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重傷山匪包括那幾個眼睛被炸傷的匪首救治完畢,蕭俊忽然對着錢大壯命令道:“老錢,佈置一個大大的法場,本哨要將這些悍匪嫋首示衆。”
錢大壯聞言再次愣了一下,這用最好的傷藥救治完了卻又要馬上殺掉?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擡頭看了一眼蕭俊,卻見蕭俊一付智珠在握的模樣,知道蕭俊此舉肯定大有深意,立刻痛快的應道:“遵命。”
隨即大聲吆喝着,找了些營兵,在地上釘下五排木樁,每排約二十個,又做了些長條板子綁在山匪後背之後,在高出頭部的地方寫上“斬棚寇匪逆一名”,並用毛筆蘸着這些重傷山匪的血跡,代替硃砂勾決。之後又將所有被俘山匪全部綁在了這些木樁之上。
山匪實在是有些多,營兵們倒也折騰了好一陣子,蕭俊見差不多了,這才尋了一百名使刀的營兵,扮作劊子手,每名山匪旁各立了一人,這才高聲喝道:“按律,嘯聚爲匪,攔路劫掠殺人者,一律嫋首示衆,首級懸於城門之上,以敬效尤。”蕭俊的聲音極嘹亮,在山谷中遠遠了傳了開去。
喊完了之後,蕭俊便耐心的等候了起來,他倒不是真的要殺掉這些悍匪,剛纔退走的悍匪可還是有千餘人的,一旦真的不惜一切代價,寧可拼個魚死網破、元氣大傷,也要和自己來個不死不休,自己這些人還真是凶多吉少,所以,他佈下這個法場只不過是在釣魚。
魚兒很快就上鉤了,沒過多久,從密林之中忽然閃出三道人影,爲首的是一名面色陰騖的黑瘦漢子,這漢子年近四旬的模樣,將雙手高高的舉在頭頂之上,衝着車隊快步走了過來,負責警戒的營兵,立刻大聲喝問了起來,這幾人在三十步遠左右的地方站定,爲首的漢子面色陰沉的大聲道:“我等乃是剛纔那幾路山匪的瓢把子,要見你們的領軍武官。”
營兵們聞聽此人竟然是匪首,臉上均現出緊張和憤怒之色,紛紛纂緊了手中的刀槍弓箭,將目光投向蕭俊的方向,等候着蕭俊發佈命令。
蕭俊臉上卻是一付不鹹不淡的模樣,見這漢子報名了身份,隨即淡淡的吩咐道:“娘們、老錢,隨我過去一趟。”說完氣定神閒的舉步向那漢子走去。
那爲首的漢子,待蕭俊等三人走到近前,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之色,衝着蕭俊冷冷道:“你就是領軍的武官?”
蕭俊微微頜了頜首,淡淡道:“正是,我非綠林道上之人,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不用繞彎子,講行話。”
這黑漢子倒也痛快,直接冷冷道:“放了被捉的所有兄弟,我們放你們過去,並且不會再動你們的紅貨,我們之間的帳日後再算。”說完依然冷冷的怒視着蕭俊。
蕭俊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這匪首,暗自琢磨道,看來被自己和柳雷殺掉的那些闖入車隊的高手應該是各堂口當家主事的,雖然他們只是公事公辦的官兵,但按綠林的規矩,這麼多“中高級”骨幹被自己滅了,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這還倒是一樁麻煩事兒,看來得想辦法把這股禍水引開。
略思量了一下,隨即淡淡道:“當家的怎麼知道我們押運的就是紅貨?是因爲道上‘可靠’的兄弟透露給你的?你又怎感保證你那兄弟不是被人騙了的?你也是老江湖了,既然是紅貨,那透露給你消息之人可曾告訴你是什麼紅貨,數量又有多少?實不相瞞,我們押送的只不過是極普通的軍需,我們這幾十名精騎,只不過是因爲車隊中的一名沒什麼背景來歷的少女,才臨時被調了過來,和軍需沒半分關係,此事你可遣人用些銀兩到袁州城找一個叫佟爺的去打聽,很輕易的便可探聽出來,如果真的是令人心動的紅貨,又怎麼會派三百爛兵護送?附近巡視掃蕩的大軍更是會派哨騎密切注意這些軍需的動靜,一有不測,會立刻支援,可現在過了這麼久,你可曾見到有馬軍過來支援?”
