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此刻已經敲響了三次。金吾衛在關上門那一刻之前,蕪華氣喘吁吁地從門縫裡鑽了進去。一切終於是結束了。
蕪華還抱着一些僥倖心理,那些金吾衛們看着這個帶着錐帽的姑娘,好意地提醒道:“下次可得早些進來,否則一旦關上不到第二日是進不來的了。”
“嗯,多謝。”蕪華輕聲道謝,這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明日她要早些去。蕪華這般想着。待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的房間卻亮着,原來蘭芷在房間中等着她。
“二姑娘,你可讓我好找啊。”蘭芷微微一笑,雙手撫摸着自己生產完不久又剛剛凸起的小腹,輕啓朱脣:“恰巧我便過來看看,哪知姑娘卻不在。”
蕪華不語,她環顧了四周,都是些丫鬟婆子,秋兒也在一旁挺直腰背地站着,她便冷冷一笑,問道:“怎麼?芷姨娘帶着這些人來,是想問我些什麼?還是說,想讓我認些什麼?”
“蘭芷哪裡敢啊,姑娘畢竟也是嫡親主子,比我這如夫人來得嬌貴。”蘭芷行了個禮,忽而轉了語氣,強硬起來:“只是姑娘規矩不好,傳出去倒怕誤了舒府的名聲。”
“是嗎?”蕪華忽而笑了起來,走到秋兒旁邊,鳳眼一瞥,瞧得秋兒畏懼地低下了頭:“我倒想知道姑娘我哪裡不合規矩了,是罰了秋兒還是得罪了芷姨娘你?”
“原本我是不該管這些事的,可如今夫人們都去齋戒去了,我擔着家裡這份事,便要理清了,總不得等夫人們回來,倒責怪我的不是。”蘭芷聞言,轉了柔軟的語氣,倒有替自己叫不平的意味。說完,她冷冷地把秋兒叫了上來:“你說說看,這二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拿着錐帽幹什麼?”
蕪華聞言看了看自己右手拿着的錐帽,也知道是這件事情被抓了尾巴,她看着秋兒走上前去,得勢般盛氣凌人地說:“回如夫人,二姑娘可不止一次這麼出門了,昨日深夜纔回來。”
“那二姑娘也真是厲害,能躲得過武侯的巡邏,深夜纔回來。”蘭芷不動聲色的說,眼神卻沾了幾分凌厲:“姑娘可還有話說?”
“若不是深夜回來,也聽不到你說的那些話了。”蕪華嘲笑着秋兒,看着她硬氣的模樣,蕪華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憑着她靠着姨太太的勢,也敢這麼囂張?她把她舒蕪華看成什麼樣了?想想,她走近秋兒,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髮髻,半警告說:“昨晚能做的事情,今天姑娘我也不妨做一回。”
“放肆!”蘭芷走上來,啪的一聲就給了蕪華一巴掌,“竟然口放闕詞,有失大家風度!”
“你是什麼人?憑你也來打我?”蕪華愣了一愣,回過神來,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不管她說的什麼,如今只恨意生起,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連着蘭芷和秋兒都扇了一下。
這一扇扇得很重,連着扇到耳朵處。蘭芷被扇了一巴掌,嚇得倒退了幾步,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幸而婆子們反應快把她接住。秋兒直接被這一巴掌扇蒙了,她沒想到這一巴掌還能落在她臉上。
蘭芷吃痛的捂住臉頰,突然下腹像針扎一樣痛。
她顫抖的指着蕪華說:“你……你給我等着。”
“我是什麼人?豈容被你們這一堂的奴才給欺負!你蘭芷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妾,你算個什麼東西竟也敢對我動手動腳!等我哪天不是主子了,你再來欺壓我便是!”蕪華追着繼續罵起來。
大家看蘭芷腹痛也支撐不了多少了,便忙着叫大夫,衆丫鬟急急忙忙地散了出去,秋兒看着也跟着出去,卻被蕪華拉住,用手捶打着硬攆出去:“等哪天我被踩在腳底下,你再把我剖了!你們算什麼?都來欺負我!”
說完,她把秋兒踹出了門口,對着門外一干丫頭大聲唾罵:“你們都算什麼東西!啊?有種你們讓夫人她們回來把我捆了審問便是!我也不是好給你們欺負!”秋兒嚇得摸打滾爬的爬回去了。那些婆子們恨恨地看着蕪華,在門口啐了一聲,便恨恨離去。
蕪華憤怒的關上了房門,坐在貴妃榻上乾生氣。摸着自己的臉頰,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以前的她習慣忍氣吞聲,可她再也不想這麼忍下去了。
晚飯的時候,冬兒端了進來,蕪華一點兒也沒有吃,反而罵道:“誰吃她給的東西?等哪天飯菜裡毒死我便罷!”而芍華一天也沒有消息,蕪華也沒問起來,只得自己在乾生氣。
快到深夜的時候,芍華帶了一身的傷進來,蕪華見了,知道是那些婆子們乾的,便氣沖沖地想要去討債,被芍華拉住:“妹妹,別去了!”
