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聞少堂的這件事,關瑾言並沒有和蔣玥提起,她相信聞少堂那裡肯定也不會讓蔣玥知道,就當是兩人之間的秘密了。
拿到錢的第二天,關瑾言就取了其中的十萬還給蘇映紅,另外的九十萬則全部交到了聖心療養院,並告訴蔡院長把嚴邵安預付的錢還給他。
蔡院長雖然表現很古怪,還是依言照辦了。
只是在把關長山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關長山是執拗的個性,在vip病房住了一個禮拜,習慣了,說什麼也不肯再搬回原先的普通病房,可vip病房的費用是普通病房的三倍多,關瑾言實在承擔不起。
於是就出現瞭如下一幕。
迷漫着香氣的病房,關瑾言雙膝跪地,“爺爺,是我沒用,賺不了錢,沒辦法支付vip病房高昂的費用,我們換回普通病房好不好?”
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轉,關瑾言強忍着沒讓它掉出來,她也想讓爺爺住的更好,可她真的……無力承擔。
欠着聞少堂兩百五十萬,已經讓她根本透不過氣。
更別提還有那每個月十萬後續的治療費用。
簡直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她瘦削的肩膀。
“我不要,”官場山任性的頭一瞥,氣呼呼的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口中嚷嚷着,“邵安說了讓我住這裡,他會負責我的治療費用,不牢你費心!”
“爺爺!”
聽到這樣賭氣的話,關瑾言實在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嚴邵安和我們非親非故,你不能用他的錢!”
“那你給我錢,反正我不管,我要住這裡,”年過七旬的老人此刻儼然似個孩子,將牀上嶄新柔軟的被褥緊緊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關瑾言苦勸無果,蓄在眼中的淚水終於決堤,連日來的委屈和心酸此刻通通都化作了眼淚,一股腦從小小的眼眶裡涌出來,瞬間就淚流滿面。
“爺爺,”
她哽咽着低喊,淚水趁機流進嘴角,苦澀的味道一直從舌根蔓延到心裡,發酵出更多心酸的淚水,她說不出更多的話,只一遍遍喊着爺爺,爺爺。
病房的動靜早就驚動了護士,有人去通知了蔡院長,蔡院長匆匆趕來,看到這一幕,活了四十幾年見慣風浪的中年人一時也尷尬的站在門口,面部表情鬆動,隱隱帶着幾分愧疚。
“院長,”跟在後面的護士禁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淚,想說就讓關長山住在這個病房吧,反正一個月十萬的錢用來支付病房的費用也足夠了。
可覷到院長沉重的面色,又暗暗把話嚥了回去。
蔡院長看着跪在地上的關瑾言,關瑾言人很高,有接近一米七的樣子,因爲壓抑的痛哭,肩膀抖動,很難想象,那樣瘦削的一雙肩膀卻竟然要擔負起這些重任。
他皺了眉,突然拔腿就走。
“哎,蔡院長,”
護士喊她,蔡院長頭也不回就走了,護士看留不住他,又回頭看了眼病房,實在不忍心看到關瑾言跪地痛哭的樣子,一甩袖子抹了把眼淚,也趕緊走了。
“爺爺,”關瑾言肩膀一抽一抽,發出抽抽搭搭的聲音,“我好歹還是你的孫女,你能不能……就爲我考慮一次,我真的快受不了了,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承受這些,”
她失控的嘶喊,而關長山始終沒說話,vip病房盤旋着女人壓抑的痛哭聲,久久不肯散去。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關長山不肯鬆口,關瑾言就一直跪着,隨着時間的推移,膝蓋先是覺得酥麻如針扎,再過了會,就麻木了,好似失去了知覺一般,她用兩隻手撐着,慢慢擡頭。
不知何時,窗外的天色竟然也已經暗了。
沒有開燈的病房光線變得蕭索,可還是能分辨出關長山躺在病牀的身影,胸口一起一伏,還有那均勻有節奏的呼吸聲,他竟是……睡着了!
說不清的苦澀在心底蔓延,關瑾言撐着失去知覺的雙腿站起來,到病牀旁小心翼翼替關長山蓋好被子,又盯着老人恬靜的睡顏看了許久,如果可以,她也希望爺爺的晚年能過的舒心。
可她實在……
忍了淚意,她幽幽嘆出一口氣,輕手輕腳離開病房。
蔡院長等在醫院長廊,看到關瑾言出來,遠遠朝她點了頭,關瑾言料想他有話和自己說,便走了過來,看着他,露出一個悽淡的表情。
“蔡院長,”
蔡院長朝她點了點頭,下巴輕點,示意她跟上,兩人並肩朝門口走,關瑾言心裡是忐忑的,雖然她已經交了九十萬,可那些錢是要用來給爺爺救命的,在性命面前,病房的條件可以差一點。
剛剛在病房鬧了那麼一出,她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想道歉。
蔡院長已經先說話,“病房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就讓老爺子先住着吧,”
關瑾言可沒有傻到以爲療養院是慈善機構,秀眉微蹙,立即就明白了,突然站定,目光堅定的看着蔡院長,“是不是嚴邵安?”
