自己原本就該駐守的位置。

然後,第二個身影出現。

是個年輕人,戴着壓得很低的舊帽,步伐遲疑卻堅定。

他來到碑前,舉手敬禮,將一塊編號銘牌輕輕放在石基上,然後轉身,站到了老人的右側。

第三個、第四個、第七個、第十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從霧中走來。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呼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他們只是穿着那一身灰色的布袍,破舊卻依然合身,胸口處貼着一張手寫的身份卡,編號、舊軍銜、所屬艦隊。

墨跡模糊,紙邊捲翹,有的上面只剩三個字母和一串殘缺數字。

但他們,來了。

從街口、屋檐下、廢棄水渠、地下通道、破塔街深巷,一個接一個地走出霧靄,像是這座城市的夢在逐漸具象成形。

三百六十二人,列陣完畢。

他們靜默佇立,面朝軍魂碑,身形如岩石,不動如林。

他們的每一個編號,都能在這數年間的“失蹤軍人名單”中找到對應。

而那碑,曾經刻着帝國勳章,如今只剩風化的線條和一圈“禁止集會”警告字樣。

沒有政務員上前阻止。

那羣原本每日定時巡查的市政員彷彿忽然“晚點”,或者……刻意地“未到”。

換崗哨兵早該抵達的時刻,空無一人。

他們不敢來,或不願來,又或者——他們知道,自己來不了。

當第六日的晨光終於從霧頂撕開一道口子,那束光斜斜落下,恰好鋪在廣場正中央。

編號者彷彿提前排練過般,站成了一座標準的軍陣。

靜默的防禦列陣。

一時間,連風都停住了。

圍觀者開始聚集。

最先到來的是那些老軍屬。她們站在廣場外圍,抱着手臂,目光如針,掏出懷中那張早已被翻爛的家書、遺照、身份牌。

她們默默對照那些身影,彷彿只要站得夠久,那個消失多年的背影就會奇蹟般地回頭。

接着是工匠、學徒、茶館老闆、市政書記、低階抄寫員,還有貴族家的賬房與車伕。

他們也沒有說話,只是站着。

望着那一排編號,望着那些站回城市中心的身軀。

有人手腳發顫,卻仍撐着站直。

有人將一根未點燃的老煙擱在編號者面前的地磚縫中。

有人悄悄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輕輕披在其中一人的肩上。

他們不說什麼——他們只怕這些人再次消失。

沒有口號。

沒有演講。

沒有標語。

但這寂靜,震耳欲聾。

連城市的鐘聲,也彷彿因這寂靜而遲疑了半拍,纔在六點正時緩緩響起第一聲。

鐘鳴響起的那一瞬,一名編號者緩緩脫帽,站定、立正、敬禮。

緊接着,三百六十二人,動作整齊一致,右臂舉起,拳抵左肩,標準軍禮。

他們沒有徽章,沒有軍號,沒有宣告。

只有他們自己——

和,他們的名字。

就在人們以爲這場沉默將以莊嚴終結之際,遠處街道盡頭,一抹突兀的紅黑身影浮現。

一隊披着貴族紋章披風的議會警衛軍,出現在晨光之下。

領隊者步履穩健,眼神冰冷,右手高舉一塊命運系卡牌——

《命令之脈》的執行勘定秘詭。

他們不帶疑問而來,他們帶着授權。

與此同時,霧都另一端,破塔街的報童們奔走在人羣之間,舉着今日的新一期《晨星時報》。

頭版只寫了一段話:

“他們不是來抗議的。

他們是來告訴這座城市:我們曾存在。

wωw★тt kΛn★c ○

在編號被貼上前,

我們也曾有名字,有戰旗,

有一段屬於帝國的榮耀。”

——《晨星時報·第六日午間專版·編號者列傳》

教堂的鐘聲敲響六下,聲音彷彿從沉底之海浮起,穿過霧靄,緩慢敲進每一條街巷。

霧都的天空依舊灰白,沉重得像一塊溼透的墓蓋,壓住了呼吸,壓住了歷史的迴音。

廣場上,三百六十二名編號者,已站定整整一小時。

他們的隊列中沒有任何口令,沒有人爲編排,可那排列之整齊、姿態之沉穩,卻勝過任何演訓營的軍紀操典。

他們的目光不左顧、不右盼,只直直凝視着軍魂碑,像在望一面鏡子,又像在看一座墳。

空氣像凍結了一層咒語,連風都不敢亂吹。

人羣屏息,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鹽鏽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痛。

