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紅線鈴響,封主應語
「他們封住了真名,
卻從未能封住——一個問題的迴響。」
“鈴鐺輕語,魂歸冥府。”莊夜歌低聲喃喃,嗓音彷彿穿透了時間與現實的迷霧,低沉而帶着某種宿命的迴響。
他站在最後一幅畫像前,神情如臨深淵,眉目間籠罩着一層不安的幽光。
手中那張被銀絲纏繞的卡牌緩緩浮現,如同從時光深處召回的亡靈信物。
其上破碎的銅鈴懸於扭曲的符文之下,像是某個早已被歷史湮滅的名字在絕望中發出的最後殘響。
“準備好了嗎?”司命站在他身側,聲音冷靜如冰,彷彿能將一切波瀾凍結在語言之前。
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無聲的鋒銳與判斷。
“我燃一顆。”莊夜歌點頭,語氣沉穩而堅定,似已將生死置於不顧。
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輕輕按在手腕命紋星圖的交匯點上。
只見那星圖上第三顆理智之星倏然點燃,彷彿夜空中陡然迸發的星爆。
灼灼星輝化作幽藍光線,紋路如活物般纏繞上他的手腕,一寸寸攀附至手中引魂鈴的金屬骨架。
鐺——
第一聲鈴響,彷彿從千年夢境中搖落的舊音,穿越長夜的輕響在走廊上空迴盪。
紅線微顫,畫像上的咒紋泛起細碎的裂痕,如同古老封印正在醒來。
鐺——
第二聲鈴鳴低沉而哀婉,瞬間,走廊兩側所有畫像同時發出嗚鳴,像是被壓抑許久的哀歌破裂而出。
那種哀傷無聲,卻能浸入骨髓,如幽魂呢喃,盤桓在每一寸空氣中。
鐺——!
第三聲鈴響驟然高亢,銅鈴在高頻震盪中碎裂一角,發出銳利的“咔”聲。
畫框中,“王冠之人”的畫像驟然一震。
那張原本面目潰爛、模糊不清的肖像竟緩緩偏轉角度,像在窺視、在迴應某種召喚。
紅紙封口“咔”地一聲裂開,留下一道深深的縫隙。
下一秒——
“他來了。”維拉低聲道,聲音像一把寒刀切入靜夜。
那肖像突然從畫布中剝落,一道黑紅交纏的魂影從裂口中跌落而出,如祭品般被強行從死亡的邊界中撕扯回來,扔進這片被咒文禁錮的現實。
那是一具早已殘破不堪的靈體,形體如破布般支離破碎,四肢以極不自然、近乎褻瀆人體構造的姿勢劇烈抽搐、扭曲。
他的身軀像被無形巨力不斷撕裂、重塑,又再次撕裂。
他發出哀嚎,卻無法發出哪怕一絲聲音。嘴巴張合,脣舌翻動,像是在極力表達,卻彷彿喉嚨早已被死寂封鎖,只餘下無聲的掙扎。
“是他……”維拉聲音冷得像冰封的刀,“我認得這個靈體的殘痕。”
“天才世界系傀儡秘詭師,李奧。”
“十二星強者。”莊夜歌眉宇驟緊,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震動。
“他是我在升星評議中看過的名字。傳說他在三年前失蹤,疑似涉入禁忌試驗。”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咬牙,“沒想到……他也在這裡。”
李奧的魂體在地上劇烈抽動,痛苦如有實質。
他彷彿正在經歷一種循環的撕裂——每一次靈魂被崩裂,都會被強行重組,然後再次崩裂,周而復始。
“他在重複死亡。”維拉咬緊牙關,語氣中有抑不住的怒意,“他被困在一個不斷回溯的靈魂死局中。”
司命凝視那張早已撕裂的嘴脣,神情陰沉。
他緩緩前行,每一步都彷彿壓在靈魂的邊緣。
“我來看看他想說什麼。”
司命靠近那道哀嚎不止的魂影。李奧半跪於地,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他那空洞的眼眶彷彿望見了無盡深淵,臉上的痛苦不再是肉體的殘破,而是一種記憶層面上的精神折磨,像是被強制反覆回憶某段極度痛苦的經歷。
他的嘴脣輕輕翕動,不斷重複一句話,毫無聲息。
但司命的目光緊鎖其脣形,片刻後驟然瞳孔緊縮。
李奧的口型極其奇異,不是完整句子,而是一段極度破碎的語言碎片,被瘋狂壓縮、撕裂、拼湊:
“秘骸……反噬……死亡……無盡……禁忌之路……不歸路……苦痛永恆……秘骸永生……”
每一個字如釘刺,穿耳入骨,透入司命心底。
他的臉色微微泛白,立刻退後一步。
維拉立刻上前,眼神如鋒:“你看出了什麼?”
