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華離開沒多久,張耀民便拄着柺杖來到柳桓的小院,柳桓看着出現在面前的人一臉驚訝,他原以爲一會有人叫他到村長家回話呢!
“柳桓,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張耀明將柺杖朝桌旁一放,看着柳桓開口表明來意。
女兒一回家就哭着同他講了柳桓的事情,他早就料到柳桓會拒絕春華讓她傷心,他沒想到的是,柳桓居然找到了他的表弟,且還有一門娃娃親,他本應爲他高興,可是這麼多年未曾聽過柳桓任何親戚的消息,這突然跑出來一個怎麼不讓人擔心。
“大伯喝茶”柳桓站在一旁垂頭靜候。
“院子裡那人真是你的表弟?”張耀民的聲音有些疑惑,他進門的時候看了看那男子,和柳桓根本就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真的是表弟嗎?
“是”柳桓點頭應聲,只說了一個字便再沒有開口。
“那便好,大伯只是怕你太容易輕信別人,反被騙了。”張耀民緩緩開口,一雙眼睛卻是直直盯着院子中舞動身姿的人,院子中的人武的很慢,但看起來卻是有模有樣。
“大伯放心,不會的”柳桓微微一笑保證道,且不說他身上沒什麼東西值得墨玉巒騙,就算有,他不用她騙也願意給她。
“哎”張耀民重重嘆息一聲,飲了口手中的茶滿是歉意道,“今早給你添麻煩了,春華那孩子就是有些死腦筋,她沒惡意的。”
“沒事的,大伯,我聽說牛村的那個鐵匠是個不錯的人,春華認識後定然會欣然接受您給她安排的婚事。”柳桓緩緩開口,順勢爲張耀民的杯子重新填滿一盞茶。
“我來找你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說”張耀民說完緩緩在懷中摸索起來。
柳桓看着張耀民掏出的錢袋臉色灰敗,他知道大伯的好意,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去考科舉,那裡不適合他。
“大伯知道三年前的落榜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人生在世誰還能沒個困難啥的,你要迎難而上纔不辜負你娘和村裡所有人對你的期望啊。”張耀民說完便將手中的錢袋丟在桌子上。
“這是十兩銀子,是村裡百十口人共同湊的,你就看在大家一片苦心的份上,去京都吧。”張耀民聲音有些低啞,看着柳桓的時候臉上幾近帶着懇求。
“就是因爲大家的一片苦心,我纔不想去,我怕辜負了大家的期望。”柳桓雙眼泛紅,此去一定會辜負大家的期望,明知結果還去做些無謂的反抗嗎?三年前的那一幕對他來說教訓已經夠了。
“錢我放在這裡不會收回,你去當然最好,不去……不去我也只能跟大傢伙直說了。”張耀民將柺杖架在手臂下緩緩站起身。
“大伯,我送你”柳桓忙走至一旁扶着道。
“不用,我還沒殘到那個地步”張耀民帶着些許怒氣離開小院。
柳桓呆站在原地,看着慢慢消失的身影一臉苦澀,他會不想參加科舉嗎?他會不想爲朝廷出一份力嗎?他想,可是他永遠不可能有機會。
墨玉巒站在院子中看着房內傻站着的人,以及那一袋被丟棄在木桌上的錢袋,方纔村長同柳桓的談話她自是一字不差聽了進去,沒想到那潑辣糾纏的姑娘倒是有個很明事理的爹,只是,柳桓這傢伙爲什麼這麼抗拒參加科舉?
昨日她在書房呆了一夜,無聊時也曾隨手看了本書,那《安鴻志》上明明被柳桓寫了滿滿的筆記,明明當年還豪言壯志報效朝廷的人,現今竟是頹廢成這般模樣。
“你爲什麼不願意參加科舉?”緩緩走至柳桓身邊,墨玉巒滿是好奇開口問道。
聽到耳邊傳來的疑問聲,柳桓沒有應聲,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沉默不語。
墨玉巒見柳桓不應聲,擡手拿起木桌上的錢袋掂了掂讚歎道,“這村長還真捨得啊,竟然給了你十兩銀子。”
墨玉巒自是不會將十兩銀子放在眼中,只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十兩銀子可能是一家五口兩年的花銷呢。
“是,他們都對我太好了,所以……我不能。”柳桓看着墨玉巒手中的錢袋臉色痛苦。
“不……你可以的”墨玉巒盈盈一笑繼續開口,“你若能高中狀元,對這猴山村的人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事,這可是你回報他們恩情最好的方式。”
“不會的,我永遠中不了狀元”柳桓滿是沮喪。
“爲什麼,你可是我這麼多年來,遇見的最有才華的人。”墨玉巒將錢袋塞至柳桓手中繼續不懈勸說道。
至於她爲什麼這般努力鼓勵柳桓去京都呢?自然是因爲她不日也將前往京都,兩人作伴假裝考生自是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
“謝謝你的誇獎,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懂”柳桓一臉悲傷。
