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
「海盜的航程從未停歇，但在風暴之後，偶爾的寧靜纔是最珍貴的奢侈。」
「然而，夢之海的寧靜，也許從來不是它的本意……」
迷失者號在夜色中緩緩航行，風暴雖已遠去，但潮水仍在黑暗中低聲呢喃，像是訴說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甲板上，幽靈船員們默默地收拾着戰後的殘骸，亡靈海盜的碎骨被一一撿起，投進海中，隨着浪花消失不見。
空氣裡依舊瀰漫着硝煙未散的味道，混雜着海風帶來的潮溼氣息，讓人難以真正放鬆。
活着的船員們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喘息。
巴洛克盤腿坐在甲板上，背靠着桅杆，扛着戰斧沉默不語；
伊恩扶着風帆的繩索，低着頭，臉色蒼白，顯然還未從透支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雷克斯站在船舷邊，舉起望遠鏡，警惕地注視着遠方的海面，生怕再有意料之外的敵人出現。
然而，夢之海的平靜，總是比風暴更讓人不安。
遠處的夜空漸漸浮現出異樣的光影，天空變得深邃而幽藍，彷彿被滲透了某種神秘的色澤。
一道道巨大的鯨影浮現，它們半透明的身軀在月光下流轉着粼粼的光輝，宛如漂浮在天穹之上的星辰。
“這是什麼？”司命靠在船舷邊，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龐然巨獸。
“天空之鯨。”莉莉婭輕聲說道，目光在那些巨大的身影之間遊移，眼底浮現出一抹敬畏。
它們靜靜地遊弋在天空之上，每一頭鯨影都像是一座漂浮的島嶼，帶着古老的沉眠氣息，緩緩地在空中游動。
它們的影子倒映在海面之上，與水中的倒影交錯，分不清哪一邊是現實，哪一邊是夢境。
“它們曾是夢之海中最古老的生命。”莉莉婭的聲音柔和，卻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敬畏，
“當它們的生命終結，它們的靈魂便不會消散，而是停留在這裡，成爲這片海域的存在之一。”
巴洛克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地說道：“聽起來很神聖嘛。”
莉莉婭搖了搖頭，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些鯨影之上，語氣卻比先前更低沉了幾分：
“它們不是在守護什麼……它們在收集，所有進入鯨落航路的航海者的記憶。”
這句話讓所有人心頭一緊。
“換句話說，”司命挑眉，擡頭看着那些巨大的身影，嘴角微微下壓，“我們現在……正被它們盯上？”
雷克斯的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安，他緩緩地擡起手，摘下右眼上的單片眼鏡，用那隻“窺見命運的女妖”之眼凝視着夜空中的鯨羣。
片刻後，他微微皺眉，低聲道：“我不喜歡這種被窺探的感覺。”
莉莉婭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也是鯨落航道的一部分。”
夜空中的鯨羣仍在緩緩遊動，它們沉默而莊嚴，如同夢境的守望者，無聲地注視着這片海域的每一寸波濤。
然而，詭異的感覺遠不止於此。
雷克斯忽然放下望遠鏡，目光投向甲板下的海面，臉色微微一變。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低聲說道，聲音帶着一絲不確定的警覺。
所有人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海面。
然後，他們愣住了。
海面倒映着迷失者號的影子，那影子幾乎與他們的船隻一模一樣……但它正在“倒着航行”！
水面下的船隻，就像是一艘逆行的幽靈船，悄無聲息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前進。
而更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他們甚至能看見那倒影之中的甲板上，站着另一羣模糊的身影，
那些身影與他們的動作完全一致，就像是在映照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可那不可能是普通的倒影！
“這是什麼鬼？”巴洛克皺起眉，擡起手，伸手去觸碰海面。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水面的瞬間——
整個世界猛然翻轉了一下！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令人眩暈的錯覺，彷彿整艘船瞬間倒置了一秒，他們的方向感瞬間崩潰！
彷彿他們的腳下不再是堅實的甲板，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淵，他們正在向下墜落——
“喂喂喂！”司命罵了一聲，猛地抓住了船欄，臉色陰沉，“這是什麼鬼東西？！”
伊恩也驚出一身冷汗，他扶着繩索，勉強穩住自己，眼神驚疑不定：“剛剛……剛剛那是什麼？！”
莉莉婭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緊盯着海面，語氣低沉：“……這是折迭的海洋。”
她的聲音在夜風中輕微顫抖，帶着一種少見的謹慎與凝重。
折迭的海洋——
在夢之海的某些區域，海水與現實並非穩定的存在，反而像是一面通向未知的鏡子。
當某種異象發生時，海水會“折迭”出另一個世界的影子，而那些影子，往往會帶走“現實”的航海者。
“如果我們被吸進去，會發生什麼？”雷克斯低聲問道，握緊了手中的步槍，眼神凌厲。
莉莉婭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她緩緩擡頭，看向卡爾維諾，聲音低沉：“船長，我們必須加速離開這裡。”
卡爾維諾的目光深邃而冷靜，他緩緩握緊船舵，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冷笑。
“明白了。”
他的聲音透着堅定與果斷，猛地扭動船舵，轉向。
“所有人——準備迎風！我們要全速前進！”他的聲音響徹甲板。
幽靈船員們無聲地調整風帆，迷失者號的黑色幽靈帆瞬間鼓起，
風暴般的氣流捲入其中，帶動整艘船加速！