司命低聲答道,語調凝重如鐵:“他在不斷重複這一段詞……非常混亂。”
“但意思很清晰。”
“這座樓,這道門,後面的‘紙封之主’——很可能就是某種秘骸產物。”
“秘骸?”魯道夫神情劇變,“這聽起來像是……某種禁忌的生化機械試驗?”
“反噬,苦痛,永生……”穆思思低聲重複,聲音中帶着止不住的戰慄,“聽起來像是……那種無法死去的存在。”
“比那更糟。”莊夜歌的臉色愈發難看,眼神如黑夜深處的冰焰。
“李奧是誰?”藤宮澄緊張地問,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莊夜歌看着前方那半跪哀嚎的魂影,緩緩道:“十二星強者,世界系中的天才傀儡術師。”
“據說,他擅長操控傀儡式秘詭,一度被認爲是最年輕、有可能晉升星災的‘候選者’之一。”
“但他三年前就失蹤了。”
維拉聲音低啞:“傳說他在參與一項非法的秘詭融合計劃。”
司命微微頷首:“現在看來,這扇門後面……就是讓一個十二星強者在靈魂層面反覆崩潰的地方。”
魯道夫臉色發白,喉結滾動:“我們還要進去?”
司命淡然一笑,那笑中沒有絲毫溫度:“不進去的話,王奕辰他們……就真的回不來了。”
維拉看向那扇裂紋初顯、封印微啓的門,深吸一口氣,眼神透出冷冽的決意:“我們沒得選。”
司命微微吸氣,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張漆黑而古老的卡牌。
他的動作沉穩而莊重,像是在喚醒一段被封存的禁忌記憶。
卡牌邊緣刻滿繁複如迷宮般的殘缺棋格,其上覆着淡金色密文,如星辰碎光灑落。 卡牌背面,是一條無盡蔓延的黑白棋盤長廊,那長廊筆直延展入一面空白的鏡中,彷彿映照着某個不屬於現實的境界。
卡面正下角,銘刻着一道古老的烙金編號——No.781。
“世界系高階。”莊夜歌眼神微動,瞳中波瀾暗涌,低聲喃喃,“編號這麼靠前……可不是普通貨色。”
司命指尖輕彈,卡牌隨勢而起,於空中緩緩旋轉,化作一道黑白交錯的光流,如棋盤自身呼吸般展開,最終落地延展爲一條幽長棋廊,靜靜鋪展在銀門之前。
迴廊邊緣,空間如水面輕輕盪漾,浮現出六道人影輪廓。
它們如被某種規則一一拼裝成型,是六枚黑白交錯的高等人形棋子。
它們靜默成列,身披沉重甲冑,雙目被白布矇住,面容莊嚴而空白。
它們手持雙刃權杖,垂於身前,動作如鑄鐵般整齊劃一,靜如雕塑,氣息壓抑到令人無法呼吸。
“領域名:《虛妄迴廊》。”
司命的聲音於寂靜中響起,不疾不徐,卻彷彿一把鑰匙,開啓了某個無人敢窺的禁域。
“所有信仰、目標、身份標籤將被剝離,進入者失去‘定義’,成爲‘無名之人’。”
他環視衆人,神色冷靜如常,語氣卻帶着一絲不可動搖的警告:“只要你們不踏出這條迴廊,棋子守衛就不會干預。”
“你們可以在棋盤內自由活動、休息、交談——但切記,任何時候都不得越線。”
維拉微微點頭,目光沉靜而清醒:“這是規則領域……只要遵守規則,它就是最穩固的庇護。”
“你不打算帶它進戰鬥?”莊夜歌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司命聳聳肩,嘴角露出一點幾不可察的弧度:“我是持有者,不是契主。”
他頓了頓,“但它的領域能維持三十分鐘。”
他目光緩緩掠過魯道夫、穆思思、藤宮澄、許今宵,還有半躺在地、臉色蒼白但意志未退的林婉清:
“你們的任務就是:待在這塊棋盤上。別亂動,也別亂想。”
