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桓口中的破廟並不遠,兩人相伴步行沒多久便到了,只見暗夜的月光下,原本破敗不堪的寺廟多了絲詭異。
“玉巒,相傳這裡是黑山的山神廟,只是很久沒人供奉才變成現在這般模樣。”柳桓看着身旁好似思考的人開口解釋道。
“山神廟?”墨玉巒擡頭看了眼那破敗的廟呢喃出聲,“山神廟爲何建在山腳而不是山上?”轉而一想,墨玉巒心中疑惑。
“這……”柳桓頓了頓看了墨玉巒一眼解釋道:“傳言黑山是一座罪惡之山,就連守護這裡的山神也不敢住進山內,這才只得在山下落腳。”
“這傳言倒是有些意思”墨玉巒幽幽一笑,只那笑中卻飽含一股諷刺之意。
罪惡之山,連山神都懼怕的罪惡之山,可是……她卻從這黑山中活着走了出來。
今夜的夜色有些漫長,墨玉巒看着窗外一片黑色卻沒有絲毫睡意,身旁的人翻了個身嘴中發出輕微的嘟囔聲,看起來睡得很安逸。
“哼……真是個沒心的傢伙”輕輕呢喃出聲,墨玉巒笑的有些無奈。
他看不出來她是在利用他走出這黑山嗎?他不怕她目的達成後將他殺死嗎?
而他卻以實際行動證明,他不怕。
“哎”重重嘆息一聲,墨玉巒雙手枕在腦後,手上冰冷的觸感讓她的心突地沉痛下來,如果擺脫不了這頭上該死的頭盔,那她永遠也不可能走進都城,更何談報仇之說。
殤無淚,我曾以爲我們是生死之交,我曾以爲我們會讓殤國富強無敵,我曾以爲父親在那場宮變中犧牲死得其所,可是一切都是錯,多麼可笑啊。
——*——
微風輕拂面龐,溫柔醉人,鼻尖隱隱傳來迎春花的香味,墨玉巒醒來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覺有些不真實。
誰曾想到明明相隔不遠的黑山兩地,風景卻是如此的迥異。
黑山的腹處永遠看到的只有雪,那漫天的白色幾乎讓人呼吸停滯,而那透骨的寒冷,幾乎讓人心跳停止。而此處的山腳卻是溫暖如春,景色靚麗,深藍的天空下可見不遠處幾棵茂樹幾叢花草,那多樣的色彩是墨玉巒三年未曾見過的風景。
“你醒了?”耳畔傳來柳桓的呼喚聲。
“爲什麼不早點叫醒我?”墨玉巒看着高掛空中的太陽有些冷冷開口。
“我見你睡得香”柳桓低着頭聲音也低低的。
一早醒來發現身旁臥着的人時,他的心有些激動,雖未曾見過身旁女子的面貌,可她給他的感覺總像認識很久一樣。
“算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墨玉巒見柳桓這般模樣也沒有追究下去,畢竟連她自己都摸不清,是不是會在柳桓叫她起牀後責備他打擾她睡覺。
好吧,她果然是個琢磨不透的人,只是看着身旁的男子一臉漲紅的模樣,墨玉巒總會覺得心情大好。
“嗯”柳桓歡快應了聲,擡腳跟在墨玉巒身後。
墨玉巒見他這般緊跟自己的模樣臉上笑意漸深,只那臉上的鬼面具將一切擋住罷了。
“哎呀,小七不見了。”正在墨玉巒無聲啞笑間,身後的柳桓突然發出一陣驚呼聲。
墨玉巒轉身去看,便見身後的人手上捧着幾顆石頭在胸前一臉着急,那原本手掌大小的石頭此刻被他緊緊箍在壞中。
“我昨晚睡前明明裝在懷中的,怎麼不見了?”柳桓抱着石頭,腳步有些混亂的在墨玉巒方纔睡覺的地方來回挪動着。
“小七?”墨玉巒看着柳桓着急的模樣有些不解?
哦,不就是同樣的石頭,墨玉巒一臉恍然大悟,她真心不懂柳桓是如何將這些樣子一樣、花紋一樣的石頭認出來的。
“玉巒,能幫我找找嘛?”柳桓看着墨玉巒祈求開口。
“找什麼,不就一顆破石頭?”墨玉巒朝柳桓吼了聲很是不滿,腹中飢餓她早便想快些離開這個什麼破山神廟。
“小七不是破石頭”柳桓不滿嘟囔了聲,因懼怕墨玉巒所以氣勢上弱了很多。
“不可能啊,我昨晚睡的時候明明裝在了懷中,不可能丟的啊”柳桓低頭仔細尋找着,嘴巴還不忘嘟囔着。
墨玉巒見柳桓一臉着急,一副找不着誓不罷休的模樣,只得翻了個白眼走了過去。
“你走開,我幫你找”語氣惡劣,墨玉巒推開柳桓無奈開口。
柳桓懷中還抱着其他六顆石頭,先不說被他這麼抱着容易遺落,若是不小心找小七的時候丟了什麼小五小四,那他們兩人就在山神廟住下了不成?