那不是憤怒。

而是比憤怒更安靜、更令人膽寒的東西——

那是悲愴。

那是羞辱。

那是被歷史剝奪了姓名的他們,最後一次站立在人間的姿態,用無言之姿,把“存在”刻進石碑的意志。

一名編號者緩緩走出隊列。

他是αE-4,曾爲步兵連的隨軍醫官,左臂尚留着縫合粗糙的舊戰傷。

他將一冊早已泛黃的軍籍記錄本輕輕放在碑腳下,那本子被歲月浸得卷邊,角角落落都寫着曾經的名字。

他蹲下身,展開第一頁,低聲誦讀,聲音帶着輕顫,卻清晰如釘入地面的錨:

“約瑟夫·林恩,重傷身亡。”

“卡斯特羅·安東,左胸中彈。”

“文森·艾達,因無後送名額,被留守軍堡……生死未歸檔。”

他一頁一頁翻,一名一名念。

當唸到第三十個名字時,他的聲音哽住,喉頭像被火灼般抽緊,片刻後才爆出一聲壓抑到幾乎破音的吼:

“他們都死在前線!而我——”

“我活着回來,換來的不是勳章,而是鯨墓沉眠編號,貴族騎馬賞景,我在旁邊以奴隸身份表演馬術翻滾!”

他抖着手,將貼在胸前的編號撕下,用力貼在碑腳:

“我沒資格跟他們埋在一起嗎?”

他眼中浮起血絲,喉嚨裡像壓着千斤鉛,但語氣比石碑還重。

旁邊,另一名編號者脫下外袍,緩緩轉身,露出後背。

編號BF-9。

他的皮膚早已蒼白乾裂,脊柱兩側是一道猙獰的疤痕,直抵肩胛,那是當年他在阿德灣用身體擋下一顆火槍彈留下的。

他扯着嗓子,把後背對準所有圍觀的人:

“這不是鯨墓給的!”

“這是前線打的,是我從敵人陣裡撿回來的命!”

“可你們卻給我貼編號!讓我去貴族的後廚當僕役,穿着布袍擦他們的靴子,刷他們的金盃!”

他喊完,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但仍站得筆直。

這聲音像石子砸進沉湖,一圈一圈擴散。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幾名軍屬婦人衝上廣場,哭倒在編號者身前,跪地撕心裂肺地喊:

“你們說他們死了三年——我們做夢都等不回的兒子!”

“他們回來了!他們是活着的——是人!”

一名白髮老母顫巍巍地握住編號γT/5的手,胸前掛着一枚生鏽的舊金軍章。

她的聲音沙啞,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字:

“你還……記得我不?”

那名軍人低頭看着她那隻曾牽過他的手,眼眶瞬間通紅。

他半跪而下,雙拳擊地,聲音像從骨縫裡擠出來:

“報告……還記得。”

她的眼淚,崩了。

氣氛開始升溫,情緒像石油遇火,沒喊口號,卻早已燃起一整座廣場。

沒有誰在指揮,但越來越多的人走出人羣。

一位老裁縫從口袋裡取出一面褪色的“退役軍人紀念旗”,

手指顫抖地將它遞給站在前排的一名編號者。

那人接過,雙手捧着,輕輕展開。

他披上戰旗,一步步走到隊列最前方。

他的編號是——1679。

那是鯨墓傳說中第一個出現的編號,是被千人夢見、萬份剪報傳述的“謠言源頭”。

如今,這串編號不再屬於神話。

它有了臉。

有了血肉。

它站在石碑前,是個身上滿是舊傷、眼神仍如鋼火的男人。

人羣裡,終於爆發出第一聲喊:

“他們不是編號——他們是戰士!是回來的人!”

“三年前你們說他們戰死,三年後他們卻在貴族的馬廄擦欄杆!”

“他們是被帝國賣掉的軍人,是你們口中‘失控沉眠者’,但他們記得——他們還記得自己是誰!”

