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好似沒有盡頭, 一層又一層地覆住了樹梢和屋檐。
有雪花掛在了林岫的眉尖，她晃晃腦袋，反倒把帽檐上的雪灌進了後頸。
“嘶——”她被凍得渾身一抖, 只好隨手搓了搓脖頸, 而後又一刻不停地奔跑起來。
不知跋涉了多久, 從足尖到膝蓋皆是毫無知覺, 幸好風燈還沒被吹滅, 她還看得清眼前的路。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欣喜地驚叫一聲，手忙腳亂地丟掉風燈, 一頭扎進了那人懷裡。
聞昶險些被她撲個仰倒，東倒西歪晃了一番, 鞋底踩在積雪之上, 咯吱作響。
“怎麼去了這麼久？”
聞昶笑了一聲, 按了按她的氈帽，說道：“天寒路滑, 就多耽擱了一段時間。”
林岫不疑有他，只埋在他的衣服裡，悶聲道：“早知如此，倒不如帶上我一起。”
聞昶只是笑了笑，牽住她的手, 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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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整夜, 窗外也淅淅瀝瀝響了一整晚, 倒像是落雨不止。
誰知翌日竟是個大晴天, 遠遠近近一望, 是晶瑩生輝的一片大好天地。
林岫心情極爲暢快，幾個起落便飛掠到了院內。院中擺着一個香爐, 香爐旁守着一人，正聚精會神地瞧着什麼。
林岫拍了拍那人，“你大哥呢？去哪了？”
葛欽隨手指了個方向，連頭也沒有擡。
他越是這般，林岫便越發好奇，湊近了一看，卻發現他死死盯住的不過是爐內正在燃燒的一小塊鐵石，大失所望，悻悻離開了。
葛欽指的方向正是湛隱寺內，林岫遠遠一望，便見到聞昶、樓復安、偃一法師三人圍坐在一起，正低聲談論着什麼。
林岫有心想嚇一嚇他們，便刻意放輕了腳步，慢慢挪過去。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誰知一到近處，聞昶便開口了，“阿岫？你也睡醒啦。”
林岫不免有些失落，卻見聞昶笑盈盈地轉過頭來，她便微嘆一聲，再沒有脾氣了。
她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偃一法師搖搖頭，樓復安道：“不是什麼大事，我們已經說完了。”
聞昶站起身來，說道：“阿岫，咱們出去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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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你不在，我一個人都待得有些厭煩了。”
聞昶問道：“怎麼是一個人？他們人呢？”
林岫哀嘆一聲，“他們更是無趣，我還不如一個人待着呢。”
聞昶笑道：“從前總聽你嫌棄周遭鬧哄哄的，太吵了，如今到了這裡，最是清淨不過，怎麼還不開心？”
林岫搖搖頭，“最近我可算是清淨過頭了。”
“其實，你若是在這裡待膩了，還可以繞去不遠處的梟山，”聞昶指了一個方向，“我聽說那裡山勢險峻，多有奇景。”
“好啊，”林岫精神一振，笑道：“既是如此，我們明天就可以去看看。”
聞昶沉默了一瞬，說道：“阿岫，其實，我待會又要下山去了。”
林岫一怔，疑心他是在唬自己，仔細看了看他的神情，才知道這是實話，不免有些氣惱，“你不是昨兒纔回來？爲什麼又要急着走？”
聞昶無奈道：“事態有了些變化，我也是剛剛纔得知。”
林岫氣悶，不願意再理會他。
如此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最終還是林岫忍不住開口，“我也知道，這是你應承別人的事，便不得不去做，只是，我不明白——”
“爲什麼你不肯告訴我去哪裡，也不肯帶我一起去。我的身手雖不及你，卻也定然不會拖累你吧。”
聞昶低低笑了兩聲，說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又正色道：“並不是刻意要瞞你，只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聞昶又拉着她的袖口搖了搖，“阿岫，不要怨我了。”
林岫劈手奪回衣袖，眄他一眼，“你這人還真是——”
“算了，”林岫深呼一口氣，說道：“我也不問你此行的目的了，但你要去哪裡，總可以告訴我吧？”
聞昶一愣，不免猶豫起來，卻見林岫徹底背過身去，似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了。
“關外，”聞昶低聲道：“我要去一趟關外。”
林岫一驚，睜大了眼睛，顯然是不敢相信。
聞昶笑道：“好了，其餘的我可真不能再說了。”
得知了去處，林岫卻是更爲沮喪了起來，她低聲道：“那麼遠，這下是真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
聞昶也不由得皺眉，半晌後忽然撫掌道：“我想到了！”
林岫不解，“什麼？”
聞昶笑道：“此去關外並不是全無好處，那裡有特產的玉石，我帶回來給你好不好？”
林岫失笑道：“這算是什麼啊。”又點點頭，“有總比沒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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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晝短，爲了不耽誤時間，聞昶連飯都不顧上吃，草草收拾了些東西，便要啓程。
這下連葛欽都有些吃驚，他也趕去送行，想了半天，只擠出一句“路上小心”，便被林岫打發回去了。
林岫跟着走到了半山腰，眼見得天色漸漸變暗，聞昶便停下了腳步，不肯再讓她相送了。
她心裡還是十分不捨，卻不好表露，只得勉力笑了笑，說道：“要早些回來啊。”
聞昶點頭應下，又攥了攥她的手。
一人一馬相攜而去，林岫壓下愁緒，埋着頭往回走。一時不慎，衣袖掛在了灌木之上，她用力一扯，驚起一羣飛鳥，撲啦啦朝着天邊飛遠去了。
林岫順勢回頭看，已再看不見他的蹤跡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