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勳是在關劍的墓地找到關瑾言,彼時,天早已黑透,即使是在白天也難掩陰森的墓地在黑夜裡更鬼影重重,更是陰森可怖。bsp;
找到關瑾言的時候,她靠着關劍的墓碑在喝酒,一斤的二鍋頭只剩了個底,濃濃的酒味隨着風飄散,周正勳皺了皺眉頭,慢步走至關瑾言身邊。
“嗯,有人來了。”關瑾言醉了,兩頰酡紅,擡起頭笑眯眯的看他,“是你啊,周正勳。”
周正勳喉頭一動,正要說話。
關瑾言笑着靠回墓碑,繼續喝酒了,烈酒咕咚咕咚下肚,她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卻笑的更加燦爛,周正勳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溼潤,還有她逞強的笑容,心爲她疼着。
靜靜的在她旁邊坐下,他沒有勸她不要喝了,也沒和她搭話,默默搬了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關瑾言順勢身體一軟,枕着他的肩膀,擡頭仰望着夜空。
天氣真好,繁星朗朗。
有人告訴她死去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在世的親人,那她的父親是哪一顆星星,看到她這樣,大概也會失望的吧,她沒有成爲讓父親驕傲的女兒。
她把生活過的一塌糊塗。
“阿言,我們回家。”
看時間已經太晚,周正勳坐起來,也順勢將關瑾言拉起來,關瑾言身體使不上勁,軟軟的任他擺佈,手拎着酒瓶,搖頭晃腦,“我沒有家,我早就沒有家了。”
沒有親人,現在就連老房子也賣了,她關瑾言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眼淚順着她光潔的臉頰落下,晶瑩透明,周正勳的目光變了又變,一言不發的扶着她離開,關瑾言身體東倒西歪,卻配合的沒有再胡鬧,只是回頭望着父親關劍的墓碑,眼睛裡都是委屈。
行至青石板路的盡頭,周正勳突然也站定了,回頭遙遙望着關劍的墓碑,您請安息,我會照顧她!
接下來的幾日,關瑾言還是每天早出晚歸,絕口不提公司發生的事,周正勳也裝着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問,相安無事的又過了一週,很快就到了週六這日。
周正勳休息,原本就打算在家陪關瑾言,起了大早正在廚房弄早飯,關瑾言瘦的厲害,他要想辦法把她養胖一些,突然外面有人敲門,周正勳繫着圍裙就跑去開門。
“你這臭小子,看看,你穿的是什麼,我們周家費了那麼大的代價培養你難道就是讓你係着圍裙在廚房團團轉,臭小子,還不快給我去脫了!”
來人正是周正勳的爺爺,周明遠,老人過了年就該八十了,雖然心臟不大好,好在最近休養的好,精神很棒,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篤着柺杖往屋裡走。
“爺爺。”
不僅沒聽話的脫圍裙,周正勳反倒還追上來一把拉住他,小聲的說,“阿言還睡着,你聲音輕點。”
周明遠先是以爲老眼昏花,耳朵也不靈聽錯了,吹着鬍子回頭盯住周正勳,只看這小子臉上哪裡有辦法玩笑的意思,登時給他氣的,掄起柺杖就朝周正勳身上砸。
“周家就沒出過你這麼窩囊的男人。”
把個女人寵到天上去了,結果呢?