有人哭了。

有人捶地。

有記者哽咽着退場,有警官摘下佩劍,悄悄站到人羣邊緣。

還有平民走上軍魂碑後牆,在石灰牆上,用炭筆寫下一行字:

“編號是他們的詛咒。”

“我們的沉默,將是他們的第二次死亡。”

天,依然沒有太陽。

但就在這一刻,整座城市第一次用集體的沉默,爲他們立下了一場沒有被記錄在任何軍史裡的戰役。

他們沒有高呼,沒有衝撞,沒有石塊,也沒有旗幟。

他們只是站着。

不動、不退、不言。

可整個王都,都在因爲這三百六十二人——顫抖。

王都·議政廳上座會議室。

會議尚未開始,空氣裡便已瀰漫濃烈的火藥味,彷彿只要一個眼神,就會擦燃整間廳室。

奧利昂站在正中央,披着金紋王披,神情沉如壓頂鐵雲。

他右手握着未出鞘的儀式短劍,指節微緊,彷彿握的是律法本身,而非兵器。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像利刃劃過石面,冰冷且決絕:

“該結束了。”

“他們不是軍人,他們只是奴隸。”

“在加入特瑞安皇家軍團的那一刻起,他們立下誓言,他們的血、骨與靈魂,都屬於帝國海軍。”

“他們現在不過是在履行誓言。”

議席中,有議員忍不住低聲抗議:“可他們……曾經是……”

話未說完,奧利昂猛地拍案,聲震桌椅:

“曾經?‘曾經’不是現在!”

“如果每一個‘曾經’都能讓人集結街頭、擾亂秩序、煽動民情——那明天是不是所有平民都能穿上祖父的舊軍裝,在議會門口抗議?”

“你們真以爲這是一場紀念?”

他目光掃過全場,如審判官在數罪。

“他們,是來爭奪話語權的。”

“他們要把帝國的榮耀,寫在他們的墳頭,而不是王室的年鑑裡。”

全場一時陷入死寂。只有艾德爾緩緩起身,臉色如鑄鐵,聲音壓着情緒,低沉如錘落命紋石:

“他們不是反抗。”

“他們只是在請求一句承認。”

“他們穿着編號,不是爲了顛覆,而是想用一身編號,換回一個軍名。”

奧利昂看他,嘴角緩緩勾起,眼中盡是冷笑與譏誚:

“軍名是留給戰死之人的,不是給叛徒的工具。”

“你太沉溺於你那套‘軍魂浪漫’了,艾德爾。”

“帝國的秩序不靠你那幾個被淘汰的老兵維持,他們已經過期了。”

說罷,他轉身,對身旁的隨軍侍從下令:

“調遣貴族議會警衛軍,隨我前往軍政廣場。”

“我將親自宣佈——編號驅離令。”

艾德爾臉色瞬間一沉,猛然踏前一步:

“你無權發佈此令!”

奧利昂頭也未回,只留下一句字字如刀:

“我是皇長子,純血命紋承繼人。”

“在這王都之中——我就是律。”

他的披風隨之拂動,如同王權自身張開的旗幟。

艾德爾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寒光如夜鋒,指關節已攥得發白,最終一字一頓:

“你會後悔的。”

廣場之上,編號者仍站立如林。

他們不語,不動,不屈,像從時光深處走出的雕像。

市民潮水般匯聚,已蔓延至三條街區外。有人站在房頂遠望,有人跪在碑下低禱,

還有孩子捧着爺爺的軍牌,小聲念着那串數字,稚嫩地模仿敬禮動作。

就在此時,一道金紅色騎兵列陣自王都大道穿過,馬蹄重重落地,像雷霆滾入心臟。

奧利昂到了。

他立於廣場高臺之上,身披日曜徽章,金髮在晨風中揚起,身姿挺拔,如同神明在審判凡人。

他的身後,貴族警衛軍列陣,整齊如牆,手持火槍、命紋爆彈、精神壓制卡器,一切就緒。

奧利昂緩緩擡起下巴,聲音清晰傳遍全場:

“你們,必須退場。”

“你們不是軍人,你們是奴隸。你們的所有權——現在屬於貴族。”

“你們曾起誓,將你們的血、你們的自由、你們的靈魂,獻給王室。”

他頓了頓,目光掃視那一排沉默的灰袍:

“而現在,你們背叛了秩序,擾亂了城市結構,撕裂了帝國的臉面。”

“你們不是烈士,是遺物。”

人羣譁然,卻還在剋制。

這時,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緩緩走上前,拄着柺杖,步履搖晃卻堅定。

她站在廣場中央,擡頭直視奧利昂,聲音發顫:

“我兒子就在這裡。”

她轉身,手貼上其中一位編號者的肩膀,淚流不止:

“他是我生的,是我教他走路、親手送去軍營的。他寫信告訴我他剿滅了海盜,獲得了表彰。”

“現在你告訴我——他不是軍人?”

