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申趕到和春臺時,只見樓的南面圍着一圈侍衛,看到姬申過來,齊齊跪地行了禮,姬申急匆匆走到近前,只見小影仰面躺在地上,嘴角溢血,不知死活,當即頭就嗡的一聲,全身一陣發麻。
蹲下身子一探鼻息,還活着,當即向四周大喝:“還愣着幹什麼?都死了嗎?還不快宣御醫!”
有侍衛低聲道:“回殿下,現在御醫都在皇上的龍榻前……”
“馬上去宣過來,就說奉本宮的旨!”姬申一腳將那侍衛踹了出去,侍衛一邊揉着屁股一邊去了。
姬申再看一眼地上的小影,目光如刀地掃視四周的侍衛,冷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侍衛們紛紛垂下了頭,不敢說話。
“侍衛長!”姬申高喝。
侍衛長應聲出列。
“說!”姬申盯着他。
侍衛長遲疑道:“是……是……”
“是什麼?”姬申不耐地皺起眉頭,眼看就要發怒。
“是她自己掉下來的。”一道女聲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
姬申扭頭一看,只見景嫣在侍女的扶持下正慢悠悠地從樓中走出來,頓時眉峰一擰。
景嫣走到近前,看着地上的小影,冷淡地問:“還沒死麼?”
姬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驚又怒:“你把她推了下來?”
景嫣有些輕蔑地一笑,道:“她哪配我親自動手?”
“啪!”一聲驚響,景嫣捂着臉頰向一旁踉蹌而去,身後宮女驚叫着扶住了她。
“你瘋了!”姬申怒喝。
“你竟敢打我?!”景嫣擡頭,嘴角血絲蜿蜒,萬分震驚且憤怒地看着姬申。
“又想尋死?要死趕緊去死,死遠一點!”姬申真的是對她絕望了,她做任何事根本都不爲他考慮,即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若是秋雁影在這裡有任何不測,宴澤牧絕不會放過他,而現在百州已經是風雨飄搖山河破碎,哪還經得再樹這樣一個強敵?
她自私到眼裡心裡只有她自己,她如此恨秋雁影,只怕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爲即墨晟吧,爲此,她可以不管不顧,恣意妄爲。
他真的不明白,當初,自己爲何會看上她?
景嫣幾近麻木地看着姬申,半晌,脣角微微勾起一絲極冷的笑意,伸手拭去那一絲礙眼的血跡,淡淡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我怎能留下你獨自離去,要走,也要一起走。”
姬申盯着她,面無表情道:“來人,把皇妃送回宮去。”立刻有侍衛圍過去。
“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宮門一步。”姬申沉喝,眸中,一片冰冷的絕望。
御醫很快趕了過來,給小影診治一番後,向姬申稟報,說小影多處瘀傷,右腿骨折,幸好性命並無大礙,不過,腹中胎兒卻是保不住了。
遣退御醫之後,姬申皺着眉頭看了看牀上的小影,令宮女小心伺候着,和龍秀一起離開和春臺返回書房。
坐下之後,姬申握拳不語,表情愣怔。
龍秀心中也在犯愁,但看到姬申那樣,還是忍不住勸道:“表哥,事已至此,你也別太上火了,畢竟,她腹中還懷着你的孩子。”
姬申脣角一勾,苦澀地一笑,道:“孩子?我在意孩子,宴澤牧難道就能不在意?我千防萬防,獨獨沒有防備她。哼,龍秀,現在你知道了,像我們這種皇室子弟,選擇一位合適的皇妃是多麼的重要,選擇得不對,就有可能要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
龍秀怔了一怔,道:“表哥,你言重了,事情,未必會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糕,現在當務之急時,在宴澤牧來要人之前,我們必須想辦法彌補。”
姬申心煩意亂,問:“如何彌補?”
龍秀道:“秋雁影與宴澤牧原先是敵非友,若非因爲失憶,是絕不可能與宴澤牧在一起的,若是我們能令她恢復記憶,秋雁影勢必不會再願意回到宴澤牧身邊,如此一來,她自己不願意回去,可就怪不得我們了,至於失去孩子一事,宴澤牧也會認爲是她恢復記憶之後自行打掉的,與我們無干。”
姬申想了想,道:“如何能使她恢復記憶?”
