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反射艦隊
「軍人信念不在於服從，而在於在混亂中辨識秩序。」
沉眠海城的湖面，如破碎的銀鏡般微微顫動，將七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折射其上。
司命、巴洛克、伊恩、莉莉婭、雷克斯、卡爾維諾——他們的鏡像自水中緩緩升起，
踏着倒映星光而來，影身凝實，呼吸靜默。
每一道身影都宛如夢境與現實交錯之處，倒映出“真實”的殘響與反噬。
而最後一人，是她自己。
鏡像艾莉森，執槍而立，面容冷漠，步伐沉穩。
她站在湖心，眼神像幽魂凝結而成，沒有情緒，只有精準與殺意，如同某個曾經的意志殘留——正等待她親自裁決。
艾莉森望着鏡中之己，眼神毫無波動，緩緩吐出一句：
“艦魂起航。”
右手擡起，從戰術披風內側抽出那枚如古碑般沉重的卡牌。
——遺契卡·召艦咒書：《末日皇家號》
她以命紋之星輕觸卡面，咒言低吟不止，隨風而散。
“汝等曾溺於命運，今由我引渡，再啓血誓之戰。”
咚——
深海低鳴仿若遠古戰鼓，從鏡湖水下炸響。
水面劇烈鼓起，那艘沉寂於夢海的戰艦再次緩緩浮現。
船體纏繞白骨咒鎖，桅杆如墓碑般挺立，船帆在無風之中獵獵揚起，血紅繡紋映着鏡中月色，一如死者在海上豎起的墓碑。
甲板上空無一人，唯有幽藍火焰在船首靈燈中燃燒——那是“魂識標記”。
末日皇家號歸位。
三門主炮列陣，炮口刻印着舊帝國銀色命紋，側艦炮組配列嚴整，整艦宛如一座海上棺槨，以沉默承載死者之怒，等待將戰爭再度點燃。
艾莉森將卡牌插入艦橋咒輪，咔噠一聲，如樞紐啓動。
她吐氣如刃，語氣冷峻：
“陣列：炮戰模式。”
“主炮清掃，側炮掩護。”
“三分鐘內——碾碎鏡像中樞。”
命令如海軍教範般精準落下，幽靈艦上的艦魂自動響應——咒語迴響於艦體，
水霧中浮現隱形船員的輪廓，他們如古老帝國海軍殘影，一絲不苟，整齊列陣。
鏡像軍團也動了。
他們仿若熟知一切指令——鏡像巴洛克率先衝鋒，巨刃卷水如雷；
鏡像司命釋放“虛實賭界”，試圖切斷艦隊退路；
鏡像莉莉婭喚出仿製的“密語領域”，擾亂艦隊標識與鎖定系統；
鏡像伊恩已控制風場，將戰術風向反轉。
他們熟悉她的風格，更精準地“預判她的選擇”。
——但艾莉森早有準備。
她冷聲道：
“末日號，釋放‘詠霧’。”
咻——
艦腹噴出一層灰白蒸汽，迅速在湖面上空升騰擴散。
那霧非自然水汽，而是從深淵骸海中提煉的“舊魂咒煙”，
具備“擾亂反射體戰術識別”的特性——每一縷煙霧都像纏繞視角的干擾線，將鏡像系統拉入混亂。
果然，鏡像體開始出現錯判。
鏡像雷克斯誤識鏡像巴洛克爲敵，反被重斧橫掃半身，哀嚎着倒退；
鏡像司命的賭界場誤嵌至鏡像莉莉婭領域中，反饋干擾爆裂。
戰局混亂。
艾莉森冷靜地按下炮令：
“炮手位，裝填碎陣彈。”
“主炮鎖定鏡像集團。”
主炮三響！
蒼白的火焰從深海中升騰，三道貫穿之光如黑色十字架轟入湖面——
轟！
爆鳴撕裂夢霧，湖面鏡影炸裂，正面鏡像集羣徹底崩解，化作碎屑沉入湖底。
風平浪靜。
蒸汽散去。
整片鏡湖上，只剩艾莉森一人，和她最後的鏡像——她自己。
風靜，水止，鏡面不再流轉，彷彿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這一場真正的對決，終於開始。
