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伍德王國,沃夫岡城】
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
“心肺功能正常,四肢沒有麻痹。”
一個悅耳但是很平靜的女聲在周圍迴盪着,隨着五感的迴歸,少年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和衣躺在牀上,身體很無力,但是總體上沒什麼大礙。而且……體內原本已經枯竭的力量似乎又泉涌出來?
“恢復得很快,只花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記錄中還沒有這麼快的恢復速度。”
因爲光線突然的刺激而微微閉上眼睛,少年的腦中快速地讀取着之前的記憶。身體微微一震,他忽然想了起來。
啊,是這樣啊……
自己吞噬了龍之刃後變爲龍領主,藉助同伴們的力量最終打敗了米莉亞,然後整個天空之城崩潰,爲了保全不肯拋棄自己的同伴們,只好使用魔法抹除了他們的記憶並將他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這樣的話,自己現在應該已經被炸成碎片了吧……少年苦笑,雖然目前來看是沒有,不過他想不出自己是怎麼在那種程度的爆炸下逃出來的。
啊,是呢。
這裡似乎是個旅館,看起來不像是在龍之都的樣子,好像來到了大陸最繁榮的那塊地方?
沒錯的,身下舒適的牀單,蓋在自己身上柔軟的被子,還有天花板上裝修精美的吊燈……這些東西不論是在飛翼王國還是洛恩帝國的旅館都沒有見過,所以只可能是在那個全大陸最繁榮的國家——奧克伍德王國裡了。
“能聽到我說話嗎?”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躍然眼前,那是一位白髮的少女,目光非常平靜,就像是隱藏着多年的高山冰雪,似乎沒有什麼能讓她的情緒發生變化。
感受着胸腔裡有力的心跳聲,少年終於確認了自己並沒有死,於是他勉強點了點頭。
“嗚哇,老大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閉嘴,賽亞拉斯……”
少年有氣無力地叫道,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它的主人——不錯,稍微將頭偏向一側,那位狼人少年正翹着腿地坐在一邊,像少年記憶裡那樣坦露着上身,往嘴裡塞着一塊麪包,碧綠的眼瞳裡閃爍着開心的光芒。在從窗外投射進來的微光的照耀下,他上身棱角分明的肌肉如流水般輕輕地律動着,白色的毛髮染上了一點陽光的金色,顯得格外英氣不凡。
或許賽亞拉斯沒去米莉亞城也不錯,這樣的話就不至於所有的同伴都被斬斷了與自己的羈絆了……少年這麼想着,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太傷心了……老大你怎麼能一醒來就說這種話……我可是在沙漠裡迷路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快急死了……唔!”
黑裙白髮的少女很熟練地一把將賽亞拉斯還沒吞進嘴裡的大半個麪包直接給他塞了進去,於是喋喋不休的話語終於被打斷了。
“嘛,狼人小兄弟見到同伴的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啦,不過蘇她正好是不喜歡吵鬧的那種類型……”
又有一個清朗的男人聲音從另一邊響起,聽上去也是和他們一起的,“所以你還是先把東西吃完吧。”
感受着身體差不多完全恢復了正常,帝波稍一用力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果不其然,除了狼少年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類——不對,角落裡還坐着一位黑色的犬獸人?
“總之……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想了想,少年覺得應該先弄清楚自己沒有記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賽亞拉斯像是打了激素一樣,原本有些苦惱的表情直接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很乾脆地一口嚥下了沒嚼爛的麪包,滔滔不絕地說道:“哎呀,老大你太厲害了,這個必須得跪服,不服都不行……簡單說就是這三位都是我的同伴,喏,這位一臉全世界都欠她錢的叫蘇,是個外表嫺靜實際暴力的女人。”
“想要再來一次血色射擊?”蘇看了看賽亞拉斯,後者立刻舉手作投降狀。
“這位有點小帥的傢伙是賽利贊亞,你見過的,是條挺厲害的龍哦~”
“哈哈,真是見笑了……”那個聲音好聽的男人笑着擺擺手,“我只是比較努力罷了……”
“最後那個悶葫蘆叫米爾頓,叫他小黑也行。來小黑,見見我老大——喂!”
賽亞拉斯的話沒辦法說完了,因爲犬獸人很果斷地抽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總、總之他們都是聖侍者,過來辦事的,中途就找到你了……”訕笑了一下,賽亞拉斯繼續介紹道。
“聖侍者?”帝波的眼角微微一跳,他記得,聖侍者是傳說中隸屬於世界維護者——帝路執法者的存在,協助他們處理各種會威脅世界平衡的事物,其中的最強者實力不會比女神米莉亞低多少!
這種級別的存在應該是不可能隨意出動的……況且還是三個同時出動……究竟大陸上發生了什麼事?
壓下心裡的疑問,少年決定繼續聽下去,他知道,既然三個聖侍者都在房間裡了,恐怕看樣子他們也不準備隱瞞什麼,所以等着他們說就足夠了。
可能是一口吞下大半個麪包實在有點勉強了,一長串話說下來,賽亞拉斯不太舒服似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呼……總算把那個麪包送下去了……真是的,蘇你下次別這樣了哈。我要是噎死了老大會很寂寞的。”
所以說你剛纔是在麪包卡在食道里的情況下說了這麼多話嗎……還有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無視掉少年有些鬱悶的神情,賽亞拉斯清了清喉嚨繼續道:“那個破城爆炸了以後,我們看到老大你的那些朋友被送了出來就知道壞事了,你肯定留在裡面了。他們三個很沒義氣的就想直接撤了,我說不行,至少得找到老大的碎片什麼的啊,不然屍骨無存之類的下場聽起來就好糟糕……你猜怎麼樣,最後我們居然在沙漠邊緣的一片綠洲附近找到你了!不是屍體!”
