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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近兩天一夜的情緒調整後,生性純真的小姑娘們終於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活潑,開始嬉鬧了起來,再次拿起小包到帳蓬內梳洗,只不過看向哨騎們的眼光還是帶着濃濃的畏懼。
月娘卻仍然躲在車上,不肯下來,蕭俊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小丫頭已經四天沒有從車內出來了。
蕭俊將目光從蓬車上緩緩收回,對着一旁吩咐道:“娘們,牛丁,麻煩你們去拾些柴回來。”
隨後在專門爲少女們裝載雜貨的大車之上,尋了一個單人用的小型浴桶,從前邊的營兵手中借了兩口備用的鐵鍋,去溪邊提了些水,將柳雷二人尋回的柴禾點燃,很快的便燒開了兩鍋熱水,蕭俊提着木桶步入到了蓬車之內,蓬車內的光線很昏暗,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脂粉香氣,只有月娘一個人抱着膝縮在角落裡。
蕭俊將燒開的水倒入大桶,又用冷水調好溫度,這纔將手上的水跡在衣服上蹭了蹭,溫聲說道:“這水是用前邊營兵的大鍋燒的,乾淨得很,月娘乖,來洗澡澡。”
說完走到月娘身前,輕輕除去了她的衣衫,將她抱到大桶裡邊,月娘垂着頭,很順從的依着蕭俊,任由他擺弄,雖然一直躲在車裡,可是這幾日月娘一直在偷偷的觀察着蕭俊,就在昨天當他看到蕭俊“熟練”的分割屍體的時候,心中卻是一陣陣的抽痛,他的哥哥曾經是那麼的善良、謙和、彬彬有禮,這還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哥哥麼?這兩日哥哥所表現出來的都是人性最兇殘的一面。
水聲響聲,蕭俊一如兒時那般,小心的伺弄着月娘,月娘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哥哥那溫和的一面,原本有些繃緊的身體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半晌之後,月娘幽幽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哥哥,是不是很看不起月娘。”
蕭俊沉默了片刻,卻忽然反問道:“當你看到哥哥殺人如麻的時候,是如何想的?”
月娘搖了搖頭說道:“不一樣的,哥哥是男人,縱然年少時做些兇殘的事,將來再隨便做幾件修橋鋪路的善事,人們很快就會把哥哥的過去忘記,依然會說哥哥仁義。可是月娘一入娼門,便是打上了烙印,一輩子擡不起頭來,被人看不起,一直到死去,這恥辱都不會消失。”
蕭俊微微皺了皺眉,這個時代是沒有電視、報紙、宮鬥小說和八卦言情劇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在這個年紀都是單純得好象一張白紙一般,月娘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足見她這幾年生活的環境是多麼的複雜。
蕭俊輕撫着月娘的秀髮,溫聲哄慰道:“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們從頭開始,只要哥哥不介意,母親不介意,杜姨娘不介意,月娘又何須在意陌生人的看法。你知道麼,哥哥這幾天很擔心你,擔心你想不開,擔心你不吃飯,身體會生出什麼病來,若是哥哥看不起月娘,又怎麼會如此擔心,月娘切莫枉自菲薄,在母親、杜姨娘和哥哥的心裡,你是我們的掌上明珠,是心中最美的那塊玉石,就算蒙了灰塵,我們最多也就是將灰塵除去,又怎麼會嫌棄丟掉?難道你連至親的親人都不相信麼?”
月娘靜靜的聽着,眼中漸漸噙滿了淚水,哥哥的話讓她心裡感覺到暖暖的,她的思緒不知不覺的飄回到了幼年時,那時候,她是家裡最受寵溺的,暖暖的母親,暖暖的孃親,暖暖的哥哥,身在娼門的絕望和孤苦無助彷彿已經漸漸遠去,哥哥已經尋到了她,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去,她又可以回到那暖暖的家。
良久之後,月娘這才發現,蕭俊已經幫她洗完了澡,並且已經穿上了衣服。
“哥哥,抱抱月娘好麼。”月娘輕聲的央求道。
蕭俊將月娘放在腿上,輕輕的摟着她的纖腰,雙眼微閉,嗅着她淡淡的髮香,享受着這濃濃的親情。
“哥哥爲什麼要從軍?”月娘象一隻小兔子一般靜靜的伏在蕭俊溫暖的懷中,輕聲問道。
“我和母親、孫叔幾人北上黃州躲避戰亂,母親有了身孕,適逢黃州大旱,家裡揭不開鍋,又上無片瓦,哥哥爲了弄些銀錢給母親滋補身子和買棟院子,這才投了軍。”蕭俊輕撫着月娘的臉龐說道。
“哥哥在軍營一定經歷了很多事情吧?月娘見哥哥改變了很多。”月娘用手指在蕭俊胸口輕輕的划着圈圈問道。
“傻丫頭,人總是要長大的,年齡越大經歷的事情自然就越多,經歷的多了自然就會有些改變,只不過所經歷的不同,會對人有不同的改變罷了。”蕭俊如饒口令般的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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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敘了幾句,就在這時,車廂外,那隨車的老鴇忽然呼喚道:“蕭軍爺在嗎?”
