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桑默。”
坐在桑默面前,喬陌紅着眼眶輕輕地訴說道。
現在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所以,喬陌也想起了剛纔在大街上自己就那樣毫無顧忌的撲在桑默的懷裡哭的畫面,不禁覺得萬分抱歉。
這會兒只怕又要引起別人的誤會了,畢竟桑默可是着男裝的,那樣看起來就是她一個女子毫無羞恥的在大街上與一男子摟摟抱抱了。欸,真是有口難言了。
“沒關係的,陌姐,咱不怕別人怎麼看。倒是你,怎麼回事?頭怎麼會受傷了呢?”
桑默自然也是想到了剛纔在大街上的場景,雖然她那時候沒有特別去注意,但是大街上行人衆多,不用仔細去看也是能看得到有些人在對他們指指點點的。
但是,這並沒多大關係,她桑默也不是會在乎那些的人,況且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女人就好。現在她到是萬分的想知道喬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
只是,相對於桑默的問話,喬陌的回答卻是一片靜默,只擡着頭望着窗外的天空,臉上的迷惘和絕望相互變幻,最終是死寂一片。
“好吧,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在說給我聽吧,你先休息會兒,我先出去讓小二送午膳過來,你一定還沒吃午飯吧。”
見一直等不到喬陌的回話,桑默也不勉強她,只說先出去叫午餐進來。想也知道這時候喬陌一定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所以,桑默選擇不再打擾了。
“桑默,我現在還不餓,你能不能先別離開,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在桑默還沒來得及起身的時候,喬陌的話就幽幽地傳來出來,雖然她仍舊還在望着窗外的天空,但是,桑默的話她是有聽見的。
“……好,你說,我聽。”
聽到喬陌的話,桑默有一刻地靜默,然後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溫和的說道。桑默知道,喬陌要兌現她的承諾了。所以,現在她能做的,就是靜靜地聆聽就好。
“從前,在一個很貧窮的山村裡,有一對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們自小兩小無猜情投意合。男的才智橫溢,勢要考取功名,從小便寒窗苦學十餘載;女的溫柔善良,一心愛慕男子,從小便陪伴左右十餘載,待到二人都舉行成人禮之後,便也成親結爲了夫妻。”
“因爲兩人家境相當都是貧寒孩子出身,所以,兩人成親之後的日子也並非好過,丈夫整日埋頭苦讀,夜晚也盞燈夜熬苦學,因而家裡的生計全都落在了妻子肩上。白天,妻子做好丈夫的膳食便到地裡忙種莊稼,晚上,妻子便又陪着丈夫坐在燈下一邊做些女紅補貼家用,一邊照顧着丈夫的身體怕他着涼。”
“這樣的日子一直又過了兩年,在妻子用心的照顧關懷下,丈夫的用工和努力也終於有了收穫,順利的取得了科考的資格。於是,夫妻二人忙不停的準備着爲科考的各種事宜。因爲快要入冬時節,妻子挨家的跟鄰里親戚們借了些棉花,連夜裡爲丈夫趕出了兩件禦寒的袍子。這樣忙得一雙眼睛都血絲連連也顧不上休息,又繼續的趕些女紅爲丈夫籌備趕考的盤纏。”
“因爲家裡實在貧寒,只做女紅也籌不出多少盤纏出來,最後,妻子將自己出嫁時孃親給的唯一一隻金手鐲拿出來當了給丈夫做盤纏。丈夫爲妻子的如此付出銘記在心,說一定要考取功名回來給妻子最好的回報,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而且,在丈夫出發趕考前,妻子還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妻子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這讓夫妻兩人都又是驚喜又是憂愁的。”
“丈夫驚喜自己即將爲人父,也憂愁自己即將離開一去便是好幾個月,他不放心妻子一個人在家帶着身子忙活。妻子也驚喜自己即將爲人母,但她憂愁的卻是家裡已經沒有任何糧食和錢財了,這孩子怕是要跟着她受苦了,而且丈夫有即將出遠門,這日子只怕會更加的苦難了。”
“但是,夫妻兩人雖然都有憂愁,可是他們並沒有說出來,都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孩子到來的喜悅上了,所以,在丈夫出門趕考當天,夫妻二人都許下了承諾,無論如何都要讓孩子過上好日子,丈夫許諾一定要成功考取功名,妻子許諾一定會好好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等着丈夫凱旋歸來迎接他們母子二人。”
