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末辰初,豔陽初照。
小影來到將臺上,擡眸一看,微微驚訝,卻也在意料之中。
臺下,服裝整齊軍容威嚴的翼營將士們手持銀槍,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地列成三個方陣,從人數上來看,不僅不比昨天少,反而更多了一些。
姚琮出列,在臺下向小影行了一個軍禮,語音鏗鏘道:“報告郡主,翼營一萬六千七百三十二位將士已集合完畢,請郡主檢閱!”
小影點點頭,再次掃視一遍銀光耀眼的軍陣,朗聲道:“翼營的將士們,我很高興,今天還能在這裡再次與你們見面,我很高興,終於看見了我哥哥景蒼口中的英雄營該有的軍姿。我希望,今天,能從你們中間推選出一位新的翼營主將,我將把我手中這杆郡王用過的銀槍送給他,讓他帶領你們,重新踏上英雄的旅程。現在,我希望你們能大聲喊出你們心目中主將的名字,告訴我,你們想推薦誰來統領你們?”
臺下寂寂,沒有人應聲。
小影頓了一頓,問:“如何?既然沒有人推薦?可有人自薦?”
臺下還是寂靜無聲。
小影秀眉微皺,道:“沒有人敢挺身而出?翼營的主將,就這般難當?”
臺下沉默了一會兒,有士兵小聲道:“沒有人能取代郡王,我們征戰殺伐的武功,都是他一招一式教給我們的……”
聲音雖小,但小影仍然聽見了,遂沉聲道:“沒有人說過要取代郡王,我們之所以要選新的主將,是因爲翼營需要,郡王也需要,需要一個人能繼承他的事業,延續他的風格,完成他未竟的心願。如今你們能完好無缺地站在這裡,證明你們都是戰場上的佼佼者,是以,不必對自己的武功沒有信心。既然,你們沒有人肯主動承擔起這份責任,我們不妨就在此時,就在此地開展一場擂賽,不要讓本該劃亮天地的武器握在手中生鏽,拿出郡王傳授給你們的看家本領,上來決鬥吧,勝者爲將,敗者爲兵,如何?”
下面的士兵有些動容,卻依舊沒有人主動出來。
小影見狀,將槍一橫,道:“現在我以一位局外人的身份,向翼營挑戰,誰來應戰?”
將士們面面相覷,有人叫道:“郡主,且不說您身份尊貴,我們與你動手有犯上之嫌,就憑你是一名女子,我們堂堂男兒,也不能與你動手啊。”
小影爽朗一笑,道:“此時此地,不分尊卑,不分男女,我輸了,絕不怪你們下手無情,你們若是輸了,也別怪我笑話你們!”
那士兵被觸動了鬥志,高聲問:“此話當真?”
小影槍勢一轉,劃出一道流轉的銀光,道:“休要羅唣,有種便上來比劃比劃!”
“好!”衆人只聽一聲輕喝,一人便從軍陣中騰空而起,幾步躍上將臺。
小影倏忽後退,給他讓出地方,定睛一看,是名極年輕的男子,看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充滿朝氣的臉上寫滿了鬥志昂揚四個大字。
小影脣邊勾起微笑,道:“好樣的,出招吧。”
年輕男子一抖銀槍,道聲:“得罪了!”槍如游龍直刺小影頸喉處,出手極快,衆人只見銀光剛剛閃起,槍頭已到小影頜下,不由心頭一緊,這般柔弱嬌美的郡主,也不知懂不懂武功,若是不懂,這一槍過去,那還有活命之理?
正在擔心,卻見小影不慌不忙腰若柔柳般向後一仰,雙手橫槍上扛,叮的一聲將他長槍震開,就勢向後一翻,回身一槍迅若疾風掃向年輕男子的下盤,動作如行雲流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那年輕男子因長槍被她震開而重心不穩正在後退,又被她閃電般回身一掃,當下猝不及防摔倒臺上,還未回神,小影的槍頭已抵在他的胸口,淺笑盈盈,道:“年輕人,永遠不要小瞧了女子,聽見沒?”
年輕男子面色赤紅,道:“郡主高招,屬下領教了。”當即爬起身訕訕退回了隊伍中。
衆人見識了小影的槍法,知她身手非凡,一般人也就不敢輕易上臺挑戰了,也有那血氣方剛不服氣的,一個接一個地跳上臺,再一個接一個的被小影踹下臺,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五十幾個將士敗下陣去。
小影拄槍而立,環視臺下高聲問道:“高手還不現身,嗯?想讓我一個個打過來麼?你們想活活地累死我麼?”