“她們就是看你好欺負!哪有這樣的,我不服!”蕪華把芍華推開,衝出了房門。
她剛出不久,突然後背一吃痛,蕪華整個人都昏了過去。那些婆子們見狀趕緊扔了棍子,拿起繩子便綁了起來,拿着白色的布就堵住了蕪華的嘴,拿個麻袋套了起來。
芍華看到,驚呆了,正要上去,凝華便走了出來,把芍華推回了房間,那鎖子鎖了起來。
“在那些正房夫人們回來之前,我不希望看到這兩個人出現在我面前。”凝華眼睛閃過一絲恨意,吩咐那些婆子:“把她給我扔到柴房去。”
“是,凝姑娘。”婆子們得意的說,各自眼神交接了一下,往麻布袋上踢了幾腳,便擡着蕪華,把她扔進了柴房。
你放我出去!蕪華醒了過來,她扭動着身子,眼前一片黑暗,連呼吸也很困難。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手腳都被捆住了,肯定是蘭芷她們乾的好事!蕪華瘋狂的扭動着,卻發現一點鬆動都沒有,還越來越累,便放棄了掙扎。
不一會兒,她想着慢慢地脫出來,一陣腳步聲和開鎖的聲音傳開,柴房的房門便打開了。
忽的,她頭上出現一片光明,刺傷了她的眼睛,她措不及防的閉着眼睛。
“呵,你怎麼不囂張了,你不是很有很耐嗎?”凝華蹲了下來,捏住了蕪華的下巴,挑釁道:“原來姐姐在我面前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我狼狽的時候太多,自己都習慣了。”蕪華輕蔑一笑,頭甩開了凝華的鉗制,睜開眼睛直視她,邪邪一笑,問道:“怎麼?妹妹看不習慣?”
“是,我看不慣,這裡的每一個當主子的,我都看不慣。”凝華的手一把鉗制住蕪華的脖子,有些失了心神,她變態般笑道:“別的也就算了,你一個不受寵的嫡女,你連我也比不上,就不能好好的當地底泥嗎!憑什麼你也敢來叫囂?!”說完手加重了力度,捏的蕪華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與妹妹無冤無仇,何故妹妹如此相逼?”蕪華直挺挺地看着凝華,紅了眼睛,不能呼吸引得她眼淚都逼了出來。
突然凝華鬆了手,蕪華被推開,趴在地上喘着粗氣。凝華看着這般,解氣般看着,一腳踩到了蕪華頭上,笑呵呵的蹲下來說:“因爲你夠賤。”
“人賤自然誰都看不起。”凝華直勾勾望着蕪華,染了綠色的手指尖輕輕劃過蕪華的臉頰,“你這種人,恐怕死了都沒人會管,你說是嗎?”
說完凝華站了起來,拉住蕪華的頭髮,逼她恨恨地看着自己,自己湊過去蕪華的耳旁,輕輕說道:“若是姨娘有什麼問題,你記住,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她還輪不到你來欺負。”凝華在耳邊吹了一口氣,令蕪華渾身顫抖。
凝華大笑着,走出了柴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瞄了一眼剛剛來到門口的藝華,走近她,勾起嘴角,陰險地說:“麻煩姐姐照顧這兩位姐姐了。還有,姐姐應該老老實實做姐姐的舒府娘子,多管閒事了可就不好了,不然下場會更慘。”
藝華嚇得一聲不吭,端着飯菜便進去了。凝華瞧着這樣,便滿意地離去了。
蕪華躺在地上被嚇得不輕,身上的疼痛感也隨之傳來,她頹廢地躺在地上,看着藝華進來了,便一字一句的問道:“要殺要剮,便快點來吧。”
“蕪姐姐,”藝華跪坐在地上,趴在蕪華耳邊溫柔地說:“我來給姐姐送些粥水,姐姐趕緊喝了吧。留些力氣纔是。”
“可這宅子裡的人都想讓我死。”蕪華笑的淒涼,“我真是錯了,一開始,我便不應該低聲下氣,不應該如此頑固。”
“藝華,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放我出去?”蕪華燃起一絲希望,“我真的不能等了,我必須出去。”
“抱歉,蕪姐姐。”藝華深深地作了個揖,表示自己無能爲力的遺憾,如今她自己也被制約着,又怎麼敢幫別人?“還是請姐姐愛護自己,吃點東西纔是。”
說完,藝華靠近蕪華,把蕪華的頭託到自己的腿上,拿起羹匙,一勺一勺的將粥塞到蕪華的口中去,靠着這些粥水,蕪華纔有了些力氣。
“芍姐姐怎麼樣了?”喝完了粥,藝華把蕪華放回原處,給她尋了個好的地方安置下來,便準備離開,蕪華趁此問道。
“我會照顧好她,請姐姐先愛護好自己。”藝華回覆說。蕪華聽了之後,心生感激,道:“多謝妹妹了。”
什麼時候是個頭,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每日靠着粥水補充營養,這幾天下來,整個人都瘦弱下來,不久便出來了些許咳症。整個人變得如鬼狼一樣。
一天,兩個丫頭經過柴房,說:“聽說殷家明天可就要擺喜宴了,可隆重了。”
“那夫人他們豈不是快回來了?”另一個丫頭問道。
“當然啊,殷家和大夫人孃家可是姻親,嫁的又是孃家姑娘,大夫人肯定是要去的。聽說夫人今晚就回來了。”丫頭回答道。
蕪華在裡面聽着,心中大叫不好。這些日子她顧着自傷,可卻忘了這件大事。
她用力地掙脫繩索,她從未如此地希望自己能夠站起來,她本以爲她會就這樣死了,可是殷慄激起了她生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