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席捲全身,嚴邵安第一次深深的感覺到了害怕,只能像垂死的人一樣拼命的抓住想要抓着的東西,手臂死死收緊,將關瑾言牢牢鎖在自己懷裡。
甚至因爲害怕,身體四肢都在顫抖。
關瑾言很快就感覺到了,他把她抱的太緊,她覺得呼吸困難,就從他懷裡掙出些距離,“你在怕什麼?”
嚴邵安不語,只是將她抱的更緊,從他的肢體語言,關瑾言很自然就感覺到他的害怕,心一點點往下沉,本該開心的時刻,嚴邵安卻如此不安,難道是和嚴芮的事相關?
喜悅被沖淡,她垂眸,眼底浮起一片愁淡之色。
到底,嚴邵安是有事瞞着她。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驚擾了本就不安寧的時光。
伸手去拿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叫她心裡一驚。
“你到醫院來一趟,小玥她,”
丟下手機,關瑾言狼狽的幾乎是踉蹌着跑走,頭撞到牆壁,她根本也管不了,撒腿狂奔。
“阿言!”
嚴邵安心驚肉跳的追出去,趕在關瑾言打算開車的時候擠掉她,“我來開車,”
關瑾言整張臉好似都失去了血色,茫茫然看着他,木然點頭,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坐到了副駕駛位置。
她顯然是在害怕,嚴邵安跟着擔心起來。
然關瑾言什麼都沒說,只是在車子到達醫院之後,迅速下車,撒腿就朝裡面跑。
嚴邵安落在後面,看着面前醫院的匾額,莫名的,很不安。
“伯父,蔣玥她,”匆匆趕到加護病房,關瑾言一看就看到垂着頭的蔣正功,一個箭步上前抓着他,“蔣玥她怎麼樣了?”
變調的聲音尖銳可怕。
蔣正功擡頭,蒼勁的臉上藏不住悲傷,和她對視片刻就開始搖頭,“她從三樓跳下去,現在……在裡面搶救,”
“她怎麼會?”
關瑾言不明白啊,昨天她走的時候蔣玥還好好的,而且因爲聞少堂過來了,她以爲憑聞少堂的能力肯定可以處理好這件事,不過幾個小時而已,怎麼會?
“怪我,都怪我,”蔣正功懊惱的用手拍自己的頭,“如果不是我堅持,”
蔣冰清是他的親侄女,嫁給聞家,又死在聞家,爲了這事,兄長蔣正明徹底恨上了聞家,偏自己的女兒又和堂姐夫在一起,這事還是兄長先知道,打電話過來將他痛罵了一頓,他當然生氣,不僅把蔣玥關在家裡,轟走了聞少堂,還說了重話,誰知道蔣玥性子烈,竟然想跳窗逃走。
想起地上那一大攤血跡,他這心……
關瑾言什麼都明白了,看着痛心疾首的蔣正功,一時無話,默默往旁邊站了站。
轉身的時候不經意看到嚴邵安,只看他站的遠遠的,望着手術室的方向,表情惶恐,她此刻心中記掛蔣玥,並沒多想。
幾個人等在手術室門口,表情俱是不好。
不多時,又有一串着急的腳步聲接近,緊跟着響起一把洪亮的嗓音,“小玥她怎麼樣?”
來的是蔣正明,他步子跑的快,並沒看到站在旁邊的嚴邵安,而是直接走到蔣正功面前,緊張的往裡面看,“這小丫頭,怎的這麼想不開,那姓聞的究竟給她灌了什麼迷藥?!!”
痛心疾首的聲音。
關瑾言看他一眼,一時無話。
他的女兒畢竟是死在了聞家,怪聞少堂也無可厚非。
只是……
蔣玥又何其無辜?
她是那樣善良而陽光的人,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對她好的男人,怎麼就要遭這樣的罪?
心中替蔣玥不值,她擡頭又瞪了蔣正明一眼。
不想正好和蔣正明的視線對在一起,蔣正明盯着她看了眼,“這位是…嚴邵安的老婆?”
關瑾言點頭。
“難道…”蔣正明卻突然皺了劍眉,困惑的往手術室看,“你和小玥是好朋友?那可真是奇怪了?”
他露出深思的模樣。
關瑾言心裡頭咯噔一下,“奇怪什麼?”
“既然你和小玥是好朋友,你又是嚴邵安的老婆,他怎麼會?”
“他怎麼了?”
關瑾言一顆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眼角餘光瞥到嚴邵安默然站着,表情卻沉的可怕,手緊緊握成拳頭,望着她,儼然有很多話想說,卻……
“就小玥和聞少堂在一起的事,是嚴先生告訴我的,”
雖然困惑的皺着眉,蔣正明還是脫口說了出來。
然後。
走廊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關瑾言慢慢擡眸,視線越過一頭霧水的蔣正明望向嚴邵安,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明明知道聞家和蔣家的關係,也知道她和蔣玥是多麼要好的朋友,他怎麼能?