“謝謝你,玉巒”柳桓看着墨玉巒一臉喜色感謝道,那模樣就好像墨玉巒已經爲他找到小七一樣。
“哼”墨玉巒不滿冷哼了聲,彎腰在地上搜索起來。
山神廟中的破敗簡直無法想象,地上鋪着的稻草掀開後便可見到處是殘垣斷壁的殘骸,碎石、破木頭比比皆是。
“這是不是小七?”撿起一旁長得還算圓潤的石頭,墨玉巒朝一旁的人大聲問道。
“不是,小七是這樣的纔對”柳桓說着空出一隻手將懷中的一顆石子遞到墨玉巒身前。
墨玉巒看着那圓潤的鵝蛋般的石頭有些驚訝於其上的複雜紋絡,只見那纖細的灰色線條几乎覆滿整個石頭,可是在這麼雜亂的描繪中卻偏偏能看出這花紋所要描繪的東西,那是一朵花——雙生蓮。
“小六的身上蓮花有六個花瓣,小七的身上有七瓣。”柳桓指着石頭上的雙生蓮解釋道。
“那小一就只有一個花瓣咯?”墨玉巒眉頭一皺不解開口,這誰畫的?雖然很漂亮但也不能這樣扭曲雙生蓮啊?
“不是,小一沒有花,只有葉子。”柳桓將懷中的東西放在地上,而後依次在地上擺開。
墨玉巒看着地上的石頭滿是讚歎,原本平淡無奇的石頭畫上這些東西還真是精緻了許多,連她這種淡漠的人也想拿在手中把玩一番。
“小一隻是一片蓮葉,小二是朵花骨朵,小三稍稍開了些,小四有四片稀落的花瓣,小五和小六分別是五瓣、六瓣花瓣。”墨玉巒緩緩蹲在地上呢喃出聲。
“奇怪,明明是雙生蓮,爲何所有的石頭上,雙生蓮中的其一都是七瓣花盛開在每個石頭上,而另一朵卻是在緩緩成長,這不符合自然規律。”墨玉巒不解呢喃,右手則緩緩伸出拿起離自己最近的小六。
手中溫潤的感覺讓墨玉巒猛地一驚,這石頭爲何不是冰冷的?昨晚見柳桓揣着他們睡覺,當時她還嘲笑他傻呢。
當然墨玉巒驚訝的不止是石頭不冷,而是這溫潤的感覺似曾相識,昨晚她睡意朦朧中好似碰到什麼東西,那溫溫的感覺讓她以爲是這破廟的老鼠,所以……所以她睡夢中好像丟了什麼東西出去。
“玉巒……玉巒……”耳邊傳來柳桓焦急的呼喊聲,墨玉巒這纔回神,那張尷尬漲紅的臉幸好隱在面具中不被人瞧見。
“柳桓我……我好像夢見小七飛走了。”看了看廟外茂密的花草叢,墨玉巒忍住對自己的鄙視撒謊道。
她實在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而且這些石頭雖好,有一個就夠了,柳桓有六個,缺一個不缺。
聽墨玉巒這麼說,原本滿臉焦急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只見柳桓默默將地上的石頭收在懷中低聲道:“我們也走吧”
“也?”墨玉巒不解呢喃,他還真相信她的那套說辭?
“母親說該走的註定不會留住”柳桓緩緩開口,聲音如常。
“……”墨玉巒一陣無語,什麼跟什麼,這是什麼解釋,哄人呢吧?
似是看出墨玉巒的不解,柳桓微微一笑解釋道:“這些石頭是母親留給我的,小時候她總讓我時刻帶在身上,即便是上學堂時,母親說這是我將來的依靠”
“依靠?依靠石頭?”墨玉巒更加疑惑,而心中不由多了絲對柳桓的同情,從小帶着這七顆石頭,小時候一定會被很多人嘲笑吧。
“嗯,我想母親是想讓我像石頭般堅毅吧,更重要的是要有顆愛人的心,只是後來……” 柳桓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下,臉上的表情也多了絲悲涼之意。
“後來,母親去世了,這些石頭倒是真的成了我的依靠”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柳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對一切已釋然。
“節哀”墨玉巒緩緩出聲,她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她連自己父親死時都沒能在身邊,她哪裡有資格去安慰別人。
“沒事,那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柳桓淡然一笑,“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