這三名瓢把子都是久闖江湖的精明人物,聞聽此言臉色立刻就變了,蕭俊的話說得再淺顯明白不過,顯然他們是被人耍了。
蕭俊見狀,趁熱打鐵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等是吃官飯的,雖與你們勢同水火,但今日之事,卻是有小人在背後操縱算計,引你們故意去撞我們這顆‘釘子’,否則的話,你們也不至於會損失這麼多好手,那躲在幕後之人才是最大的元兇,就算是要算帳,那也是應該去尋那背後主使之人,我可以透露給你們,這背後主使之人,是江寧府的黃氏大族,至於是族中誰負責煽動挑撥,引你們上鉤的,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言已至此,今日之事,雖然是你們伏擊我等在先,但我們事後用上好的傷藥幫你們救治重傷的兄弟,已經算是仁致義盡,我會放掉你們所有的兄弟,你等亦放我們出谷,雙方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這黑瘦漢子雖然看上去似乎信了幾分蕭俊所說的,卻仍然冷冷的說道:“還是先前的條件,放人還屍體,我保證放你們過去,不劫你們這批貨,我們的帳以後再算。”隨後衝着遠處打了幾個手勢,片刻之後,山林之中忽然冒出濃濃的煙霧,緊接着十數個巨大的火球從山谷兩側轟隆隆的滾落了下來,砸倒了無樹的竹木,一直狠狠的撞到谷底的溝壑之上,這才停止了下來,威勢煞是驚人,剛纔車隊若是進入到了谷中,被這些火球撞上,那絕對是凶多吉少,而且看樣子山匪們只不過釋放了少部分火球。
蕭俊卻是不爲所動,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剛纔那一幕,懶洋洋的轉過身形,對着旁邊的柳雷淡淡的吩咐道:“這天底下又不是隻有這一條路,我們走,回去將那些人全殺了。”
說完倒負着雙手,便要踱回本陣,這黑瘦漢子見蕭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而且竟然轉身就走,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眼中的陰鬱之色更濃了些,和旁邊的兩人低聲密議了幾句,這才咬了咬牙對着蕭俊的背影大聲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這批軍需只不過是普通貨色,背後確實有人在挑撥,今日之事,我等便作罷,若這批貨真的是批紅貨,我們之間的帳絕不能一筆勾銷。”
蕭俊背對着這首領點了點頭,淡淡道:“成交。”隨後繼續不緊不慢的向回走去。
回到車隊之後,蕭俊將這百餘名被俘的敵人從木樁上卸了下來,重新捆得結實了些,口中都塞了布條,這纔對着柳雷和牛丁隨意的說道:“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砍下一百顆腦袋,嚇到小妹妹們確實不好,確實不好,不如我們到林子當中去解決掉他們。”明着釋放被俘虜的亂匪是觸犯律法的事情,怎麼也得繞繞彎子,作作樣子。
隨後又對着錢大壯命令道:“老錢,帶上一哨,到前方兩側的山坡上探探,看看有沒有埋伏?”
錢大壯立刻應聲領命,帶着九個哨騎小心翼翼的摸進了前方的山谷,而蕭俊則命營兵們將俘虜全部拖入到旁邊樹林之中,隨意的丟在地上,他和柳雷、牛丁二人在林子中做了做樣子,多呆了一時半刻,便向回走去。
………………
蕭俊望着不遠處的山谷,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皺,錢大壯已經進入谷好久了,卻仍然還沒有出來,此時已經日上三竿,車隊附近的地面之上,到處都是氣味難聞的嘔吐物,和剛纔激戰時所留下的各種穢物,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苦着臉,看着蕭俊,希望他趕快下命令,離開這地獄般的地方。
又過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錢大壯等人才終於滿臉疲憊之色的從谷口鑽了出來,一見到蕭俊,錢大壯便罵罵冽冽的說道:“他孃的,兩面山坡之上全是陷井,什麼都探查不到,這谷里布置得跟銅牆鐵壁似的。”
蕭俊沉吟了片刻,這才轉身走到溫都司的面前,拱手說道:“依標下之見,當繞路而走,雖然會耽誤三五日的行程,但一來勝在穩妥,二來這三五日之內,想必我部戰力強悍、力挫強敵、運送的卻又僅是一批普通軍需的消息會很快傳播開去,到時候,這一路之上會安穩許多,在進入安徽之前,不必擔心會有人再來尋我們的麻煩。這樣一來,延誤的行程卻又可以彌補回來。”
溫都司連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了下來,心有餘悸的說道:“剛纔那些火球可是霸道得很,這進入谷中實在是過於冒險了些,蕭哨長所言正合我心,正合我心,就這麼辦了。”
在蕭俊的喝令下,車隊很快便動了起來,向來路退去,見終於可以離開此處,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愉悅的神情,臨近黃昏的時候,隊伍在一處水源駐紮了下來,經歷了白天的刺激,幾乎所有的小姑娘都沒有吃晚飯,這些小女孩兒們顯然是被嚇到了,縮在蓬車之內,一言不發,沒有了往日那般嬉笑。
紮好營盤之後,營兵們立刻主動的去放哨,溫都司對哨騎們的強悍戰力顯然很是滿意,因此對他們很是尊重,一付不聞不問的模樣,任由他們隨意。不過哨騎們還是在蕭俊的指揮下很自覺的佈下暗哨,當然這樣做也是因爲對那幫營兵不放心。
一夜好睡之後,當然這是指哨騎們,蓬車內和囚車內可是不停的有被惡夢驚醒的聲音傳出來的。
第二日清晨車隊再次啓程,因隊伍中有許多傷兵,因此剛過未時的時分,車隊再次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駐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