奧利昂眼神一凝,冷冷答道:

“若他真是軍人,他就該死在戰場上。”

這一句話,如同火星落進乾柴。

一瞬間,廣場如坍塌的堤壩,沉默被徹底撕裂。

一聲尖叫劃破空氣,一塊石頭飛向高臺,被士兵擋下。

緊隨其後,是瓶子、鞋子、破舊的禱文卷、碎裂的墓誌石、甚至是一張燒燬過半的命紋記錄卡。

編號者沒有動。

他們仍站着,不言不語,但那一排沉默的背影,如千斤石錘,砸在憤怒的心頭。

人羣終於怒吼:

“你不是皇子——你是屠夫!”

“你連我們是人都不認,我們還憑什麼認你是王?”

“鯨墓是你埋的墳,現在,它翻起來咬你了!”

士兵開始緊張,警衛統領低聲請示是否可以啓動精神壓制裝置。

而奧利昂,在高臺上冷笑。

他高舉佩劍,一字一頓,宣告道:

“警衛軍,出擊。”

“讓他們明白——血統之下,命不是平等的。”

他猛然拔劍,劍光寒冷,直指人羣:

“編號者——不配擁有名字。”

而這一句,成爲燃燒王都最後的火星。

城市,被引燃了。

火焰,轟然爆發。

有一隻手,撲向那條被踩在灰塵裡的“編號迎歸布”,將它從泥濘中拉起、點燃。

下一刻,有人衝破封鎖線,有人將倒地的警衛盾陣掀翻,有人用手中的火把,把早該燒掉的憤怒點燃在廣場正中。

火光在編號者的身後升騰,像某種即將撕破天幕的象徵。

他們終於——邁出一步。

沒有怒吼。

沒有復仇。

他們只是,將手搭上彼此的肩膀,像曾經在戰壕、軍港、深海甲板上那樣,圍成一個戰士的最後防禦圈。

“不是反叛。”

“是——軍名迴歸。”

這一句話,如利刃劃破帝國的密封檔案,讓埋藏多年的真相,露出血色。

火焰蔓延,怒潮呼嘯。

當奧利昂高舉佩劍、下令全線鎮壓編號者的那一刻,他仍堅信自己握有勝局。

他相信貴族的軍隊、王室的命紋律令、信仰的綁定卡冊。

他相信制度的“自然權威”,可以碾碎這些只剩編號的“半人”。

他以爲,這些編號者不過是幾塊回收的沉眠碎片,用幾條封印咒令與一紙驅散卡就能收場。

但他錯了。

他忘了真正維繫帝國前線戰力的主幹,從來不是身披貴族披風的儀式部隊。

是那些被廣泛徵召、受過正規訓練、綁定低階秘詭卡、真正上過前線的——平民士兵與非貴族軍官。

他們和廣場上這羣編號者,曾穿同樣的制服,睡在同一塊鐵板牀上,接受同一個教官的罵聲。

唯一的區別,是這些人被沉眠、被封號,只因爲他們“來不及死”,而帝國需要繼續粉飾和平。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第七防衛旅副統領。

他本是貴族近衛軍體系出身,但當他看見一個編號者被命紋爆彈擊倒,鮮血噴涌,在地上掙扎時,他握緊了手中的刀鞘,怒喝:

“他是我戰友!是炮火洗禮後活下來的兵!”

他撕下自己的臂章,走出列陣,一步一步站到編號者身邊。

第二個站出來的,是一名中層指令系統的命紋士官。

他摘下通訊器,丟在地上,聲音壓低卻刺穿全場:

“我們不是爲貴族打仗的。”

“你們把我們當成消耗品,連名字都不肯還我們,還敢自稱是‘皇子’?”

他的每個字,都像在擊打整座議政塔的權威根基。

然後,第三個、第四個……

三十七支編制。

過半的街區軍警分部。

數百名底層士兵,當場熄令。

他們摘下徽章,站進編號者的陣列,沒有人號令,但每一個動作都如洪水匯流。

軍部通信塔頂端,戰術指令燈熄滅。

而繼而升起的,是一面由編號者用碎布撕成、血跡斑斑的戰旗,在火光中緩緩升起,獵獵作響。

“他們沒有背叛。”

“是命令——背叛了他們。”

奧利昂怔住了。

他站在高臺上,眼神空洞,臉色蒼白,低聲喃喃:

“這羣人……他們怎麼敢?”