“撐住！”巴洛克咬緊牙關，牢牢抓住繩索。 司命也死死抓着船欄，目光仍然警惕地盯着海面。
折迭的海洋仍然在他們的腳下流轉，迷失者號的倒影依舊存在，但在強勁的風力推動下，他們終於開始脫離那片危險的區域。
甲板上的空氣變得越發緊繃，每個人都咬緊牙關，等待着船隻徹底擺脫危險的那一刻。
風在咆哮，海水在翻騰，迷失者號在折迭的海洋上疾馳。
他們，必須離開這裡。
儘快。
迷失者號在海面上輕輕搖晃，海風帶着淡淡的鹹味掠過甲板，船員們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喘息。
亡靈海盜的屍骨早已被清理，血腥味被海風沖淡，只剩下偶爾殘存的硝煙味道提醒着他們剛剛經歷的一切。
巴洛克靠在桅杆上，仰頭大口呼吸着海風，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
他的斧子被隨意地放在一旁，刀刃上仍殘留着戰鬥的痕跡。
伊恩半躺在甲板上，手肘枕着腦袋，眼睛半閉，像是隨時會睡着。
雷克斯則一如既往地站在船舷邊，舉着望遠鏡，觀察着遠方的海面，即使知道目前沒有危險，他的神經仍舊習慣性地保持警惕。
司命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目光掃過每個人，嘆了口氣：“所以，我們現在是要躺屍到天亮？”
巴洛克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夥計，我只知道一件事——我餓了。”
司命挑眉，轉頭看向船艙方向，心情複雜地說道：“……所以，我們終於要去見見那位‘廚師’了？”
廚房裡，幽靈船員們無聲地忙碌着，刀鋒在空氣中飛舞，
鍋鏟翻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各種海鮮和肉類在火焰的炙烤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雖然他們的身影是半透明的，但動作依舊精準而流暢，每一道菜餚都被製作得井然有序，
彷彿這是一座仍然活躍的廚房，而他們不過是看不見的船員。
巴洛克吸了吸鼻子，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這味道……這纔是該死的美食！”
一名幽靈廚師端起一盤燉肉，輕輕地放在他們面前，然後轉身消失在了空氣中。
伊恩毫不猶豫地端起碗，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細細品味了一下，眼神微微變化，最終嘆了口氣：“絕了，這纔是正宗的海盜餐。”
司命皺着眉，看着那盤熱騰騰的燉肉，似乎在思考什麼，最終還是拿起刀叉，切下一塊放入口中。
他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緩緩舒展開來，咂了咂嘴，聲音帶着幾分不甘心的驚歎：
“……該死的，我收回剛纔的話，這味道確實很頂。”
巴洛克大笑着拍了拍司命的肩膀，舉起一大塊燉肉，豪爽地咬下一口：
“夥計們，吃吧！我可不想在鬼船上餓死！”
狼吞虎嚥的聲音在廚房裡響起，他們終於在這片充滿夢魘的海域中，找到了片刻的滿足。
夜色逐漸籠罩整片海域，夢之海的呢喃聲緩緩迴盪在每個人的耳邊，像是低語，又像是某種來自遠方的召喚。
司命靠在牀鋪上，閉上眼睛，然而疲憊卻沒有讓他迅速入眠。他的意識在混沌中游離，直到——
他站在一片鯨骨堆積的戰場上，空氣中瀰漫着腐朽的海潮氣息，黑色的霧氣纏繞在他的腳邊，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遠方，一艘巨大的船隻若隱若現，它的輪廓模糊，卻散發着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骰子的聲音在黑暗中滾動。
一隻看不見的手緩緩地伸出，掌心向上，彷彿在邀請他下注。
“你是下注的人嗎？”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帶着某種無法抗拒的蠱惑，司命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猛然睜開眼睛，心臟劇烈跳動，掌心裡沁出了一層冷汗。
船艙裡一片寂靜，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彷彿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
但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夢。
莉莉婭靜靜地坐在船頭，海風吹拂着她的長髮，眼神深邃而晦暗。
她的手中握着那張黑金色的邀請函，指尖緩緩摩挲着紙張表面的紋路，那些細密的紋理彷彿微微躍動，像是在訴說着什麼。
雷克斯走到她身旁，靠着船欄，隨意地問道：“你是不是去過鯨墓號？”
莉莉婭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沒有從邀請函上移開，聲音低沉而遙遠：“……我不記得了。”
她的指尖輕輕按在邀請函中央，那微弱的光芒微微閃爍，像是迴應她的話語，又像是在警示什麼。
雷克斯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片刻後，莉莉婭緩緩擡起頭，看向遠方的夢之海，聲音平靜卻又帶着一絲無法捉摸的意味：
“但我知道，那是一個‘不能贏，也不能輸’的地方。”
雷克斯微微挑眉，似乎想問些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追問。
夜色漸漸褪去，天邊浮現出一絲微弱的晨曦。
海霧在遠方緩緩涌動，朦朧之中，隱約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陰影。
它不像普通的船，更像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賭場，燈火通明，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宛如一座流動的夢魘之城。
它靜靜地漂浮在海霧之中，等待着賭徒們的到來。
卡爾維諾站在船頭，嘴角微微上揚，低聲笑了笑，眼神深邃。
“鯨墓號……終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