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嫣與姬申的親事委實讓景澹感到頭痛。
他早已表明靠向姬傲陣營的態度,如今卻將妹妹嫁給姬申,如何想,都無法掌控這混亂的局面,對於自己的初衷,他有着堅定的立場,可同時,他也不能置妹妹的意願於不顧,真真是左右爲難。
下午,他與諸多門客就此事商議了兩個多時辰,也沒拿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來,晚膳過後,母親將他找去,旁的沒說,只道,政治上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幹預,但請他看在就這一個妹妹的份上,不要委屈了她。
婚禮安排在兩個月後的十月初八,看起來,他除了着手爲景嫣準備嫁妝之外,別無選擇了。
八月十八日,平楚的德恕太后病逝,按平楚舊俗,國喪期間不可動兵,端木趁此機會率領二十萬雄兵直襲安海郡,準備奪回黃松山金礦後,再與諸葛曚合兵一處攻襲枕霞關。
八月二十日,龍棲園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將專門爲梅雲軒和宴澤牧準備膳食的廚師送進了百州皇宮,姬傲和景蒼對這三人用盡了各種方法,最終確定這三人的的確確只是廚師,對龍棲園的事情知之甚少,一切努力皆告白費。
八月二十一日,出使殷羅的龍秀滿載而歸,姬申在蘸花廳接待他。
龍秀滿面喜色,一進門便道:“表哥,看來是我們多慮了,宴澤牧並沒有爲難你的意思。”
姬申劍眉微挑,問:“怎講?”
龍秀和他一起在桌邊坐下,道:“這次我去金煌,他特意撥出兩天時間帶我在金煌好好逛了一逛,還親自帶我去探望詹銳。詹銳那小子如今在殷羅過得可逍遙自在了,他帶去的人馬和財產宴澤牧分毫未動,不僅如此,還封他爲忠信侯,劃了十數座富饒的城池給他。
詹銳暗地裡跟我說,他會在那裡招兵買馬壯大勢力,待到時機成熟他要重返百州幫助殿下,這一點,是他去殷羅之前和宴澤牧講好的,宴澤牧也同意。
對於詹銳外逃京北失陷一事,宴澤牧承認如今局勢對殿下的確十分不利,所以,我還沒開口,他就將金沙醇的解藥給了我,說當初他之所以出此下策,的確是出於想在盛泱站穩腳跟的考慮,如今他已經不需要這些大臣的支持了,這個人情留給殿下去還,正好可以稍稍扳回一些局面。”
姬申聽完,臉上並無喜悅之色,只冷哼一聲,道:“空口白話,順水人情,他倒是會做好人。幾個只知舞文弄墨的腐朽朝臣,如何能與京北那幾十萬兵馬相提並論。”
龍秀笑道:“表哥,你說的話與他猜測的簡直絲毫不差。不過這次你可委實看錯他了。”說到此處,他微微傾過身子,壓低聲音道:“他說,如今百州這局面,是表哥你壯大實力的最好時機,爲了彌補你京北的損失,他將他四大隱侍中武功最好的雷霆,以及他手下兩萬人組成的雷營送給表哥,以助表哥一臂之力,共襄盛舉。”
姬申表情微有震動,轉眸問:“果真?”
龍秀道:“雷霆就在外面,表哥若不信,可召他進來問問。”
姬申伸手製止他,道:“不急。據我所知,他的雷營雖只有兩萬人,但其裝備和戰鬥力足可抵擋十萬大軍,他會有這般肚量將手下精兵強將拱手讓給我?再者,那雷霆既是他四大隱侍中武功最高者,我豈有這般手段可以自信將他制服?若他背叛我怎麼辦?”
龍秀搖頭笑道:“表哥,你緣何要被他猜得如此之準?”低頭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道:“因爲雷霆武功極高,當初他建立黑風王朝時,三戰雷霆而未能將他制服,第四次,他在與雷霆交手時趁其不備向他下了蠱,這種蠱兩年發作一次,終生無法根除,只要表哥有這張緩解蠱毒的藥方在手,雷霆絕不敢叛你。”
姬申拿過藥方,掃了一眼後嘆道:“這世上,可還有連他也收服不了的人?”
龍秀仔細考量一番,道:“只怕沒有,因爲是人總有弱點。”
“那他的弱點在哪?”姬申問。
龍秀一怔,半晌,搖頭道:“我不知道。”
姬申道:“就目前而言,李滎應該算是一個。只是,如今他究竟躲在哪裡呢?”