“誰允許他們——不聽命令?”

近侍滿頭冷汗,聲音發澀:

“殿下……下層軍官系統已脫鏈。”

“他們說……他們不再聽從‘王室’。”

“他們要一個答案。”

這一刻,奧利昂忽然意識到,他從未真正理解“軍魂”是什麼。

他曾以爲軍人是可以被編碼、被接管的系統節點,是綁定了命紋系統的行走兵器。

他不明白——那些身上還帶着泥、還殘留硝煙味的普通人,是靠什麼站着。

他們不是靠編號站着。

他們,是靠彼此記得,自己是誰。

他的劍,本意是鎮壓叛亂,卻在這一刻斬斷了軍人與王室之間最後一根紐帶。

當艾德爾趕到廣場,火光照亮他未扣緊的軍袍,他看見了血、火、碎裂的命紋驅控器,撕裂的旗幟。

編號者已不在列陣,而是行動。

有的衝破警戒線,反擊散開的貴族衛隊。

有的築成人牆,護住廣場上的平民、軍屬與老兵。

有的人,拾起落地的老槍、斧柄、火把,眼中映出焚城的輪廓。

這不是叛亂。

這是一場戰爭記憶的甦醒。

是一羣本已沉眠的人,被再度喚醒——不是爲了服從,而是爲了完成。

艾德爾大步上前,喊破喉嚨:

“夠了!現在停手,還來得及!”

“我會擔保你們的軍名,我會申請你們的身份恢復權限!”

“但求你們,現在停下——別讓同袍的血,再流在同袍手中!”

但沒有人聽。

不是因爲不信他。

而是他們太久沒有被信過了。

他們只知道,現在不站出來——他們永遠不會再被看見。

他們不是士兵。

他們是被編號的幽靈。

是這座城市長夜沉默裡,被迫沉睡太久、如今再也不願閉眼的人。

就在這時,貴族區街口方向,傳來震耳的爆炸聲。

是某處莊園內,沉眠者暴動被粗暴清除,引燃了地窖火油庫。

巨大的爆焰撕裂街區牆體,黑煙升起如鯨墓張口,警報在王都上空齊鳴。

教會、軍政、輿情三塔信號——全面斷鏈。

王都防衛系統,崩潰。

艾德爾望着這場即將吞沒一切的火海,眼中佈滿血絲。

他不是沒有權力。

他只是——來晚了。

他不是沒有威望。

他只是——抵不過整個城市集體壓抑三年的哀嚎。

他終於明白——這不是他能調停的夜晚。

他不是統帥,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個目睹失控的見證人。

一個被時代,推離舞臺中央的——多餘角色。

他緩緩收回高舉的右手,喃喃低語:

“記住這個夜晚。”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火光照亮整個廣場。

編號軍人與現役平民軍人並肩列陣。

城市街頭,火把被點燃,孩子們在磚牆上寫下一個箇舊軍名,母親用炭筆描下編號。

沒有人再聽命。

只有人——終於聽見了鯨墓低語中,被吞沒的名字。

“當城市不再等待命令,

它就學會了自己動手命名。

那些名字,

是火焰,是軍魂,是不願再被刪去的你。”