“我不懂?”墨玉巒幽幽一笑開口道,“這世上我不懂的事情還真不多,讓我想想啊”
墨玉巒邊說便抓着腦門做一臉思索狀,“哦對了,一定是這樣的,你三年前在京都參加科舉時同一個富家小姐相愛,奈何富家小姐的父親嫌貧愛富將你倆拆散,並把那富家小姐嫁給了京都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而你又恰巧落榜,所以京都便成了傷心地,你因此不願去那裡參加科舉。”
墨玉巒說的煞有其事,柳桓卻是聽得臉色發青,“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
“不是這樣嗎?”墨玉巒見柳桓一臉怒色忙不解呢喃,“明明戲裡都是這樣演的啊”
“哦,對了,一定是這樣。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認爲才情無限,天下第一,所以三年前在京都時心高氣傲與人定下比賽,輸的一方永不得踏入京都參加科舉,而你……不幸輸了?”墨玉巒說的歡快,絲毫沒注意一旁之人一臉無語的模樣。
“玉巒,你要是無聊去菜園摘些菜可好?”柳桓看着一旁還在思索的人無奈開口,他真擔心自己不打斷她,她能想象出多少個他不去參試的理由。
“我不去,你不說我只能自己想。”墨玉巒絲毫沒在意一旁柳桓的苦惱,只摸着下巴繼續道,“這樣也不是的話,難道是……”
墨玉巒一雙眼睛亮晶晶看着柳桓,這廝該不是斷袖吧,而愛的那個人說不定也是個書生,爲了不成爲那人阻礙,他只得故意保存實力,或許,他曾對另一個書生許諾,“你不中狀元,我絕不會參試成爲你的絆腳石”
“咦~”墨玉巒慫着肩膀一臉惡寒,這一幕光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你能不能不要亂想了”柳桓有些有氣無力說道,方纔墨玉巒那怪異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許說明她已經想到十萬八千里去了。
“那你告訴我啊”墨玉巒一臉,我這般亂想都是你造成的。
“好……好……我告訴你”柳桓一臉無奈,只得舉白旗投降,這個秘密埋在他心中三年,他從未告訴任何人。
“三年前,我第一次參加考試,一切準備妥當自覺沒什麼漏子,可最後還是敗在現實上。”柳桓說到這裡的時候一臉憤怒,墨玉巒頭一次看見這般怒氣衝衝的柳桓,心中對於柳桓接下來的話更加好奇。
“考試前一日的夜半,天氣有些熱我睡不着覺便在貢學院分配給考生住宿的客棧後院乘涼,可不想……我卻聽到這一輩子都不想聽見的話。”柳桓一臉悲慼,一身才華終究只能帶進黃土吧。
客棧的後院草木繁茂,所以他當時靠坐在走廊的身影沒有人發現,隱約中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喝酒叫罵聲,一番美景良辰被別人佔去,他只能暗歎一聲轉身準備換個地方。
“你們知道今年的三元是誰嗎?”男子淺醉的聲音倏地傳來,柳桓聽到這聲音身子頓住,都還沒有考試,怎麼會有人知道三元是誰呢?
“我告訴你們,我就是狀元,至於榜眼和探花應該就是張學府的那兩個學生,我去拜訪主考官的時候可是見到了他倆喲”那男子說着笑着,更有女子的笑聲讚歎聲不斷涌來。
“我原本是不信那夜所聽到的”柳桓從回憶中回過神,見墨玉巒一臉思考繼續開口道,“半月後放榜日,京城守衛頭領韓將軍的侄子韓泉爲狀元,張學府的兩個學生,徐謙、原良柏分別爲榜眼與探花,那夜那所聽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說主考官受賄?”墨玉巒看着柳桓一臉不爽,殤國現今竟存在這樣的惡行,連爲國選擇良才也有人敢下手賺一把。
“嗯”柳桓點了點頭應聲。
“主考官若是受賄……挺好”墨玉巒嘴角帶笑,能受賄的話,很多事便容易的很多,這世上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當然是最簡單的問題咯。
“你說什麼?”柳桓一臉詫異看着墨玉巒。
“我說……主考官若是受賄……不好”你聽成什麼了?墨玉巒一臉笑意,那模樣好似柳桓聽到的真是錯覺般。
“好了好了,我方纔爲你掐指一算,你今年一定能高中狀元,所以我陪你去京都參試如何?”墨玉巒突然靠近柳桓急忙問道。
“你還會算命?”柳桓看着墨玉巒一臉不相信。
“哼……老孃說的一定不會錯,你若是再落榜,這村民湊的十兩銀子我替你還給他們如何?”墨玉巒一昂腦袋,同時不忘將柳桓的臉掰向自己。
“你一臉狐疑是什麼意思?”墨玉巒看着手中的臉不滿開口。
“你有十兩銀子?”柳桓明顯不相信,她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的。
“哼……瞧不起老孃,等到了京都,看我不用銀子砸死你。”墨玉巒一臉不滿威脅柳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