蕭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將月娘輕輕放到一旁,信步走出車外,對那老鴇詢問道:“請問媽媽找我何事?”
經歷了昨天的事情,那老鴇顯然對蕭俊頗有些畏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軍爺可否過來一敘?老身有話要說。”
蕭俊微微點了點頭,高聲道:“娘們,牛丁,把車裡收拾一下。”
柳雷滿臉不悅的從一旁走了過來,嘟囔道:“他孃的,把老孃當老媽子使喚,還沒完沒了了。”
老鴇將蕭俊引到不遠處,這才臉上帶着恭謹之色,話裡有話的說道:“不瞞軍爺,這些丫頭,可是要送往江寧府秦淮河畔,參加一年一度的百花爭妍的,您老知道,凡是能進入這百花爭妍的,可都是能夠上得了檯面的。”
蕭俊目光閃動了幾下,淡淡的詢問道:“這百花爭妍是什麼?”
那老鴇連忙解釋道:“這百花爭妍,是秦淮河畔所有青樓一年一度的盛會,要舉辦五日,前三日,便是這些新姑娘拍售,不過這些新姑娘要展示出足夠的本事讓客人滿意纔會拍到好價錢的,而後兩日嘛,則是花魁爭豔了。各樓的頭牌要爭相亮相,互比妓藝。最後決定誰是本年度的花魁,一旦哪個樓獲勝,名聲就會大振,這生意嘛,自然也會水漲船高,每次百花爭妍,由於影響力大,吸引的富商士紳極多,因此新姑娘都能賣上個好價錢,所以各樓都會在各地儘量尋找合適的新姑娘,選在這個時候拍售,大大的賺上一筆。而且秦淮河畔那可是有名的銷金窟,這些色藝上佳的新姑娘拍售後,還可以把門面撐起來,以免本樓和其他的樓子比落了下風。”
蕭俊神色淡然的望着這老鴇,說道:“你的話我聽懂了,你繞來繞去,解釋了一堆,無非是想說因爲這個什麼百花爭妍,如果想要贖月娘,必須得掏出很多銀子對吧?”
那老鴇臉上連忙現出討好的神情,笑道:“軍爺真是個聰明人兒,想要將如月姑娘贖買出去,至少得兩千兩雪花兒白銀。軍爺若是能掏得出來,就當老身的話沒說,若是掏不出來,也請軍爺自重,莫要做出什麼傻事來。軍爺雖然勇冠三軍,但想必也看到了,我們萬花樓能夠動用軍中的力量,這來頭可是不小的,老身可是爲軍爺着想纔會這樣講的。”
蕭俊沉默了下來,看來這最後兩句話纔是老鴇找自己的真實目的。怕自己掏不出銀子來,一時衝動,把人先給拐跑了,這老鴇實在是多慮了,這個時代畢竟也是有律法的,自己在軍隊有詳細的檔案,就連母親住哪都知道,自己怎麼會做這種傻事?雖然月娘當初是被拐賣的,但以萬花樓的背景,自己絕對是得罪不起的,卻也只能走贖買這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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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老鴇仍然望着自己,在等着自己給回個話兒,蕭俊這才清了清器嗓子,臉上仍然是那付泰然自若的淡漠模樣,隨意的說道:“本人在軍中薄有微名,便是因爲足智多謀,智計百出,這贖買的事情,實在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得很,媽媽無需多慮。”
那老鴇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蕭俊,這幾天她倒是也見識了蕭俊的本事和手段,確實是個非同凡響的人物,倒也信了幾分,乾笑道:“那老身就放心了。”
打發走了老鴇之後,蕭俊卻忽然收起了一臉的輕鬆神色,而是雙眉緊鎖的琢磨了起來,自己算上這一年多以來的殺敵賞銀和軍餉,現在身上也只不過纔不到四百兩,佟爺那還有五百兩銀子的債沒還呢,兩千多兩銀子,這可不是小數目,差不多相當於後世的十萬,聞名天下的“揚州瘦馬”,姿色略遜一些的,估摸着也就這個價位,這些青樓還真是敢漫天要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