——《鯨墓哀歌·第六夜曲》

第166章 破鏡重擊第338章 黑印之夜第293章 最終劇場命運織死戰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205章 替罪者與紙傘之靈第169章 一彈封存第20章 血之賭局,扭曲的面孔第291章 七人誅神終焉母坩第114章 萬骨葬場,貴族之殤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17章 血宴邀約與獻祭者的命運第258章 歸途迷失血痕之門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353章 聖歌之夜:她們將以血唱詩第86章 賭徒之心:亡魂骰局的對決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87章 賭徒的傲慢,命運的嘲弄第331章 星火應答第186章 雙生鏡室,命運之門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166章 破鏡重擊第330章 獻祭之下第284章 命名者之戰第130章 鯨落海戰第76章 暴風中的死戰第117章 鯨墓號第五次鯨鳴前黑市匯合第337章 最後的命紋與最後一課第218章 間隙中的溫情第54章 沉眠之門第44章 命運的重構第175章 無形棋局,命運逆轉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53章 幽夢低語第268章 推進線火域起爆第105章 牌局之外,命運之中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28章 狩獵的開始第139章 鯨墓海戰沉眠者的禱詞第217章 晨曦虛妄的安寧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97章 命運的餘燼:雷克斯的孤獨旅途第55章 歸鄉者故園第362章 虛妄之城:劇場燃燒之夜第341章 劇場回聲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352章 幻夢夜課:最強的軍隊第98章 賭徒的風暴:鯨墓號的影子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41章 血色狩獵第128章 命運編織第254章 星軌斷處命運之徒第173章 黑白序曲第328章 沉夢之前 星光靜夜第251章 神的低語燃卡之刻第147章 深淵之旋第339章 聖裁鐘聲第131章 戰旗與哀歌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147章 深淵之旋第149章 沉潛幻海:門啓之後第333章 鐵與鹽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77章 逐浪迎戰命運第196章 黑桃不死斷章第165章 反射艦隊第103章 鯨墓號競技場:死斗的號角第344章 夢燈未熄,火下至誠第196章 黑桃不死斷章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115章 狂戰士的咆哮:巴洛克 vs 葛雷戈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345章 無名之島,雪中骨火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80章 血海盡落,末日戰艦第175章 無形棋局,命運逆轉第281章 虛妄迴廊第184章 玫瑰之海,血色回航第24章 裂痕初現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第214章 命運棋局第16章 血色疑雲與消失的賭徒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第319章 霧色疑案第89章 幽夢的交易與被遺忘的往事第159章 幽幻將臨,深海迷夢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208章 幽燈之下,航醫與幻夢第121章 鯨墓黑潮,追獵未終
第166章 破鏡重擊第338章 黑印之夜第293章 最終劇場命運織死戰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205章 替罪者與紙傘之靈第169章 一彈封存第20章 血之賭局,扭曲的面孔第291章 七人誅神終焉母坩第114章 萬骨葬場,貴族之殤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17章 血宴邀約與獻祭者的命運第258章 歸途迷失血痕之門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353章 聖歌之夜:她們將以血唱詩第86章 賭徒之心:亡魂骰局的對決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87章 賭徒的傲慢,命運的嘲弄第331章 星火應答第186章 雙生鏡室,命運之門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166章 破鏡重擊第330章 獻祭之下第284章 命名者之戰第130章 鯨落海戰第76章 暴風中的死戰第117章 鯨墓號第五次鯨鳴前黑市匯合第337章 最後的命紋與最後一課第218章 間隙中的溫情第54章 沉眠之門第44章 命運的重構第175章 無形棋局,命運逆轉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53章 幽夢低語第268章 推進線火域起爆第105章 牌局之外,命運之中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28章 狩獵的開始第139章 鯨墓海戰沉眠者的禱詞第217章 晨曦虛妄的安寧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97章 命運的餘燼:雷克斯的孤獨旅途第55章 歸鄉者故園第362章 虛妄之城:劇場燃燒之夜第341章 劇場回聲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352章 幻夢夜課:最強的軍隊第98章 賭徒的風暴:鯨墓號的影子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41章 血色狩獵第128章 命運編織第254章 星軌斷處命運之徒第173章 黑白序曲第328章 沉夢之前 星光靜夜第251章 神的低語燃卡之刻第147章 深淵之旋第339章 聖裁鐘聲第131章 戰旗與哀歌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147章 深淵之旋第149章 沉潛幻海:門啓之後第333章 鐵與鹽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77章 逐浪迎戰命運第196章 黑桃不死斷章第165章 反射艦隊第103章 鯨墓號競技場:死斗的號角第344章 夢燈未熄,火下至誠第196章 黑桃不死斷章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115章 狂戰士的咆哮:巴洛克 vs 葛雷戈第185章 幽輝歸來,花園之主第345章 無名之島,雪中骨火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80章 血海盡落,末日戰艦第175章 無形棋局,命運逆轉第281章 虛妄迴廊第184章 玫瑰之海,血色回航第24章 裂痕初現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第214章 命運棋局第16章 血色疑雲與消失的賭徒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第319章 霧色疑案第89章 幽夢的交易與被遺忘的往事第159章 幽幻將臨,深海迷夢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208章 幽燈之下,航醫與幻夢第121章 鯨墓黑潮,追獵未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