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邵安將周正勳幾個住處都找遍了,沒找到關瑾言,這纔想到周家的這處老宅子,有周明遠的名聲擋着,倒不失爲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找了一天,嚴邵安的情緒已經面臨崩潰,站在莊園一樣豪華的房子面前,隔着鐵柵欄,面若冰霜。
車裡,宋秦也是坐不住,想了想,推門下車打算助嚴邵安一臂之力。
“沒你的事,”
車門剛打開,又被嚴邵安趕了回去。
宋秦半彎着腰僵在車門口,半晌之後,又默默退了回去。
視線裡卻已經掃到一抹緩步而來的身影,正是周正勳,這個男人身上有着軍官的霸氣,走起路來赫赫生風,步伐鏗鏘有力。
他擔心的看向嚴邵安。
嚴邵安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也看到了來人,兩手驀地抓緊柵欄。
睚眥欲裂。
“周正勳,”他吼,“把阿言交出來!我知道是你藏了她!”
試問放眼整個京北,除了周正勳還有誰有這個本事,能將一個人藏的密不透風,任憑是他的人馬還是楊國慶的勢力都無法進入。
周正勳走近,剛毅的脣角一抹笑嘲諷而冰冷,“是我藏了他又如何,你捫心自問,對她可有半分真心,你娶她,不過爲了替你死去的妹妹報仇,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是不是真的以爲你對她做的一切都能藏得住?!!”
話至最後,周正勳的聲音轉爲憤怒,凌厲的表情更是刺痛着嚴邵安的眸子。
嚴邵安神色痛苦而僵硬,倏而掀脣,“那又如何,我和她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多嘴。”
成功的從周正勳臉上看到一分痛苦的隱忍,嚴邵安心中的憤怒方纔覺得得到了些許宣泄,得意的望着周正勳,“現在,請你把我妻子交出來!”
周正勳表情陰霾,“休想!”
“你,”
額角青筋抖動,嚴邵安揪着柵欄,作勢就要闖進去。
然這裡守備森嚴,大門口更是有警衛把守,周正勳隔着柵欄冷冷睨着他,眼角一掃,立即有兩個警衛小跑着過來,禮貌的請嚴邵安離開。
“關瑾言,你出來——”
嚴邵安死死揪着柵欄不肯放手,衝着門內大喊,在兩個警衛的拉扯下,梗着脖子,眸子赤紅。
他急需見關瑾言一面,有些事他不願關瑾言從別人口中聽到!
然而,不管他怎麼喊,他雙目所及之處,那一方冗大的院子裡,始終沒有出現他想看到的那道身影。
隔着柵欄。
周正勳冷眼看着聲嘶力竭嘶吼的嚴邵安。
甩袖,離開!
屋裡。
關瑾言定定坐在輪椅中,保持着周正勳離開的姿勢,低頭,不知在看什麼。
直到眼前一片黑影襲來,她知道是周正勳過來了,也不語,只默默轉着輪椅,打算回房間。
“如果你想見他,”
先說話的還是周正勳,望着女子瘦削而倔強的背影。
“不用,”
關瑾言直接拒絕了她,轉着輪椅直直進了房間。
周正勳站在原地許久,表情複雜而深邃。
沒過多久。
關上的門打開,關瑾言坐在輪椅出現在門口。
“我什麼時候能走出這棟房子?”
她的言外之意是外面的風聲什麼時候能消停,那些事又什麼時候才能擺平。
周正勳明白,說,“爺爺正在處理,”
“我知道了,”
說着,關瑾言又將門關上。
現在,她只等待所有事情結束,她和嚴邵安之間也該有個了結,然後……
她就會履行和周明遠之間的約定!
……
在周家住下的第十五天。
關瑾言萬般焦急的時候,桂嫂告訴她,老首長回來了。
安靜數日的女子,眼中放出晶亮的光芒。
終於,所有的事情都要水落石出,塵埃落定。
周明遠回來的時候是一個週三的深夜,彼時,關瑾言已經睡下,周明遠和周正勳在書房。
老首長拄着柺杖,身姿筆挺,無處不彰顯着一個軍人的風姿。
他說,“都搞定了,楊國慶罪名坐實,上頭很快會派人來調查他,她……沒事了,”
最後的幾個字他說的很輕,好似藏着什麼深意。
周正勳鬆了口氣,“那嚴芮意外的事,”
周明遠深深看了眼這個出色的孫子,從書桌裡掏出一疊厚厚的資料扔給他,“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看,”
資料足足有厚厚的一疊,將資料扔給他之後,周明遠往後靠在紅木班椅中,沉沉的閉上了眼睛,顯然不想再說話,這一套省城之行,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這其中的牽扯和糾葛,周正勳多少還是明白的。
楊國慶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背後自然有高位者的支持,扳倒他,並不容易。
即使是爺爺出馬,想來也是頗費了一番周折。
“爺爺,”他囁嚅。
周明遠慢吞吞睜開眸子,半眯着瞅了他一眼,揮揮手,“去吧,”
“這次的事,多謝你,”
說完,周正勳看周明遠重新閉上眸子休息,沉默片刻,他拿着資料,輕手輕腳的離開。
夜早已很深。
臥室亮着一盞檯燈,橙黃色的光圈下,照射着男人一張寫滿不可思議的臉,窗外陡然雷聲隆隆,周正勳將資料的最後一夜合上,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
當中陳列了楊國慶不少罪行,而最讓人吃驚的還是關於嚴芮一案的事。
想不到,當年那個意外的背後,竟然是那樣骯髒的交易。
關瑾言……着實受了委屈!