不等少年反應過來賽亞拉斯就再次吐出一個重磅消息:“最厲害的是,當時老大你是龍形態,要多悽慘有多悽慘,好像除了頭部就沒完整的地方了,到處都是血、肉、碎骨啊……不過還沒等我們給你治療,那些血肉居然開始緩緩地回到你身體裡了!”
“哈啊?”
這一次少年真是被嚇了一跳,他很清楚這到底意味着什麼……
如果自己那時沒有死在爆炸裡的話,那自己的恢復力恐怕已經甩開維德希斯龍族最強的凱撒龍不知道幾條街了……如果自己確實是死在爆炸裡的話……
少年忽然打了個寒顫,這具使用了十多年的身體彷彿一瞬間變得無比陌生:【不死之身】是什麼概念少年並不完全明白,但是他知道一點,這種體質就算真的存在,也絕對不可能屬於凡人——要知道,就連女神米莉亞也會死,就連無比強大的帝路執法者都有衰亡的時候!
隨後,一個可怕的想法忽然冒了出來:自己,真的是龍族嗎?!
“總之,老大你恢復的很快,我們離開卡拉哈大陸的時候你就已經自動變成人類形態了,等我們來到奧克伍德王國的時候,你就是現在的樣子了,只是還沒甦醒罷了……啊啊啊,這種變態的能力爲什麼我就沒有啊……”
“這種能力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以上的人都沒有,包括我的老師奧西里斯大人。”蘇面無表情地噎了他一句。
“不過說起來,”賽利贊亞好笑地看了看有點無奈的賽亞拉斯,認真地對帝波道,“這種能力不管是什麼,都說明你不是可以輕易死掉的存在。雖然不能證明你會威脅世界的平衡,但是最好不要讓除了我們之外的人知道比較好……”
少年點點頭,紫水晶般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光:“可是,爲什麼我一定要相信你們呢?”
“老大……”隨着這句話出口,房間裡原本輕鬆的氣氛瞬間僵硬下來,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賽亞拉斯都有點不自然地拽了拽少年的袖子。畢竟這種時候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可不算什麼禮貌的行爲。
然而少年很清楚,比起這個來,信任問題越早解決越好——況且他們既然敢這麼直接攤牌,就絕對會有所依仗。
果然,在與其他兩人眼神稍微交流之後,賽利贊亞才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開口道:“好吧,既然如此有一件事我們也不隱瞞了。你是認識伊亞萊斯•巴哈姆特的吧。”
隨着那個熟悉的稱呼出口,少年覺得自己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老師他……果然沒有事啊!
明明已經在之前那個黑髮少年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可是現在,那似乎已經乾涸了很久的淚腺又隱隱有崩潰的趨勢。
輕輕閉眼,止住流淚的衝動,少年儘量平靜地看向賽利贊亞,心裡卻是巨浪滔天。是的,這種疼痛而欣喜的感覺從來沒有過,自己可以揮淚斬斷和龍他們的羈絆,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老師的身影從心中驅逐出去……或許,和老師生活的那八年,對自己的影響要比想象的還深遠得多……
來不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賽利贊亞又繼續道:“看來沒有錯了。是的,這正是你的老師拜託我們的……”
想到這位神奇而難以捉摸的男人,縱使身爲龍族的賽利贊亞也不禁有些恍惚。其實在死亡沙漠中的經歷並沒有賽亞拉斯說的那麼輕鬆,至少是在遇到他之前……賽利贊亞還記得自己和蘇曾經在迷路的時候誤入過一個廢棄的工廠,在那裡發生的,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恐怖。
這個世界上,超越了史詩級的強者有多少?或許自家的執法者知道確切的數字,而賽利贊亞自己也有大概的估計:不超過十位,這其中還要包括四位帝路執法者和女神米莉亞,以及自己祖國的那位皇帝陛下和敵國的最高首腦……換言之,自己不認識的頂級強者,最多不會超過三位。然而就在那個廢棄的工廠裡,他的認知被狠狠地打破:一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現的人形兵器和神秘魔法師將他和蘇團團圍住,二話不說就展開了攻擊。
在戰鬥開始以前,賽利贊亞還不免帶上了一絲自傲,完全沒有把敵人放在眼裡。這不是他生性如此,而是龍族聖侍者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此:同級之中,忽略掉外物的影響,龍族可以說是無敵並且遠遠超過其他種族的。
作爲世界之眷屬的至高種族,維德希斯大陸上流轉着大量關於龍族的記錄,即使是最普通的龍族也能夠輕易打翻最強壯的獸人戰士,摧毀最傑出的人類魔法師的結界,特別是在“刻印浩劫”裡,維德希斯龍族的首領化身凱撒龍,獨自一人就抵擋住了邪神召喚出的魔物大軍的事蹟,讓所有人都神往不已。
然而戰鬥開始的瞬間,賽利贊亞明白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無論是人形兵器的毀滅光線,還是魔法師的天雷和天火,竟然都不比印象裡米莉亞的力量差多少!僅僅是一個照面,他個蘇就受到了重創!
都說命運是無常的,之前賽利贊亞一直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可是那天,他總算是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就在兩人絕望的時候,那位白衣的魔法師忽然從虛空中踏出,隨後雙手輕輕一動,空間魔法陣就被凝聚出來,眼前景色微微一閃,便是來到了死亡沙漠的邊緣。
這種對空間的掌控程度……恐怕已經超越了最擅長空間力量的龍人執法者艾瑟•奧利安了!
爲什麼……這種級別的強者之前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呢?而且……
賽利贊亞忽然感到一陣發冷,龍族天生的超直感告訴他,這愈發撲朔迷離的局勢之下隱藏的,是不得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