龍秀道:“連他都不能讓李滎爲他所用,只怕我們就算找到了李滎也無濟於事。”
姬申道:“不,他上次失敗就敗在沒有在李滎自戕前抓住秋雁影,此番,我們一定要同時抓住李滎和秋雁影,只要秋雁影在我們手中,不怕李滎不妥協。”
龍秀皺眉道:“我們跟蹤景蒼有好幾個月了,根本不見他跟秋雁影有任何接觸。”
姬申修長的手指輕擊着桌面,道:“有點耐心嘛,別忘了,如今,洲南王府也有我們自己人了,而她,一定非常樂意幫我把秋雁影揪出來的。”
八月二十四日,端木帶着二十萬大軍在安海郡以西不足百里的漠月河谷遭到平楚軍隊的火攻伏擊,損失慘重,經過一番拼死激戰後,端木帶着十三萬多人逃出重圍,其餘軍隊均被衝散。
與此同時,駐守枕霞關的左丘玄率領三十萬兵馬主動出擊,直襲諸葛曚軍營所在的京北重鎮降龍城,諸葛曚一邊守城苦戰一邊向盛泱求援。
京北告急!
戰訊傳來,盛泱人心惶惶,京北一旦失守,盛泱就危險了,若率騎兵從京北南端的伏虎關直襲盛泱,只需半月便可抵達,而平楚軍隊最厲害的主力,便是他擁有的近三十萬鐵騎。
姬琨抱病上朝,一邊詔令東海、西嶺和洲南出兵抗敵,一邊派七皇子姬申爲使,再次前往殷羅求援。
八月末,景蒼從盛泱返回洲南,主動要求率領他的翼營前往京北增援諸葛曚。
景澹起初並不同意,耐不住他整天糾纏,便派宋如戟手下與霍頓齊名的猛將郝達爲主將,景蒼爲副將,兩人統率十萬騎兵馳援京北。
九月十一,姬申到達金煌,宴澤牧在臨牧宮接見了他。
當姬申表明來意後,宴澤牧藉口說如今平楚兵鋒正銳,而他殷羅國內反戰的聲浪較高,所以此事他要與衆臣仔細商議過後才能給他答覆。
之後三日,姬申便被他留在宮中終日以醇酒美女相伴,不提政事。
第四天,姬申實在忍耐不住,對宴澤牧承諾,只要他肯發兵相援,合兩國之力打退平楚,他願說服姬琨和龍渟,將東海的領土割讓一半給殷羅。他心裡是這樣打算的,如今京北已是無主之疆,如能將平楚軍隊打出枕霞關外,東海即便割讓一半領土給殷羅,他也可趁此機會向父皇建議將京北賜給舅父龍渟管理,如此,他雖失了一半的東海,卻得了整個京北,何樂不爲?
宴澤牧見狀,不僅沒有半分喜色,反而顯得有些惋惜和力不從心的無奈,姬申逼問良久,他才道出實情,說他殷羅因爲久安一隅,國內都是些“撐破甲,壓死馬”的庸將和訓練不勤戰鬥經驗不足的弱兵。
他雖喜歡土地,但他也不能叫這些庸將弱兵白白地去送死,助長平楚的士氣。近來,他雖一直致力于軍隊的改革,但若是要派出一支像樣的足以和平楚相抗衡的軍隊,至少還需要三個月。
只是不知他百州還能否堅持三個月,若能,三個月後,他定然依照約定派兵相援,若不能,即便他此刻答應了,也是枉然。
姬申聞言,雖心中有些明白他這是故意拖延時間想讓他百州和平楚鷸蚌相爭損耗更多,但此時除了向他求援外,他已無計可施,況且,如果他此番求援不成,回朝之後必定會引起父皇的不滿,屆時,姬傲只怕又要在氣勢上壓他一頭。如今父皇正在病中,也不知這病還能不能好,值此關鍵時刻,他出不得一點差錯。
反覆權衡之後,他承諾三個月內百州定然竭力抗擊平楚,以待殷羅援軍。
宴澤牧卻還有條件,說,打退平楚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不能讓他費盡心血鍛煉出來的軍隊將精力體力都耗費在來往的奔波上,所以,在戰爭期間,他殷羅支援軍隊必須要在百州享有駐兵權,以便實力的保存和調度的便捷。另外,從殷羅運送糧草到百州路途遙遠,損耗太大,所以,他希望百州可以就地供應殷羅軍隊糧草,而他殷羅則支付百州相應的金銀。
這一條對他百州可是大大的不利,姬申自然也悟出了其中玄機,心中又氣又憤,無奈此刻國難當頭,有求於人,最終,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宴澤牧卻仍是一副做了虧本生意的模樣,說對於此戰心中實在沒底,所以當着宴澤牧的面派他四大隱侍之一的微風先去京北觀察敵情。
當洲南,東海和西嶺的三路援軍趕到降龍城時已是九月十六,左丘玄見久攻不下,早已退回枕霞關,諸葛曚與端木合兵一處,繼續堅守降龍城,而三十萬援兵在伏虎關稍作休整後,於九月十八日在西嶺大將高坤的率領下直襲安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