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落下,營地內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在得知那些夜夜襲擾的盜匪們已經遠遁他處後,軍士們都顯得極其的放鬆,除了正常出哨的兵士外,餘下的因白天得了不少銀錢,除了夜盲症比較嚴重的不得不休息之外,其他人迫不急待的去挑選木頭快活,大多數人則是聚在一起,麼五喝六、興致勃勃的賭了起來。
蕭俊將月娘從新購置的蓬車內喚了出來,在地上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將在城內的購置的食材一一取了出來,又尋來一個鐵板,刷淨,架在火上燒熱,將一些精面調製成麪糊,塞給月娘,臉上掛着笑意說道:“月娘,來,和哥哥一起烙些油餅,我們多烙幾個花樣兒。讓大夥兒也跟着改善改善。”荒年之中,無論是精面,還是油餅,對於窮人來說,可都是難得的好東西,即使是在城中也極難吃到,更何況野外宿營了,月娘聞聽此言,倒也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歡快的跑了過來,跪坐在哥哥的身旁,大眼睛裡噙着笑意,在蕭俊的提議和建議下,先是在鐵板上刷上一層胡麻油燒熟,然後又將一勺勺的麪糊糊攤在燒熱的鐵板之上,薄薄的糖餅、香噴噴的蔥花餅,將雞蛋和在面中的雞蛋麪餅,餡餅等等,花樣倍出,小丫頭玩得不亦樂乎,油餅誘人的香氣遠遠的飄了開去,小姐妹們見月娘在烙餅,似乎大有便宜可佔的模樣,也都湊過來,將一個個成品搶走,除了自己吃用之外,還送給相熟的哨騎。一時之間,蕭俊這邊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哨騎們見小姑娘們玩得開心,還不時的送來可口的麪餅,倒也沒將她們強行拉走聽曲兒,壞了她們的興致。
篝火映紅了月娘盈盈的笑臉,小丫頭兒雙手沾滿了麪糊,不時的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吟吟的望着哥哥,目光從蕭俊臉部那棱角分明的線條上一一的勾勒過去,大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情意。
張婉真今夜被一名哨騎挑了出來,她有意拖延時間,使出渾身解數撩撥起了得那哨騎的興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見外邊排隊的都已經散去,這才拖着腳鐐,身形疲憊的從帳蓬內走了出來,她臉上表情木然,但若是仔細留意,卻會發現她眼中深藏的那股濃濃的恨意。那位吟誦父親絕命詩的領兵武官,一直讓她心存疑惑,因此一直留意着他,剛纔宿營的時候,那武官有意無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那頂營帳,又衝着自己的方向點了點頭,便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張婉真垂着頭徑直向囚車走去,她走得很慢,當路過蕭俊所指的那頂帳蓬的時候,忽然聽到這領兵武官身邊的少女,驚喜的大聲歡叫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得被吸引了過去,見只是小姑娘玩得高興,便毫不在意的又重新做着自己的事情,卻沒有注意到,就在這一剎那,張宛真迅速消失在了一頂營帳之內。
身爲領兵武官,蕭俊有着屬於自己的營帳,軍官的營帳自然是要建在儘量造近中央,相對比較安全的區域,因此被哨騎們挑選出來的“木頭”們完事之後,都要經過蕭俊的帳蓬纔可以回到囚車中去。剛纔烙餅的時候,蕭俊便有意的選擇了好了地點,少女們背對着他的營帳,離得又極近,恰好遮擋住了大多數人的視線,再加上精心佈置的各種障礙物,張婉真的消失,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月娘有些疑惑的望着哥哥,卻不知道爲什麼哥哥剛纔要叫她故意跳起來裝做很高興的樣子,不過她向來是極聽話的,心思又極單純,只猶疑了片刻便重新被眼前的油餅吸引了過去。
蕭俊見張婉真消失在帳蓬之內,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還算順利,不由得略鬆了一口氣,大約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在蕭俊內心有幾分焦急的時候,一名營兵終於提着水桶從營帳內走了出來,此時不少人已經休息,小姑娘們已經不滿足於旁觀,七手八腳的輪流上陣,大家一起玩烙餅,倒也其樂融融,餘下的兵士們也賭得正歡,倒也沒人注意這突然出現的營兵。
這營兵做出一付要打水的模樣,很快便要沒入到前往河邊的黑暗之中,就在此時,一名賭得正歡的的綠營兵突然衝那營兵喊道:“喂,兄弟,過來賭兩手。”說完便要過去拉他。
就在此時,忽然一隻大手拍在他的肩上,回頭一看,卻是蕭俊,他對蕭俊可是十分敬畏的,連忙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容問道:“原來是蕭爺,您老有什麼事?”蕭俊隨手塞給他一張燻肉大餅說道:“柴不夠用,麻煩兄弟到林子邊上幫忙拾一點,那些小姑娘興致正濃,麻煩儘量快些。”
那營兵有些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賭局,又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提水的營兵,隨後卻被手中的香味吸引了過去,三兩下將餅塞進嘴裡,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說道:“這餅真好吃,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餅。”此時他早已將那可疑的營兵忘得一乾二淨。
那營兵沒入黑暗後,身形忽然詭異了起來,不久後便出現在河邊,彎下腰,然後忽然身子一沉,便沒入河中不見了蹤影,一切無聲無息。
“今日就到這裡吧。”蕭俊看了看天色,衝着小姑娘們微笑的說道,取來一塊布,將月娘粘着麪糊的小手擦淨,他這一不經意的動作,自己覺得很自然,月娘覺得很體貼,很幸福,看在小姐妹們眼中卻是非常的羨慕。
月娘顯然玩得很開心,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見小姐妹們陸續的向蓬車走去,沒人注意這裡,忽然在蕭俊臉上親了一下,紅着臉跑開了。
蕭俊迅速打掃了一下戰場,見周圍沒人注意,三兩下將營帳附近設置的一些障礙物不經意的收起,一切無跡可尋。
不久之後,“木頭”們臨近收工的時候,那看管囚車的胖子在清點人數的時候忽然大叫了一聲。
衆人有些疑惑的望過去,那胖子臉色異常蒼白的大叫道:“少了一個,少了一個。”
此時溫都司從帳蓬內走了出來,他把着一個小姑娘聽曲兒聽得正歡,被打擾了興致,臉色頗爲不愉:“鬼叫什麼?出什麼事了?”