腳步聲被厚厚的地毯遮掩,黑暗中一道人影慢慢接近一個房間,在門口站了許久,他猶豫着,慢慢伸手握住門柄,試探的一擰,門開了。
房間中一片黑暗。
他並不開燈,也不試圖用什麼工具照亮房間,只是在門口站了良久,望着大牀的方向,靜靜看着。
過了許久,許久,他將門帶上,轉身離開。
翌日。
豔陽高照。
關瑾言醒的很早,她還記得桂嫂告訴她,周明遠會回來。
洗漱了出來,果然在餐廳看到了坐着吃早餐的周明遠,心中大喜,她喊道,“老首長,”
正在吃早餐的周正勳站起,徑直走向關瑾言,推着她的輪椅到餐廳。
周明遠低着頭在喝粥,似沒看到周正勳的動作,只是在關瑾言坐下之後,擡了擡眼皮,看她一眼。
關瑾言則看着他,目光隱約透着幾分期待。
“先把早飯吃了再說,”
周正勳往她面前放了一碗粥。
關瑾言對他道了謝,拿起勺子,心不在焉而迅速的吃完粥,當她放下碗筷的時候,周明遠的聲音同時響起。
話是對周正勳說的。
“把昨天晚上給你的東西給她,”
“什麼東西?”
關瑾言以眼神詢問周正勳,周正勳則看着周明遠,似乎在抗拒什麼,周明遠看也不看他,直接推開椅子起身,“我出去一趟,”
說完,拄着柺杖就走了。
餐廳一時只剩了關瑾言和周正勳,老首長不在,關瑾言更不必拘泥什麼,伸手就抓着周正勳,“是什麼東西,給我看,”
纖細的手指繃緊,透着緊張。
周正勳的眸子定在她繃緊的指尖,一聲嘆息從他脣齒間溢出,稍許,他起身,繞到關瑾言身後推着輪椅,“跟我來,”
一樓的書房。
周正勳丟下一份厚厚的資料在桌上,就出去了,留了關瑾言一個人細細的看。
紙張從第一頁慢慢往後,翻到最後一頁。
關瑾言臉上的表情也跟着一點點沉下去,當從一堆文件裡擡頭,她默默望着雪白的牆壁,眨了眨眸子,默默將資料合上,纖細的手指在文件抹過,久久未說話。
當書房緊閉的門終於打開。
周正勳猛的從沙發裡站起來,回頭盯着關瑾言,關瑾言坐在門口,對上他擔憂的目光,脣角微微浮起,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我真傻是不是,”
心在那一刻猛地揪緊,周正勳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躥到關瑾言面前,低頭,和她對視,“誰說的,”
“不用安慰我了,我心裡都明白,”
被一個男人騙的這樣,失了身又失了心,她不傻,還有誰傻!
看她這樣,周正勳不捨的皺着濃眉,脣瓣翕合,想說寫安慰的話,舌尖在口中打了個轉,又默默嚥了回去。
他着實不知還能說什麼安慰她!
“楊國慶什麼時候被提審?”
楊國慶接受調查,劉欣的案子水落石出,她洗脫了身上的嫌疑,也就可以從周家走出去。
周正勳卻是皺了眉,心中巴不得她永遠留在這裡,可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剋制着心中的落寞,他道,“快了,省裡調查的人這幾天就下來,楊國慶落網之前,爲了你的安危考慮,先在我家住着,”
“嗯,”
關瑾言點着頭,望着周正勳,“這次的事,實在麻煩你了,”
現在的她,也只能口頭說句謝謝,沒有辦法給以其他的謝禮了。
她付不起,更怕連累他。
她避開他的眸子,周正勳心中明瞭,鬆開撐在輪椅扶手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那,我先去公司,忙,”
“嗯,晚上回來吃飯吧,嚐嚐我的手藝,”
看着周正勳走遠,關瑾言到底是沒忍住,輕聲說,一頓飯,就當是謝謝他多日來的照顧。
走遠的人腳步豁然頓住,一絲驚喜從嘴角蔓延到眼角,他剋制着心中的喜悅,假裝很平靜的點着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