“爺爺。”
周正勳緊張的朝樓上看,更是給周明遠氣的,一屁股在沙發裡坐下,“人呢,讓她下來,在你這不明不白的住了個把月了,成不成也該有個結果了,我們周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周家孫子這一輩裡,也就周正勳最出色,也最得他的喜歡,他是一心想讓這個孫子出人頭地,在關瑾言這事上已經做出了讓步,若是關瑾言還不肯領情,也別怪他絕情了。
“她……最近遇到點事,你別逼她。”
周正勳字字句句替關瑾言考慮,周明遠實在聽不下去,瞪了他一眼之後自己拄着柺杖就要朝樓上走,周明遠趕緊拉住他,“爺爺。”
“你這窩囊東西,你這窩囊東西。bsp;”
柺杖一下一下砸下來,周正勳低着頭,不躲也不閃,足足打了十幾下之後,周明遠體力不支的喘着粗氣,恨鐵不成鋼的瞪他,“我看你是要把氣死你。”
低頭咬着脣,周正勳固執的不發一言。
周明遠瞪着他,氣的則是胸口劇烈起伏,“讓我說你什麼好。”
“周爺爺。”關瑾言從樓上下來。“別怪他,是我不好。”
她睡的並不沉,從周明遠進來就知道,至於周正勳被打的那幾下,她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聽着,幾度想下來阻止,最後都忍住了,她知道現在出現在周明遠面前意味着什麼,她只是……
還不敢去面對。
可她最後還是走了下來,因爲不想周正勳因爲她無辜被罵。
他爲她做了那麼多,不該得到這個待遇。
“嗯,你是沒什麼好。”再次面對她,周明遠並沒有什麼好臉色,自己的孫子優秀的千里挑一,偏偏看上她這麼個一無是處,離了婚還生過孩子的女人,不僅如此,她還端着架子給自己孫子難看。
他這口氣能順了纔怪。
“爺爺。”周明遠任何對關瑾言的詆譭都能讓周正勳抗議,周明遠也是服了自己這個孫子,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шωш ☢ttka n ☢¢ ○ 周正勳皺着眉。
周明遠直接無視他,對關瑾言說,“你跟我來。”
他朝一樓的書房走,關瑾言在原地站了會,兩隻手攥緊又鬆開,她知道周明遠找她什麼事,她不確定的是自己的答案……
擡眸,目光和周正勳相對,周正勳着急的向前走了一小步,“我爺爺他。”
“沒事。”關瑾言笑着輕輕搖頭,“我先過去。”
書房裡。
周明遠坐在紅木的大班椅,背後是暗色的牆紙,一盞壁燈從牆上投射而下,照着他一張蒼老卻棱角分明的面龐,透出絲絲威嚴的肅穆,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關瑾言心裡突突跳了下,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
周明遠打量着她,皺着眉長時間不說話,其實,兩個人之間的話題無非是關於周正勳,關瑾言心裡明鏡似的,可讓她主動開口說這件事,總是太爲難。
“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人已經在這裡住下了,傳出去對誰的名聲都不好,她這麼大個人了,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當初爲了促成她和自己孫子的事,他也算是做了件昧着良心的事,把兜兜的存在告訴了嚴邵安,現在又接連弄出了那麼多事,說實話,他對於關瑾言是否適合周家再一次起了疑慮,這樣的一個女人,像是天生孤煞星,誰接近她都會跟着倒黴。
蔣玥跟她走的近,結果一條腿瘸了,嚴家攤上她更是沒了女兒又陪了兒子,好不容易現在嚴邵安算是從這個魔咒當中解脫了出來,又輪到他的孫子了,想想看,自從遇到關瑾言,周正勳遠走巴黎,放棄了軍隊的職位,更是孤家寡人到現在,害他至今沒有抱上孫子,還有她那個可愛的兒子,竟然只活了3歲……
這麼想來,周明遠這個飽經滄桑的老人竟也生生打了個激靈,看着關瑾言的眼神立即變得防備起來。
關瑾言不知道周明遠百轉千回的心思,心中對於這個老人還是充滿了愧疚,“周爺爺。”
她試着開口。
“你先等會。”周明遠突然打斷她,表情嚴肅,關瑾言一頭霧水,愣愣望着他。
周明遠也看着她,兩道濃眉越皺越緊,“還是我先說吧,我希望你從這裡搬出去。”
關瑾言愕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之前周明遠對她和周正勳的事已經默認了,雖然她並未正面答應,可至少周明遠對她的敵意早就沒那麼明顯。
所以現在……
怎麼會?
周明遠是下了狠心,“不怕告訴你實話,你這個人……可能命數不好,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沒落得什麼好下場,你仔細想想,你的父母,爺爺奶奶,嚴家人,甚至是蔣玥,還有你的、兒子,這些人是不是……”
“夠了!”
關瑾言厲聲打斷他,憤恨的瞪着周明遠,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可最悲哀的是,她竟然還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沒錯,她過的特別失敗,甚至,現在連工作也丟了。
悲憤的咬着紅脣,關瑾言額角的青筋不停顫動着,手指骨節捏的泛起白色。
“唉。”周明遠突然變了態度,長嘆一聲,“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這個黃土埋到脖子的老人,讓我們周家留個後吧。”
關瑾言又是猛地一震,這樣的罪名她如何承受得起,如何承受得起?
牙齒咬破紅脣,和着血珠往肚子裡咽,關瑾言渾身輕顫着,努力迎上週明遠的視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她答應了,周明遠心裡卻並沒有意料中的暢快,皺着眉,好久才輕聲說道,“你也別怨我,大家立場不同,我也是爲了顧全周家。”
“不會。”
眼淚在眼眶打轉,關瑾言用力搖頭。
怪他?
她怎麼敢,她誰都不敢怪,誰都不敢……
是她沒這個命罷了!
所以想爭也爭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