龍秀道:“我聽聞宴澤牧會一種邪術,叫做黑風攝魂,中者會喪失自己的意志,聽憑他擺佈,依我看,秋雁影八成就中了他的黑風攝魂。我們可以去問問雷霆,看他可有辦法破解。”
龍秀點頭,道:“事不宜遲,馬上去。”
午後,龍秀急匆匆回到延璃宮,稟告姬申黑風攝魂之術只有宴澤牧才能解,他手下任何人都無能爲力。
姬申恨聲道:“怪不得他如此不慌不忙!如今該怎麼辦?”
兩人正焦頭爛額茫無頭緒,一名宮女突然急匆匆來報,說皇上病危,貴妃娘娘請姬申速去龍榻前見皇上最後一面。
姬申當即回到內殿換上朝服準備前往探視,臨出宮門,突然又停住,轉身對跟在他身後的龍秀道:“我想到一個辦法。”
當即拉着龍秀回到內殿,道:“父皇病危,看來不日就會歸西,我們正好以此爲藉口,說宮中忙着張羅父皇的身後之事,顧此失彼,怕一時照顧不周委屈了秋雁影,宴澤牧既不來接,那我們派人將秋雁影給他送去。你先將消息透露給即墨晟一行,暗令沿途關卡不要阻他,路上儘量慢些走,若是在宴澤牧的人來接應之前,秋雁影被即墨晟給‘劫’走了,那我們就愛莫能助了。”
龍秀道:“明白,我馬上去辦。”
姬申點頭,心中又暗恨,此番,真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分毫好處撈不到,還要千方百計地規避可能招致的禍殃。若不是景嫣,事情何至於到這一步。
等父皇一駕崩,他就可以登基即位了,屆時,他要將楚媚接回宮來。
至於景嫣的反應,他已不想去管了,孩子,楚媚一樣可以爲他生。
夜晚,一陣劇痛喚回了小影的意識。
她蹙着眉頭,掙扎着睜開眼睛,立刻聽到牀邊傳來侍女高興的聲音:“醒了醒了,春枝,快去稟報殿下。”
另一個侍女答應着,接着便是一陣匆忙離去的腳步聲。
小影重新閉上了眼睛,失而復得的記憶,讓她有一種死而復生般深刻的痛,這種痛遠非身體上的痛可比,有生以來,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還活着的這一事實。
四個月了,她失去玉霄寒四個月,直到今天,她卻依舊無法爲他流出淚來,這四個月的經歷,讓她無顏去追憶他,無顏悲痛他的逝去,因爲她……愛上了殺死他的兇手。
她不想用失憶來爲自己解脫,不論如何,她總是她,她沒有變成別人,這四個月中與宴澤牧的感情,也是出自她的內心,儘管如今回憶起來令她生不如死,但她可以痛恨的,除了他之外,只有她自己。
謊言織就的幸福錦繡,一旦掀開之後,果真如她失憶中深深驚恐的那樣,露出了慘不忍睹的千瘡百孔,這糜爛的創口痛碎靈魂,終生難愈,她所能做的,除了玉石俱焚之外,連流淚都顯得多餘和虛僞。
生命給予了她太多的不測,以至於即便遭遇了這樣的變故,醒來後也覺得如夢一般,再正常不過。
不同的是,常人做夢,總有美夢與噩夢之分,而她的夜,除了永無止境的夢魘之外,再無其他。
除夕之夜,在洛寧養傷的宴澤牧接見了來自盛泱的使者,聽說姬申要派人將小影給他送來時,他沒有做過多的表示,只道會派人去洲南與盛泱的邊界迎接。
使者離去後,宴澤牧招來飛光,令他率領兩萬精兵化整爲零向盛泱潛行,他隨後就到。
姬申不提任何要求就將小影奉還,這其中定然有什麼他還不知道的原因,不過,最好不是因爲小影出了什麼事,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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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後面的一些情節樓月還要重新推敲一下,今天就沒有二更了,請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