“阿言,”
從蔣正明出現,嚴邵安已經知道事情不好,或者從踏進醫院看到蔣正功開始,他就知道……出事了。
腳步倉皇的向前疾走,他着急的伸手去拉關瑾言,想要解釋什麼。
關瑾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脣角一點點浮出冰冷的弧度,“嚴邵安,你……”
前一刻她還歡天喜地的和他慶祝懷了孩子,後一秒,她就必須接受她的丈夫陷害了她最好的朋友。
老天爺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聲聲冷笑,她一步步往後退,逃開嚴邵安。
嚴邵安則茫然的伸出手,眸光緊張而害怕。
那邊。
蔣正功和蔣正明面面相覷,不理解發生了什麼,最後又同時轉開視線,將目光投在手術室,對於他們來說,蔣玥的安危是放在頭一位的。
“阿言,”嚴邵安一步步往前走,伸出手來還想抓關瑾言。
“別碰我!”
關瑾言甩開他,猛地轉開臉,不想再看到他。
嚴邵安害了蔣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他!
“噠噠,”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這次來的是聞少堂,他風塵僕僕趕來,腳步還未站穩,話已經出口,“蔣玥她,”
他的出現引起蔣正功和蔣正明劇烈的反應,尤其是蔣正明,登時一個箭步躥到他面前,“你來幹什麼,滾!”
在他看來,女兒的死聞少堂是要負責任的。
聞少堂凌厲的視線掃過他,絲毫不示弱,轉頭看蔣正功,冷厲之色盡顯,“蔣、玥、她、怎、麼、樣?”
一字一頓的聲音咬的極重,怒意盎然,好似如果得到的答案不好,他會將面前所有的人撕碎給蔣玥陪葬。
饒是蔣正功也被他的聲音震住,心有餘悸的開口,“還在搶救,”
那之後。
聞少堂便走到距離手術室最近的位置,繃着身體看向手術室,沉默着不發一言,可從他的肢體語言之中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緊張,就像是一隻蟄伏的野獸,但凡只要一丁點的刺激都會激怒他,至於後果……
沒有人敢想。
關瑾言也靜靜站着,心中情緒起伏翻滾,皆被她倔強的抿在脣齒之間。
她在等,等蔣玥的搶救結果。
落後她一步的地方,是嚴邵安站着,他則沉默的盯着關瑾言,眸中一片灰暗。
時間滴答滴答一分一秒的流逝,對於他們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是過了多久。
當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
醫生走出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動作,朝醫生跑過去。
“怎麼樣?”
醫生還戴着口罩,目光先是朝衆人看了圈,最後落向蔣正功,表情不算好,“總體而言,病人並無大礙,只是右腳被尖物刺穿,導致神經斷裂,日後她走路會受影響,簡而言之,就是和跛足類似,”
“放他孃的屁,小玥她只是從三樓摔下來,怎麼可能會變成瘸子?!!”
蔣正明第一個發作,揪着醫生的領子,睚眥欲裂。
醫生摘了口罩,“的確如此,我們已經盡力搶救,”
“放屁!”
蔣正明揪着醫生,幾乎要和他打起來。
而關瑾言,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蔣玥那樣活潑的個性,以後就要向瘸子一樣走路,她要怎麼接受?
還有她,她還有什麼臉面對她?
眼淚決堤,她猛地往後走開幾步,蹲在地上就將頭埋在手臂間,無聲淚流。
蔣正明還在朝醫生吼,蔣正功則垂頭喪氣的靠着牆壁,使勁的埋怨自己,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說了那些話,小玥她怎麼會賭氣從三樓跳下去。
一時間,手術室外面的走廊又充斥着各種喧囂的聲音。
只有聞少堂什麼都沒說,繃着臉,緊抿着脣角,突然就轉身,直接朝蔣正功雙膝跪地,“不管蔣玥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娶她,我懇請你把蔣玥嫁給我,我要娶她!”
硬朗的聲音落地有聲。
蔣正功抹了把老淚,一時不敢置信,稍許,伸手將他拉起來,“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小玥她……你還是想想清楚再說吧,我不怪你,”
是啊,還能怪誰,都怪他這個當爹的想不通,若知道會如此,他早該答應他們的事。
有什麼比女兒的健康更重要呢?
他後悔的苦笑。
聞少堂並沒站起來,而是順勢握住蔣正功的手,語氣堅定,“不需要再考慮了,我想的很清楚,我愛蔣玥,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她,這輩子我非蔣玥不娶,望你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