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
因爲嚴邵安和趙輕舞一起回來,整個宅子都充斥着歡聲笑語。
趙輕舞和任雪琴在廚房準備晚飯,嚴震麟和嚴邵安兩父子在客廳沙發坐着,嚴震麟盯着兒子看,又聽着從廚房傳來的歡聲笑語,嚴肅的臉龐難得露出欣慰來,捧着茶壺,很是滿足。
“邵安哪,你能想通最好,往後一家人和樂融融的過日子,最好不過。”
嚴邵安熟絡的點了根菸,吞雲吐霧中慢慢眯起眸子,並不接話。
嚴震麟睨他一眼,突然嘆氣,“至於那個孩子……”
說到這個話題,他謹慎的回頭朝廚房望了眼,悠悠道,“我想過了,他總歸是嚴家的血脈,不能讓他流落在外面,你找個機會和姓關的女人談一談,務必把孩子帶回家。”
憶起她那日護着孩子的模樣,嚴邵安神色一黯,煩躁的將煙掐滅了,“再說吧。”
“你給我站住!”
看他站起來,嚴震麟立馬叫住他,跟着從沙發裡站起來,“我看你對那女人還是念念不忘,你可別忘了,小芮是怎麼死的!”
離開的腳步頓住,嚴邵安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緊,嘲諷爬上眼角,他突然似笑非笑的說,“你也別忘了,我們當初利用那件事從楊國慶那裡得了多少好處。”
“放肆!”
嚴震麟老臉掛不住,惱羞成怒的吼。
嚴邵安側了側頭,“我回房間。”
頭也不回的走了。
嚴震麟看着他走遠的背影,氣的是頭頂冒煙,臭小子,還惦記着那個姓關的女人,好,很好,你不去找她,我去,嚴家的孫子絕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
某處公寓。
兩個身姿同樣挺拔的男人並肩站在安靜的走廊,兩人皆是一身黑衣,共同凝目望向純白的房間,樑浩皺緊的眉心隱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沉,輕聲說,“照顧好她。”
後者是周正勳,他接到樑浩的電話趕到這裡,原本是擔心關瑾言的情況,卻並不料會聽到樑浩說這些話,劍眉困惑的挑起,望向年輕卻目光深沉的男人。
“你。”
爲什麼?
爲什麼要把關瑾言交給她,從他種種行爲的跡象來看,他並非對關瑾言沒有意思不是嗎?
樑浩頭也不回,只留給周正勳一個深沉的側顏,“別問那麼多,好好待她。”
說完,他捏着拳頭,像是怕耽誤了會留戀一樣,轉身就走。
周正勳還想要叫住他,樑浩卻走的飛快,眨眼就不見了人影,懷揣着滿腹的疑問,周正勳推開了房間的門,關瑾言安靜的躺在白色的大牀,像是睡着了一樣,只是兩道柳眉緊皺,清瘦的兩頰掛滿了淚痕。
他心疼的走到牀邊,伸手想要替她撫平緊皺的眉心,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又突然驚慌的收回來。
立在牀畔,他靜靜望着關瑾言半晌,而後,將關瑾言抱了起來。
他並不知道樑浩爲什麼把關瑾言交給他,他只知道自己深愛懷裡這個女人,這一次,他更不想放手!
帶着關瑾言回自己的公寓,汽車顛簸的一路上,關瑾言都並未醒來,周正勳將她帶到自己的公寓,小心的安置在客房,低頭在昏睡的關瑾言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
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他接到蔣玥的電話。
“周正勳,我聽說阿言在你那裡,你一定要多留意她的情緒知道嗎,兜兜出了事,我擔心阿言會想不開。”
“兜兜怎麼了?”周正勳還不知道兜兜的事。
蔣玥那邊好一陣沉默,連反問都沒有,直接說,“兜兜……不在了……”
“你說、什麼?”
手機從掌心滑落,周正勳直接愣在那裡,心中驟然涌起的疼痛,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塊,他看着長大的兜兜,繞着他膝頭的兜兜,竟然……不在了!
“總之,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多注意她的情緒,她那麼愛兜兜,我真怕她會受不了,”蔣玥很擔心。
周正勳回頭看房間,難怪她滿臉的淚痕,原來竟然是因爲兜兜……
喉嚨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震驚的發不出一點聲音,他咬着脣,猛地出拳,一拳頭砸在牆壁。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辜負了關瑾言的託付,讓兜兜被嚴邵安帶走,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曾經發誓會護他們母子周全,終究卻沒有做到,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說要保護她?
拳頭夾帶着怒氣一圈圈砸向牆壁,留下一個凹痕。
“周正勳,你給我冷靜下來,阿言還要你照顧,你必須給我堅強!”
