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將月娘和劉文月帶到自己的營帳門口,這纔對着劉文月說道:“劉姑娘,本官喜歡一切從簡,這裡有月娘照顧我就可以了,你先到文植那裡去吧,你二人情同姐弟,正好照顧照顧他。”
劉文月見蕭俊並沒有將自己留在身邊伺候的意思,臉上現出一絲黯然之色,應道:“是,老爺。”轉身便向劉文植的營帳行去,背影頗有些落寞。
月娘雖然和文月關係極要好,但若是和她一起照顧哥哥,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見哥哥只留下了自己,小臉兒上現出了甜甜的笑容,歡快的隨着蕭俊入了營帳,卻一眼便看到了趙無極,先是一愣,隨即乖巧的詢問道:“這位老爺爺是?”
蕭俊微笑道:“這位是哥哥的師父,不過月娘要替哥哥保密喲。”
月娘好奇的望着趙無極:“這位老爺爺便是哥哥的師父呀,能夠教出哥哥這樣一位大英雄出來,老爺爺一定厲害得很。”
蕭俊寵溺的揉了揉月娘的頭髮,笑道:“哥哥不是什麼大英雄,不過這位老爺爺可是一位真正的大英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趙無極縱然人老成精、城府極深,卻也面露愉悅之色說道:“你們兩個小娃兒就別捧我這個老頭子了,她就是那個叫月娘的小丫頭?嗯,模樣兒倒還不錯,倒是個宜夫相,你一曲蓋江南,爲了這小丫頭險些喪命的事情爲師也都聽說了,當初在嶽州城外,如果不是你命大,恰好遇到了爲師的至交好友,怕是早已命喪黃泉,你真的就這麼喜歡她?”
蕭俊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早已知曉了當日的事情,但再一次聽別人提哥哥爲自己險些喪命的事情,月娘的心裡還是十分的難受,低着頭,輕咬着嘴脣,臉上亦是不見了陽光燦爛的笑容。
趙無極此時面色卻凝重了起來,嘆道:“成大事者本不應在這方面有過多的牽絆,你如此在意於她,倒是個弱點…”
蕭俊心中卻是一動,忽然單膝點地,執了弟子之禮,十分認真的請求道:“徒兒有個不情之請,月娘原本就是師父的記名弟子,能否請師父正式收她入門?”
趙無極聽到蕭俊的請求,卻是沉吟了起來,半晌才說道:“算上這丫頭,爲師一生之中總共收過四名弟子,大徒弟開山繼承了老夫的衣鉢,爲人寬厚,是你們幾個當中功夫最好的,二徒弟尚武是老夫的獨子,精明幹練,也是老夫最得力的臂助,統領着天地會在甘肅的人馬,三徒弟便是你,一身的文韜武略,頗有大將之才,這三個徒弟爲師都是極滿意的,也是爲師這一生當中最爲欣慰之事,這小丫頭是老夫的第四個徒弟,也是唯一的一個記名弟子,爲師心裡也清楚,這做人是不能太貪心的,既然已經有了三個得意門徒,看在這小丫頭曾經救過爲師,並且多年以前便已入我門下的份兒上,收她做個關門弟子倒也無妨,將來爲師這把老骨頭行將就木之時,身邊也有個端茶倒水的照顧之人。”
月娘睜着大大的眼睛,聽得迷迷糊糊的,好象這老爺爺以前收過自己爲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由得向蕭俊望去,蕭俊見趙無極勉爲其難的答應了下來,對着月娘笑道:“你不懂事的時候,這位老爺爺便已經收你爲徒了,只不過由哥哥代爲傳授了一些本門的皮毛,精髓的東西沒有傳給你,現在師父要親自傳授你一身厲害的功夫,和哥哥傳授的可不一樣哦,還不快快叩頭。”
月娘是個文靜性子,從小又被燕氏“女訓”“女誡”“烈女傳”之類的強行灌輸教導,對學會一身的功夫倒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一直十分希望能夠幫哥哥分擔些壓力,若是學會了功夫,豈不是可以幫上哥哥了?就象柳眉姐姐那樣?想到此處,小臉兒上立刻現出歡快的神色,衝着趙無極連磕了幾個響頭,口中說道:“月娘見過師父。”
趙無極笑呵呵的將月娘拉了起來,說道:“爲師這幾日便替你打通經脈,只是一來你畢竟被強制的裹了幾年足,這下盤已經有些不穩,二來習武的年齡又有些偏大。三來嘛……”
趙無極說完,伸手在月娘的身上揉捏了幾下,思索了一下說道:“爲師差點忘記了,你畢竟也是練過七八年本門的粗淺入門功夫的,這底子倒是打下了些,不過你的資質一般,又是身爲女子,這性子嘛,看上去有些文靜,雖然不適合與人爭鬥,卻是十分適合本門的太極路數,雖然不能指望着會有什麼太大的出息,不過若是用用心,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月娘聽得有些迷糊,一臉期盼之色的詢問道:“月娘也會象哥哥一樣厲害麼?”