“然後,丈夫出門趕考上路,妻子一人守在家裡盼夫凱旋歸鄉,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轉眼,七個月過去了,妻子歷盡苦難誕下一個女嬰,望着窗外卻依舊不見丈夫的歸期。然後,一年,兩年,三年,轉眼,七年都過去了,女嬰也已經長成七歲了,卻依舊未成見得父親長着什麼樣子,妻子也不再是當初的花容月貌,她比同齡人蒼老了很多,臉上也不再是帶笑期盼,只餘一片枯黃乾涸和點點絕望。”
“轉眼又十年過去,女嬰長成了婷婷少女卻終是沒能見到父親是誰,而妻子早已經由芳華容顏等成了斑駁老婦,經過歲月的摧殘以及那無望的等待,妻子枯竭的雙眸已然黯淡再沒了波光。這十幾年的等待,已經耗光了妻子的所有心力,生活的困苦也磨光了妻子的年華,爲了養育女兒,妻子也耗盡了體力,油盡燈枯,落下一身病,最終帶着對丈夫的期盼與絕望撒手人寰,不願再多看這世界一眼。”
“然後,被獨留下來的少女滿懷悲切的將孃親安葬下土,跪在孃親的墳墓前,少女發誓一定要去找那個辜負孃親一生的男人,至少要問一問他,是不是還記得有孃親這樣一個人在等他。”
“其實,在少女小時候的時候,並不是沒有聽村裡人說起過父親,聽人說父親考取可功名,在京都還做了大官,過着好日子。這些孃親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們都不願相信父親會是這樣的人。因爲孃親從小就對她說過父親的點點滴滴,少女也記在心裡了。可是,面的孃親的辭世,少女終於是絕望了,所以,她決定到京都去找那個該是她父親的男人。”
“於是,少女很辛苦的來到了京都,在進入京都的第一天,少女就打聽到了那個男人的官位,是當朝的三品文官,當年的狀元郎,現在的丞相的賢婿。多可笑的事實,那時候少女覺得自己心底最後的一絲期望也破滅了。”
“然後,少女便去打聽丞相府的地址,順便也想盡辦法多打聽一些那男人的事情,只是越是打聽,卻越是被絕望凌遲,最後,少女找到了丞相府,但是憑她一介草民如何能進的了丞相府的大門,所以,少女磨破了嘴皮卻也無用,少女甚至想要不惜一切的闖進去,卻不想被守門的門衛給推倒在地,撞破額頭。”
“最後,少女只得低聲祈求守衛,她給了守衛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只爲了讓守衛幫她把一個繡着一條柳枝葉的荷包送到丞相府的小姐夫婿手裡,給他看一眼,若是他說不認識此物,那麼她便離開。守衛收了少女給的值錢的家當,也答應了爲少女把東西送到姑爺手裡。”
“只是,在守衛進去又出來後給的答案後,少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轉身準備離開。可是沒想到的是,在她轉身還沒來得及走出一步,身後突然傳來了開府門的轟動聲,然後便見着有三頂轎子被人陸續的擡了出來,而少女也清楚的聽見了那門童嘴裡報送的號語,‘請小姐姑爺及孫小姐平安出行,早去早歸。’”
“少女看着那越行越遠的轎子,想到剛纔守衛回給她的話,‘姑爺說從沒見過這般寒酸的東西。你趕緊拿着你的東西走人吧。’於此,少女的心,徹底的破碎不堪。”
“桑默,你說,那少女是不是徹徹底底的傻瓜,竟然還妄想着那個身爲父親的男人會給她一個解釋,卻不想換來的卻是如此不堪的結果。”
“桑默,你說,我是不是不該來這裡找他,至少,這樣我心裡的那點期望就不會破滅,孃親也就不會那般的悽楚,我的孃親真的好不值啊……是不是……是不是……”
喬陌淚流滿面的望着桑默,不停的在爲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恥,也爲自己的孃親感到不值,他們竟爲了這樣一個男人而苦苦期盼着他的歸來,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一個笑話了。
看着這樣只是留着眼淚卻沒有任何哭聲的喬陌,桑默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話來安慰她的心傷。
對於喬陌的父親,桑默是想一槍崩了他的心情,對於喬陌的母親,桑默只能爲這個女人的所遇非人抱以深深的惋惜。
而對於喬陌,桑默只能爲她心疼了,心疼她的執着,心疼她的期望,也心疼她此刻的絕望。該怎樣幫幫這也絕望的女子,讓她止住這一刻的心傷呢?
對於父母,桑默的記憶是深刻的,儘管那些記憶並不多,但是,有關父母的記憶於她而言卻是最最重要的,即便是她會忘記任何人,她也絕對不會忘記他們存在在她腦海裡的存在。
所以,對於喬陌這般的經歷,她說不出沒關係,因爲她沒有經歷過,無法體會她的傷痛,所以,這一刻,她只能默默地相陪,只盼她能儘快的看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