蔡院長躲開她逼人的眼神。
關瑾言立即就明白了,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說,“我不同意!”
蔡院長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長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嚴先生他對你一片癡心,”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用他的錢,”
“你,”
蔡院長苦勸無果,生怕說太多引起關瑾言的懷疑,也就不再多說,只是說關長山這個月的醫藥費已經夠了,暫時先讓他住在vip病房,關瑾言同意了,和蔡院長告別之後,離開了療養院。
她剛一走。
蔡院長緊跟着就回了辦公室,裡面,宋秦在等他,聽到腳步聲,宋秦剛轉身想問,蔡院長自己先一口氣全招了,“關小姐她……一猜就猜到是嚴先生的意思,不肯接受,”
宋秦看他一頭的冷汗,也已猜到結果,想起嚴邵安那張陰鷙的臉,心也是一抽。
“宋特助,這,你看,嚴先生那裡,”沒完成嚴邵安交代的事,蔡院長心裡也叫一個虛,趁着宋秦在,要緊先試探試探口風。
宋秦擰着濃眉,鏡片後面一雙眸子露出躁意,剜了蔡院長一眼,蔡院長心虛的陪着笑,哪裡還敢說什麼,好在宋秦也沒有爲難他的意思。
又站了會,也走了。
他還得回去交差。
因爲隱瞞了關瑾言和聞少堂的事,嚴邵安對他的信任已經大打折扣,這回的事又沒辦好,回去嚴先生怕又要大怒,其實,這件事站在他的立場而言,嚴先生未免操之過急,關小姐並非無知少女。
不會那麼好騙!
回到東乾,宋秦從電梯出來,深深吸了口氣之後才伸手叩門,“嚴先生,”
門裡遲遲沒有傳出嚴邵安讓他進去的聲音,宋秦不敢冒然進去,就在門口等着,約摸十數分鐘之後,裡面傳出動靜,宋秦習慣的推了推眼鏡。
辦公室門打開。
宋秦低着頭,眼看着出現在視線裡的是一雙大紅色的細高跟鞋,黑色的絲襪,紫色的短裙套裝,然後是一張描着精緻妝容年輕靚麗的臉龐。
是秘書處新來的實習秘書劉欣。
宋秦一愣,劉欣飛快望他一眼,嬌嗔害羞,低頭,扭着小蠻腰飛快走了。
從她嬌羞的神情和耳根後淡淡的薄紅,不難猜出剛剛在辦公室發生了什麼,這幾年來,嚴邵安身邊沒有女人出沒,更不會和公司的員工傳曖昧。
這……
在門口呆站了幾十秒,宋秦回神,扭頭望進辦公室。
嚴邵安在辦公椅中坐着,低頭閱着文件,從他的舉止神態完全看不出剛剛發生了曖昧的事,宋秦走進去,把門帶上,然後回話,“關小姐果然把錢送到了療養院,拒絕接受你的錢,”
“嗯,”
嚴邵安發出一聲低應,不辨喜怒,低頭專注的看着文件,宋秦一時摸不透他的意思,安靜的站在旁邊不說話,鋼筆在紙面刷過發出沙沙的聲音,宋秦戰戰兢兢,嚴邵安則氣定神閒。
間或停下筆,睨了宋秦一眼。
“我確定我對女人的吸引力還在,而且很高。”
宋秦驀地擡眸,對上嚴邵安饒有興致的眸子,突然就明白了什麼,原來剛剛的劉欣只不過是嚴邵安用來檢驗個人魅力的工具,他在關瑾言那裡受了挫,急需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找回男人的自尊。
他心頭一跳。
惶恐的低頭。
“呵,”
頭頂響起嚴邵安薄笑聲,宋秦更是心驚。
嚴邵安卻道,“左右都是逢場作戲,並無差別。”
宋秦突然就明白了,大抵就是因爲他這樣的態度,所以關瑾言那裡纔會防着他,遲遲不肯卸下心防,他欲言又止的默了默,看着嚴邵安脣角邪佞的弧度,猶豫着,卻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嚴邵安一把丟了筆站起來,傲氣的開口,“最近不用盯她那裡,讓她受受冷落也好,我一味慣着她,她怕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宋秦欲言又止,磨了片刻之後點頭道是。
心底卻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說起來,當年那件事關瑾言也算是無辜,她已經做了兩年牢,也算是付出了代價,現在處境又那麼艱難,不過一屆弱女子,他也不忍心看她遭罪!