“哪怕眼前出現怪物,領域外有人呼喚你,甚至看到你最親密的人在哭泣,都不能跨出棋盤格。”
“棋盤外的一切都是幻象。任何試圖入侵棋盤的力量都會被強行驅逐。”
司命語氣陡然一冷,目光如刀,“但一旦你們主動走出去,守衛就會認定你們不再是‘客人’。”
“屆時,你們也將失去自己的‘身份’,再踏入棋盤將被視作敵對目標。”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一分,“後果,比死亡更可怕。”
穆思思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臉色蒼白。
“有這麼嚇人?”藤宮澄低聲問,聲音帶着一絲顫意。
“它不嚇人。”司命淡淡一笑,笑容清淡得彷彿無風的夜色,“它只是很認真。”
“它不喜歡‘模糊的人’。”
他伸手輕輕撫過棋盤邊緣,一道暗紅色的光流隨指尖流動而起,一圈由迴廊延展而出的紅線緩緩升起,彷彿一道無形界線,將棋盤與外界徹底隔絕。
那是一種“信任邊界”,象徵着守衛與來客之間尚存的最後協議。
司命低聲喚道:“伊洛斯提亞,麻煩你守好他們。”
迴應他的,是六枚棋子齊聲落杖,“咔噠”一聲,如同打破靜寂的節拍,六柄雙刃權杖交錯立於棋盤各處,氣息悄然聚攏,沉穩得如同一座活着的廟宇。
紅線微微震動,銀白之門終於發出一聲清晰的“咔噠”。
那聲音,如鎖鏈斷裂,又像誰終於吐出一口壓抑千年的嘆息。
門縫微張,一縷冰冷而詭異的寒意撲面而來——它並不真正寒冷,卻能讓人的背脊在剎那間泛起密密寒意,彷彿什麼東西正在注視着門後的世界。
“時間到了。”司命輕扭了一下脖子,聲音在沉默中泛起迴音。
“我準備好了。”
莊夜歌的右手輕輕落在腰間,那枚破碎銅鈴早已融入動脈星紋,化作一道銘記的烙痕,隨時可再次喚醒引魂之力。
“我也——”維拉低聲迴應,語氣堅定。
她緩緩攤開掌心,命運系卡牌悄然浮現,卡面上細碎的祈禱文在她指尖間遊走,彷彿迴應着她的意志。
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言,卻已足夠。
司命轉身,最後看向身後衆人,語氣沉靜,卻讓人無從拒絕:“如果我們沒在三十分鐘內回來……那就別等了。”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穆思思緊緊抿住嘴脣,眼圈泛紅卻強忍淚意。
藤宮澄低着頭,肩膀微微顫動。林婉清看着他們,眼神痛苦卻不退縮。
魯道夫沒有多言,只用沉沉的目光迴應他。
“許今宵。”司命忽然點名,看向那個始終安靜站在角落的男子。
後者微微擡頭,神情漠然,聲音空洞卻清晰:“我不會亂動。”
司命輕輕點頭。
然後,他、莊夜歌、維拉三人並肩踏入那道銀門裂隙。
門後無光。
只有紙符隨風翻動的“沙沙”聲,似是亡者從深淵發出的低語,緩緩逼近。
三道身影沒入其中,身形化入門後的幽暗。
下一秒——
銀門轟然閉合!
棋盤邊緣的紅線驟然升起,如一道結界將門前封鎖。
六枚棋子無聲靠攏,緩步行至棋盤各角,交錯站定,宛如靜待覺醒的審判者。
彷彿一局冥棋已然開局,三子落盤,敵手將在暗影之中現身。
「紙封之下,藏着的不是沉默,
而是被剝奪的發言權。
銀門之後,迎來的不是解脫,
而是一個早已寫好的劇本,
等你——用血來批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