在這片幽藍而破碎的鏡之心臟中，艾莉森緩緩舉起手中風暴銃槍，眼中燃起不容複製的光——
那不是怒意，不是恐懼，而是信念。
一種曾在血海火雨中錘鍊成鋼的、只屬於她的“存在”。 “你可以模仿我的戰術。”她低聲道，聲音在湖面上空迴盪，擊打着每一道鏡面迴音。
“但你不配模仿我的選擇。”
她的鏡像，也緩緩擡起槍。
“你以爲能贏我？”鏡像艾莉森的聲音帶着與她本體如出一轍的沉冷，卻缺了一寸鋒，
“我是你自己。你的開火節奏、你的臨機判斷、你的戰術切換——我一清二楚。你連下令的順序都沒法瞞過我。”
“那你就錯了。”艾莉森沉靜應答，踏前一步。
她的聲音，冰冷、肅穆，卻像一柄緩緩拔出的軍刀。
“你模擬的是‘動作’。”
“而我……懂得‘時機’。”
話音落下，鏡湖領域劇震！
如水波震碎星辰，大片虛影在霧與火光中粉碎。
鏡像的同步系統無法承受那毫釐之間的“意志差異”，結構開始斷裂。
鏡像艾莉森依舊佇立在湖心。
她孤身站在無盡碎片的中心，宛如一位溺水者浮出水面，吐出最後的氣泡。
但艾莉森沒有停。
她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命令鏈條的脈搏上，沉穩而不可違逆。
三步之外，她站定。
鏡像艾莉森望着她，忽然開口，語調中帶着某種詭異的質問：
“你是個怪物。”
“你沒有猶豫，不曾懷疑，也不爲同伴流淚。”
“你根本……不像人。”
艾莉森沒有反駁。
她只是注視着那張“自己”的臉，目光平靜得可怕。
“我從不否認。”她緩緩答道。
“我不是他們的溫柔——我是他們的‘刃’。”
她緩緩舉起槍，槍口對準那一張扭曲得過於完美的複製臉。
“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鏡像艾莉森眼神微微動搖，彷彿在猶豫，也彷彿……終於理解。
艾莉森笑了。
那笑，毫無溫度，卻滿是鋒芒：
“你不是我。”
“你——不夠冷。”
——砰！
風暴銃槍響起的瞬間，湖面如雷鼓擊碎。
鏡像艾莉森的額頭裂開一道幽紅的痕，表情仍然保持原樣——
下一秒，她整個人在空氣中破碎，如萬千倒鏡飛濺，高高旋起，化爲細雨般的光屑灑落鏡湖。
鏡像反應系統——崩解。
整座鏡域劇烈震動，核心浮現空窗——
“……領域核心暴露。”艾莉森輕聲確認，語調如在報告戰況，精準而剋制。
下一刻，湖心之中——
水面撥開，如絲簾被風掀起，一個模糊而又優雅的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一位穿着華美鏡面長裙、頭戴倒置面具的女性。
她的身形在水波中虛實不定，似水非水，似影非影。
面具上下顛倒，眼眶裡藏着淡淡笑意，如同某個疲憊而憐憫的神祇，正溫柔地看着鏡中殺戮之後的“倖存者”。
“你找到了我。”
她的聲音溫柔如霧，卻藏着暗流涌動的威壓。
瑪修拉。
她是鏡之神性投影，是那句低語背後的目光，是“你是誰”的終極質問者。
她微微頷首，語氣如同讚賞一位舞臺上步步逼近真相的演員：
“我很欣賞你這種偏執，指揮官。”
艾莉森沒有迴應。
她拔出第二把銃槍，雙持於身，槍口微微揚起，氣場宛若海上戰列之神歸位。
“戰術清場完畢。”
“下一階段——是清除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