蔣玥聽到些聲音,在電話裡用力訓斥着。
周正勳頭抵在牆壁,整個身體繃成一張弓,表情痛苦。
電話裡蔣玥不放心的始終在鼓勵他,如此過去了好久,周正勳好不容易纔從消極的情緒中緩解出來,悶着頭走進房間,握着關瑾言的手,額頭抵在她的手背,愧疚的道歉着。
而關瑾言這一次昏迷的時間有點長,足足三天之後,她才從昏迷之中醒來,人已經瘦的幾乎只剩了皮包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脫口而出喊的就是兩個字。
“兜兜……”
兩隻手徒勞的伸出來,像是要抓住些什麼,手指用力的握緊,眼睛瞪的很大很大。
然後,在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時,目光又一點點淡了下去,淚水從那烏黑一片的眸子裡一點點積蓄,化成一行行清淚落下,“兜兜。”
這一次,是悲傷的嗚咽。
周正勳衣不解帶的陪在牀邊,比起關瑾言的消瘦他整個人也憔悴極了,眼眶泛黑,胡茬邋遢,意識到關瑾言醒來,緊張的一把拉住她的手。
“阿言,你終於醒了。”
他真怕她會沉浸在悲傷之中一直沉睡下去。
費勁而極慢的轉着眸子,關瑾言望着周正勳,“你怎麼、在這裡?”
周正勳目光痛苦的望着她,猛地將她抱進懷裡,“對不起,害你受苦了。”
看到她這樣憔悴,他的心好痛好痛!
乖順的靠在他懷裡,關瑾言用力閉了閉眼睛,兩行清淚滑下。
悲傷到了極致,大概是說不出話的,也哭不出來,只是眼淚不停不停的流,像是要將身體裡所有的水份一次都流掉一樣。
許久。
關瑾言輕輕從周正勳懷裡退出來,“兜兜……在哪,我要把他葬到父親旁邊,有父親陪着他,兜兜就不會覺得孤獨害怕了。”
周正勳擔心的望着他,想起樑浩的安排,聲音很低的說,“在殯儀館。”
“帶我去。”
關瑾言掀開被子下牀,周正勳幾乎想都沒想一把摁住她,“你的身體。”
“我沒事,你帶我去。”
犟不過她,周正勳在擔心的盯住她看了許久,終於妥協,讓傭人替關瑾言換了外出的衣服,打算帶關瑾言去殯儀館。
“周先生,有人找關瑾言小姐。”
兩人下樓的時候,家裡的傭人上前來回話。
周正勳下意識回頭看關瑾言,關瑾言此刻換了一件白色的長裙,原本合適的尺寸因爲她這幾日的迅速消瘦而顯得空蕩蕩的,掛在她單薄的身體,露在衣服外面的兩隻手瘦骨嶙峋,卻反倒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大的嚇人。
“不見!”
她不容餘地的說,拽着周正勳下樓,此時此刻,沒有什麼人和事能比兜兜更重要。
周正勳會意,朝傭人使了個眼色,傭人也很快明白過來,躬身退了下去。
關瑾言直接朝門口走,周正勳落在後面去拿車鑰匙,等他追到門口的時候,只看關瑾言愣在門口,身側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着。
“孩子在哪,交出來。”
是嚴震麟的聲音,周正勳立刻會意過來,一個箭步竄上前去擋在關瑾言面前,“嚴老先生,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看到嚴家的人,只怕更會勾起關瑾言痛苦的記憶。
周正勳絲毫不敢懈怠。
“你放心,只要得到我想到的,我自然會走,”面對周正勳,嚴震麟的態度倒還算客氣,“這是關瑾言和我們嚴家的私事,我想還輪不到你插話。”
“這是在我家的地盤,我當然有說話的資格!”爲了保護關瑾言,周正勳絲毫不肯退讓。
如此舉動自然惹怒了嚴震麟,他繃着一張憤怒的面孔,視線越過周正勳直接找到關瑾言,“痛快的把孩子交出來,你有什麼要求可以商量。”
爲了孫子,他會考慮做適當的妥協。
“夠了!”
他三句話不離兜兜,周正勳急了,不顧尊卑厲聲打斷他。
嚴震麟不聽,仗着自己年歲大,資歷老,一把推開周正勳,“沒你的事,你讓開!”
同時衝到關瑾言面前,囂張的頤指氣使,“趁我現在還願意跟你談,識趣的就把孩子交出來,等鬧到法庭,你覺得憑你拿什麼跟我們爭!”
他說的話通通都對,可此刻的關瑾言哪裡有心情和他好好說,尤其想到他們做的事,心中怒火盎然,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緊成拳頭,她冷冷笑着,蒼白的臉佈滿了譏諷。
“你有本事就向閻羅王要去!”
“你,混帳東西,”以爲她是在咒自己死,嚴震麟氣的頭頂冒煙,咧着脣,突然甩手。
“啪”的一聲。
關瑾言整個頭被打的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