“回將軍,女囚少了一個,小人尋遍營地所有角落,卻都沒有找到?”那胖子哭喪着臉說道。
溫都司不由得皺了皺眉,沉聲吩咐道:“將明哨和暗哨全部替換回來。”
片刻之後,明暗哨們全部回到了營地之內,隨即營地之內開始了嚴厲的盤查,將張宛真領回去淫樂的哨騎劉二愣被反覆盤查了數次,連帳蓬內所有物品都被細細的搜了一遍,蕭俊一晚上都在和小姑娘們一起炊餅,自然是被輕易的排除了,那溫都司排查完營地內部之人,又將所有的貨車細細的搜尋了一遍之後,這纔開始盤問起那些哨兵。溫都司語氣嚴厲的責問道:“一個大活人,憑白無故的從營地之內消失了,難不成她還能飛天遁地不成?你們是怎麼放的哨的。”
這溫都司的話音剛落,一名出暗哨的哨騎臉上帶着懼色的回道:“回將軍,這情況還是有的,標下在河邊的方向伏下暗哨的時候,確實看到了一些奇異的景象,標下看到一個營兵象鬼魂一樣閃了幾閃,便出現在河邊,然後就消失了,標下當時頗有些疑懼,還以爲自己眼花了。”能讓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哨騎心生懼意,看來他所遇到的情況一定十分詭異。
溫都司聽了這哨騎所言,臉上閃過一絲疑色,命營兵留下守營,帶着一衆哨騎向河邊的方向趕去。在暗哨所指明的位置停了下來,這個位置稍偏了些,靠近山邊。一般人打水輕易不會路過,卻見地下每隔幾步便擺放着一些碎石塊,顯得有些古怪,一名哨騎不小心踏進了一處碎石之中,忽然大叫道:“暈,頭暈,好象一進裡邊什麼都看不清了。”
就完就跳了出來,衆人見他一進入那石塊裡,身形立刻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出來時卻完好無損,有些好奇,也都跳進去試了試,結果出來後臉色都變得十分的難看,
“這是什麼鬼東西?先生可知道麼?”錢大壯有些疑惑的向“博學多才”的蕭俊問道。
蕭俊裝模作樣的走了過去,將石塊移開,手掌在地面之上按了按,取出靴中短刃,片刻之後便從地上挖出一個卦盤,這才淡淡道:“我學藝的時候曾聽師父講過,這是一種**陣法。傳聞有這種東西的存在,但我師父也未曾見到過。”蕭俊說完便將其餘的卦盤一併挖了出來,在手中略把玩了一會兒,隨手收了起來,衝着衆人解釋道:“此事過於詭異,這些卦盤,我拿回去琢磨一下,說不定對整隻隊伍會有好處,以免被人在暗中算計。”
他剛纔在帳蓬內給張婉真留了字條,並配上圖,讓她從這些石塊陣中全力奔跑跳躍着走,再加上黑夜之中,離得遠些,身形本就極難辨清,因此纔會“詭異。”這些石塊陣自然是洪開山佈置的,而張婉真換下來的衣服和用鋸割開的鐵鐐則是放在了桶裡。
蕭俊的話顯然讓這些向來膽大包天的哨騎們感到了一絲畏懼,牛丁臉上現出一絲謹慎之色說道:“難道是傳說中的奇門遁甲?當初俺師父曾經說過,一旦遇到這東西,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這東西可邪性的很。”
溫都司帶着衆哨騎回到營地,將所有士卒聚集了過來,神情嚴肅的說道:“所有的跡象表明,此女被劉二愣花了二錢銀子領出來後,在迴轉囚車的途中,就在這營地之內,衆目睽睽之下,在我們面前神秘的消失了,唯一留下的線索便是換上了一身營兵服飾,極其詭異的現出了幾次身形,既然能夠動用奇門遁甲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救走,我們所面對的必定極其可怕的對手,今天夜裡誰都不許睡覺,全部給我細細搜索營盤地面,不許放過任何可疑之物,明哨暗哨全部出雙哨,營地內也設哨兵一隊來回巡邏。一定要小心戒備,敵人在暗處,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來,取我等項上人頭必定如探囊取物。至於少了一人,是因爲我們長途跋涉,有一名女囚因水土不服死去,大家記住了嗎?”
“遵命。”衆人轟然領命。
營地內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片刻之後,在武官們一聲聲的吆喝之下,所有的兵士迅速進入警戒狀態,人們總是對未知的東西心懷恐懼的,尤其是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帶有傳說色彩的神秘的奇門遁甲。蓬車內的少女們驚恐的看着營地內神色凝重,如臨大敵的兵士們,小聲的竊竊私語着,猜測着事情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