趙無極面色卻是一沉,面露不悅之色的說道:“爲師教你武藝,是爲了揚善懲惡,除暴安良,我武當一脈,最忌心浮氣燥,好勇鬥狠,沒想到你這丫頭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會起此種妄念。”
月娘嚇得一吐小舌頭,嚅嚅道:“月娘…徒兒知錯了。”
蕭俊倒也能大約的猜出幾分她的小心思,安慰着她道:“我武當一脈的習武之道,與讀書頗有幾分相通之處,亦是遵循着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以浩然之氣內斂、中正平和爲上,一味的好勇鬥狠,反倒落了下乘,你若是能夠真正體悟到本門功法的精髓,多多努力,數年之後,應該會和你柳眉姐姐的功夫差不多少吧?”
蕭俊的這番話月娘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最後一句話卻是聽得極明白的,大眼睛裡泛起一絲異樣的神采,小丫頭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柳眉和蕭俊並肩作戰的情形,二人配合默契,心意相通,你攻我守,你防我攻,就好象是一個人生了兩個腦袋,四隻手,四條腿一般,若是把柳眉姐姐換成了自己…………
隨着蒙古馬匪的覆滅,不少龜縮在甘州城和涼州城的綠營兵得到了消息,卻是高興得不了,這些兵痞,被關在大城之內,終日被約束在軍營之中,幾乎與坐牢無異,可又不敢輕易出城,怕丟了性命。天知道那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馬匪們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
這一日,涼州通往永昌的官道之上,走來了一隊約百人的官兵,爲首的是名長得十分壯實的黑臉漢子,此人便是原駐永昌的分守參將胡成柱,漢軍旗正藍旗人,依仗着旗人的身份和幾分本事,爬到了分守參將的位置,西北現在的局勢十分微妙,王輔臣反清後,出於對漢將的猜忌,這些有着旗人身份的漢人,便被大量的提拔,用以制衡漢將,這胡成柱便是其中的一個,當然,這些漢軍旗的奴才們,大多數人是從來不認爲自己是漢人的,他們認爲自己也是滿人。
這百名兵痞被關得太久,能夠重新回到永昌,繼續幹些自己“喜歡”的偷雞摸狗的勾當,心情自然是十分愉悅的,雖然甘涼大地上仍然是盜匪橫行,但近幾年來,這些尋常的盜匪們和官兵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來難爲你,雙方默契得很。
當這一隊人馬接近流民營寨時,蕭俊便接到了稟報,他對這位胡參將倒也沒什麼好印象,蒙古馬匪們攻來的時候,據當地的百姓說他只率兵抵抗了片刻,見對方太厲害,便騎着快馬逃出了城去,跑得比誰都快,綠營兵們見主將跑了,也都跟着跑得無影無蹤,結果衛城被輕易攻破,百姓們慘遭屠戮,城中倖存的那幾個老弱,背地裡都稱他爲“胡草包”。
蕭俊按官場上的規矩,在這位胡參將來到營寨門口時,帶着幾個人象徵性的迎接了一下,這位胡參將畢竟也是有着正三品的身份,見蕭俊一付不冷不熱的模樣,心中便有幾分不悅。讓綠營兵去一旁安營紮寨,自己則是臉色陰鬱的在這流民營帳之內轉悠了起來,卻不知是想要挑毛病,還是想找彆扭。
沒過多久,那位消失多日的董主薄聞訊趕了過來,一見面,先是大禮跪拜,然後又是拍馬屁,又是十分熱情的介紹這裡的情況,蕭俊見狀卻不由得皺了皺眉,能夠進御書房的文人,別看沒什麼出身,卻是個個文采不凡,至少比自己要強得多,怎麼會如此的沒有風骨?
這位胡參將轉了半晌,忽然一眼見到蕭俊營帳門口,正笑語盈盈的清洗着衣物的月娘和文月,眼前頓時一亮,在這流民營中,這兩個小姑娘倒是顯眼得很,胡參將輕聲詢問了董主薄幾句,便徑直走了過去,臉上擠出一絲輕薄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詢問道:“二位小姐姐,你們都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