下面大部分士兵都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沒有人應聲。
小影屢次敗在宴澤牧手中,對自己的武功沒有多少信心,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屢次爲宴澤牧所制,那是因爲宴澤牧武功太高,她纔不是對手,就她目前的修爲而言,三國之中能勝過她的,不會超過二十個人。
見下面沒有人應聲,她以爲衆人還是在忌憚她郡主的身份,是故揚聲道:“姚琮。”
姚琮出列,行禮道:“末將在。”
小影道:“我累了,你來代替我守擂,有打贏你者,拜爲主將,若無,則你升任主將。”
姚琮愣了一愣,突然道:“郡主,末將有事稟奏。”
小影道:“請講。”
姚琮仰首,看着她道:“末將代表全營將士,請郡主紆尊降貴,擔任翼營主將一職。”
小影一愣,剛欲推辭,不意姚琮身後的士兵們齊聲道:“請郡主紆尊降貴,擔任翼營主將!”鏗鏘的音調直衝雲霄,剛烈的,軍隊所特有的威武氣息撲面而來,震得小影一時回不了神。
良久,她方纔反應過來,再開口,發現自己竟有些緊張,說話都不太連貫了,道:“我……我感謝諸位將士的信任,但我只是一名從未涉足軍事的弱女子,如此重任,只怕擔待不起,所以,你們的請求,我不能答應。”
姚琮道:“郡主,您能擔待得起,您能在這個時候來到翼營,能用一天時間給分崩離析的翼營重新注入信念和動力,能讓本已絕望的將士們重新拿起武器充滿信心地聚集到這裡,這已經證明了,您有擔任翼營主將的資格和能力。
郡主,有人從未領兵打過仗,卻是天生的將才,有人戎馬一生,到頭來,卻還是一名一無建樹的凡人。
我們相信您和郡王一樣,都是天生的將才,若是您真的想要翼營重建,想要翼營平冤昭雪,想讓郡王的風姿英魂繼續在翼營中延續下去,就請您,不要推辭!”
翼營全體將士又齊聲道:“請郡主不要推辭。”
小影張了張嘴,底下突然有士兵喊道:“郡主,您方纔不是告誡我們,不能輕視女子,不能對自己沒有信心麼?現在,您自己卻又輕視自己,對自己沒有信心了麼?”
小影看着那一雙雙誠摯而又熱切的眼睛,心中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忍不住回頭去看臺後的司徒南和霍頓兩位將軍,不意兩人均嘴角含笑,衝她豎了豎大拇指。
她回過頭,一咬牙,高聲道:“要我答應你們的請求也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若是你們能認同,我即刻上任。”
姚琮道:“郡主請講。”
小影看着臺下的將士,字字清朗,道:“第一,翼營主將一職,我只是暫攝,若日後有更合適之人選,你們需準我隨時退位讓賢。”
姚琮高聲道:“將士們,準不準?”
衆將士齊聲道:“準。”
小影道:“第二條,”她轉頭看了看將臺之側那面“百州雄鷹”的旌旗,騰身躍起閃電一般將它扯了下來,扔在地上,道:“從今後,我翼營不再在乎這些外人賦予的嘉獎或是污名,我翼營的榮譽和正義,得我翼營的將士們,用自己的忠誠和戰績親自書寫,行不行?”
姚琮高聲問:“將士們,行不行?”
衆將士又齊聲道:“行!”
小影點點頭,道:“第三條,從今後,我翼營以保護洲南的土地和百姓爲己任,若有人敢侵略洲南,不管是殷羅的平楚的還是盛泱的軍隊,我們一視同仁,一概只准前衝不準後退,更不準遲疑觀望,誓與洲南共存亡!同不同意?”
姚琮高聲問:“將士們,同不同意?”
衆將士再次齊聲應道:“同意!”
小影緩緩舉起手中銀槍直指蒼天,高聲道:“我宣佈,即日起,我洲南翼營,重生了!”
將士們歡欣雀躍,齊齊舉起手中銀槍高喊道:“威武!威武!”雄壯的聲音繚繞在軍營上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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